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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园春来早-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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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冷哼,示意桃花去和山子玩耍,然后直起腰身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肚子里读了几本圣贤书,就把自己也当个圣贤了?难道圣贤随便说几句之乎者也,肚子就不饿了,冬天就不冷了,那我真是要佩服你了。
可惜,桃花却不懂圣贤之言,你要为了一个知礼敬老的名头挨冻受饿,可别拉着桃花啊,十一岁的大小伙子了,这点儿小事儿都处理不好,以后还怎么安身立命!”
张贵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双拳握得青筋暴起,心里这一刻,比之张老二一家更是恨极这突然变得口舌如剑般锋利恶毒的嫂子,他想如同以往母亲和大哥那般对她呵斥大骂,但不知为何就是哽在喉咙没敢出口,狠狠喘了几口气,到底一甩袖子直奔山下去了。
蒲草挑挑眉,回身招呼小脸儿上满是忐忑的桃花和山子,继续拾掇行礼,一大两小刚刚把几件破衣服包在烂得露了棉花的被褥里,几只陶碗和少半袋包谷面儿也装进了小铁锅,张贵儿终于再次爬了上来,原本就脏污的衣衫已经瞧不出模样了,绑着的发髻也散了,右脸上甚至还有一只明晃晃的巴掌印儿。
桃花儿愣了愣,立刻哭着扑了上去,张贵儿抱着妹妹,把手里的两个布包扔到地上,怒瞪着蒲草,就等着她夸赞两句或是赔情道歉,可惜蒲草连眼皮儿都没撩,笑嘻嘻把窝棚上的油毡扯了下来扔到布包上,说道,“一起扛着,咱们走。”
说完,拎着行礼和锅碗瓢盆,领着山子下山了,张贵儿气得重重跺脚,但也只得抱了布包和油毡,带着妹妹跟上去。
一家人大包小裹儿找到自家二亩苞谷地的地头儿上时,日头已经到了头顶,山子和桃花都是饿得肚子咕噜噜响,蒲草就撵了张贵儿去河边打水,然后带了他们去挖野菜。
虽然日子已是秋初,但田间地头儿的野菜却还算鲜嫩,很快,荠菜、猪耳朵等等就凑了一大捧,不等蒲草发话,桃花就懂事的动手洗了起来,蒲草夸赞了她两句,四处望了望,瞧得旁边那片地里居然套种了几垄土豆,立时大喜过望,顺着自家包谷地摸过去,偷偷挖了几个大土豆出来,又把土豆秧原样插回去,然后就乐颠颠跑了回来。
张贵儿眼珠子瞪得溜圆,未等骂出那个贼字就被蒲草堵了一句,“你若是不吃,就尽管骂!”他立时就红着脸扭过了头,权当眼不见为净了。
蒲草把小铁锅座在垄沟上,用石头堵了后面儿,下边烧了枯树枝,就成了个简易土灶,锅里倒上半锅水,把土豆切块扔进去,煮得熟透之后,就抓了包谷面,一边往里撒一边搅着,待得开了锅,最后才放野菜,加上一点儿盐巴,一锅香浓的土豆粥就熬好了。
金黄的苞谷面儿,碧绿的野菜,配上软糯的土豆块,馋的山子和桃花蹲在一旁直吞口水,自然,他们两个先得了一碗,抱去一旁坐着小口小口喝起来。
张贵儿有心不吃,但是到底扛不住饿,呼噜噜吃得也极香甜,蒲草笑眯眯顺着碗边儿吸溜一口,嘴唇上就沾了一圈儿苞谷粥,好似长了一层金黄的胡须,惹得山子和桃花笑得咯咯有声…
春妮夫妻赶过来的时候,见得他们一家人,非但没有想象中那般悲惨可怜,反倒如此开怀,都是满眼的疑惑不解,但也放心许多。
蒲草跳起来,请他们夫妻一同喝粥,两人都道吃完了,春妮甚至从怀里又摸了两个饼子出来,蒲草想问几句,但是瞧得刘厚生在一旁,就忍了下来,转而道谢。
待得简单拾掇了碗筷,众人一起动手在田边不远处简单支了一大一小两个窝棚,大的留着蒲草和两个孩子住,小的就给了张贵儿,虽是树枝等物遍地都是,但是众人忙完也已经是太阳搭在西山头了,蒲草也没客套留饭,同春妮嘀咕商量了两句就送了他们回去。
中午的剩粥热了,两块饼子掰成四半,一家人分吃完了,张贵儿就摸了本书出来,极小心的就着火光儿如饥似渴的读了起来。
蒲草嘱咐桃花和山子好好看家,就摸黑回了村子,春妮早等在村口,扯了她一起避了人眼拐进张家老宅,一个往房顶泼污,一个就进屋去捣鼓了一番,然后悄悄又退走了。
事情安排妥当,蒲草心情大好,甚至都不觉得黑漆漆的庄稼地恐怖,欢喜的哼着小曲磕磕绊绊往回走,但是刚到窝棚附近,就听得田里好似有咔嚓嚓的声音传来,于是立时挑了眉头,拐去张贵儿的窝棚。
张贵儿刚刚睡下,听得有人进来猛然惊醒,刚要喝问,蒲草已是捂了他的嘴巴,小声说道,“有贼偷苞谷,赶紧起来随我一起过去抓个正着。”
若是以前,张贵儿肯定要先斥责蒲草没规矩,但是今时今日,尝过挨饿的滋味,粮食在他心里已经胜于规矩礼法了,于是麻利的爬起来,就随着蒲草悄悄钻进了苞谷地。
两人借着月光,影影焯焯见得有一人手下不停的掰着苞谷,都是气恨之极,仔细听听别处没有动静,就一前一后包围上去,大喊道,“哪里来的恶贼!”
