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成殇-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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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与皇甫安一同用了膳，谴玉儿沏了一壶茶，与他共饮。
“换了丫鬟？”他盯着一旁伺候的玉儿，柔声问道。
我点头，“嗯。你觉得长得如何？”
“什么？”
“我一直觉着这小丫头长得不错，以前在潇湘坊也是她伺候我的。我看了皇后的面相，想着你后宫要都是那种货色，也挺辛苦的，不若就把玉儿收了，也算是一点慰藉吧。”
玉儿闻言“噗通”一声跪在我二人面前，低声道：“玉儿惶恐，玉儿不敢。”
皇甫安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腾腾的茶水，问：“这丫头以前是潇湘坊的？”
“嗯。”
他锋利的眼神在玉儿身上来回打量，吓得小丫头瑟瑟发抖。良久，才缓缓说道：“退下吧。”
“是。”
水阁中，只剩我二人。
他品了口茶，不禁皱起眉头，“这茶水怎地如此涩口？”
我亦跟着抿了口茶水，“涩口么？我倒不觉得。或是与心境有关吧。”
“……看来你今儿个心情不错，竟干些讽刺我的事儿。”
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默然不语。
他搁下茶杯，眼眸里盛满了如水的温柔，我别过头，避开他的视线。他猝然拉住我的手，道：“坐过来。”
我想将手缩回，他不许，只是紧紧抓着，毫无商量的余地。我无奈起身，他一用力，把我硬拉到他身边石凳坐下。
我皱眉问：“做什么？”
他戏