说着,就猛然一个纵身扑倒了那人,那人受惊,拼命挣扎欲跑,却也撕扯不过蒲草和张贵儿两人,到底被扯出了苞谷地。
山子和桃花惊醒也跑了出来,听得嫂子和哥哥怒骂,就赶忙点了火堆,那人死命用袖子遮了脸孔,可惜,火光照耀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张贵儿脸色铁青,愤然甩开手,怒道,“二婶,你…你…”原本蒲草提议住到地头儿,防备张二一家来偷苞谷的时候,他还觉得多此一举,虽然堂叔一家不成器,但也不至于做贼,没想到一晚都没多过,二婶就上门了,这无异于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张二婶见躲不过去,只得讪讪的放下袖子,干笑道,“我听说,你们搬到这里住,心里惦记,就过来看看。”
蒲草嗤笑,“呦,那倒是要多谢二婶惦记了,不过,二婶上门不带些吃食用物,怎么反倒半夜里带着篮子掰我们家的苞谷啊,难道二婶是做好事不留名,帮我们提前收地来了?”





第六章 误认
张二婶子此时也是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本来他们一家打算趁着夜里无人,把张家的苞谷先掰回去,这样好赖也占些便宜,哪曾想一到地头儿发现人家住过来了,张二叔就带了孩子往回走,她却怎么想也不甘心,瞧着窝棚外边的火堆熄了,就摸回来打算偷偷掰一篮子,结果正好被晚归的蒲草逮个正着。
“嗯,蒲草说的太对了,我就是想帮着收收地,没想到一片好心还被你们误会了,我…我这就回了,你们也歇着吧。”她说着就扔下篮子要走,张贵儿被她这厚脸皮气得直哆嗦,想要上前拦着却被蒲草扯了一把,笑道,“二婶这般照顾我们一家,我们这心里真是热乎啊,村里人还常说二婶不好,可见他们是误会了,正好我明日要回村,就跟大伙都说说,二婶半夜还来帮忙收地实在是心肠太好了。”
张二婶正着急忙慌往回跑,听得这话差点儿没绊个大跟头,这事儿若是传回村里,他们一家这脸面可丢大了,于是赶紧说道,“这点儿小事儿就别到处传扬了,让人家以为我这人多爱名声不好,再说要秋收了,山上容易下来野兽糟蹋粮食,你们还是多在这里守着点儿吧。”
蒲草笑道,“苞谷地是要守着,但是我们没吃食了,我打算回村借些苞谷面儿下锅呢。”
张二婶瞧着蒲草抱着肩膀,笑得那般得意,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到底还是说道,“我家里还有几斤,我明日给你们送些过来,你就不要回去了。”
“那可太好了,”蒲草轻飘飘道谢,“谢谢二婶惦记,我们原本想借十斤的,二婶既然要给送来我也省得回去了。”
张二婶的心疼得仿似滴血一般,十斤苞谷面儿够他们一家吃上几日了,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生怕再呆下去,蒲草又想起要回村“借”什么物件儿,立刻含糊应着,跌跌撞撞跑得没了影子。
蒲草拍拍手,拎着那篮子放在窝棚门边儿,然后熄了火堆儿笑道,“都睡吧,估计后半夜不会再来人‘帮忙收地’了。”
说完这话,她就牵着山子和桃花钻进了窝棚,一左一右揽着他们躺在破棉被上睡着了。
张贵儿在夜色站了好半晌,恨恨跺脚,也回了窝棚,却是气得睡不着,早起顶了两个黑眼圈儿,被山子和桃花笑得更是恼怒。
晌午时,一脸不情愿的张二婶到底送了一小布袋包谷面儿来,蒲草掂了掂,不过七八斤沉,但她也没多说,瞧着张二婶下死眼的盯着昨夜扔下的那藤条篮子,就笑眯眯又说过几日秋收要请人来帮忙,张二婶立刻就道家里忙,一溜烟儿的没影了。
蒲草嗤笑,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可惜,她这里是封了口,除了春妮还真没同别人说起过。
但是张老二家吃了这样的大亏,夫妻两个心疼不已,难免就吵了起来,被左邻右舍听到了,到底传得整个村子皆知,人人见了他们一家都是指指点点,气得夫妻俩差点没吐血,躲在家里不肯出门。
好再,新的流言又起,及时的解了他们的尴尬。
要说新的流言,倒与他们一家也有些牵连,那就是张家老宅不知为何突然闹鬼了,那院子里白日里总有些乌鸦在房顶盘旋惊叫,进了院子瞧瞧,入耳皆是鬼哭狼嚎般的呜咽之声,偶尔晚上有人路过,还见过有白影儿在四处飘来飘去,人人都说张家母子不甘心被杀,留恋故土,回来守着宅院来了。
世人从来对于鬼神之事都是颇为忌惮,越是害怕越想说上几句,于是流言越传越甚,原本有两家瞧着那院子新修葺没多久,很是齐整,打算买下给儿子成婚,听了这事儿也打了退堂鼓。
春妮日日跑来报告新消息,蒲草听了就与她凑在一处,笑得叽叽咕咕,然后也就扔到脑后了,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那就是学写字。
说起来真是悲哀,她虽然不是清华北大那类的高等学府毕业,好赖不济也是师范大学出来的,平日在农校里教英语,自认才学不错,可惜前几日一时兴起,抓了一本张贵儿的宝贝书,没翻上几页就头疼不已。
原来这里通用的居然是小篆字,弯弯曲曲复杂之极,硬是把她变成了文盲,想着以后无论是经商开铺子,还是种菜卖菜,都要能写会算,只好硬着头皮,每日逼着张贵儿教授两个时辰。
张贵儿一听要做先生,学生还是这些时日把他完全压在下风的嫂子,那腰板儿拔得简直比杨树还直,鼻孔差点儿都晒到太阳了,把学堂里先生的做派完全搬了过来。
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嫂子行拜师礼,跪地磕头,结果被蒲草一巴掌就招呼到了他的脑门上。只得恨恨打消了这个念头,看着蒲草简单行了个礼就算完事儿了。
张贵儿气得脸色通红,到底也没敢多话,转而挑了最难写的五个字出来,捡了树枝做笔,划在黑土地上,想要看蒲草的笑话。
可惜,蒲草原本有简体字的底子,再学起篆字,容易许多,不过盏茶功夫就学会了,惊得张贵儿嘴巴大张,好半晌都没合上。
要知道,当初就因为学不会这几个字,他的手心被先生打出两寸高的红肿,没想到原本又懦弱又木讷的嫂子居然学得飞快,这让一直自诩聪明的他情何以堪,于是争胜之心更加厉害,麻利的又祭出十个复杂的篆字,结果蒲草又是飞快学完了,气得他直想扒开嫂子的脑子看看,到底开了多少孔窍儿?
叔嫂两个人就这般,一个教一个学,不过半月,居然就把一本千字文学得差不多了,张贵儿苦思一夜,到底不甘心,又开始摩拳擦掌教起了算学。
但是,这一次他甚至想直接投进旁边的河里把自己淹死,因为蒲草不过学了两日就开始反过来做他的先生了。
桃花和山子不知就里,整日跟在一旁凑热闹,瞧着哥哥脸色青青红红,嫂子得意洋洋,就笑得极开心。
日子就在一家人的学习欢笑中,在村人的闲谈惊恐中,很快过了半月。
秋收终于来了,村外的田地里,因为老天爷一年的关照,风调雨顺,大穗的苞谷棒子穿着金黄色的外衣,在秋风里招摇,炫耀着它的饱满和实成,农人们见得这般,各个笑开了脸,这就是明年饱腹的希望,过年时孩子的新棉袄,老人的烟叶,媳妇儿的新木簪…
家家户户都拿出了准备好的篮子筐子,镰刀镐头,预备抢收了苞谷回来,就上山去采人参药材,打猎卖毛皮,然后就能美美的猫冬了。
蒲草这一晚也破例烙了几个苞谷饼子,煮了野菜粥,带着孩子们吃了个饱足,想着明日一早起来就开始收地,于是吃过饭,一家人早早熄了火就睡下了。
不想睡到半夜之时,她突然就听得一阵悉悉索索之声,间或还有清脆的咔嚓声,明显是有人踩折了苞谷秸秆发出的声响,她的第一想法就是张二一家又来“帮忙收地”了。
这片苞谷可是蒲草发家致富里很关键的一环,谁动了这苞谷就是动了她未来的美好生活,她怎么能不恼怒,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
山子和桃花原本蜷缩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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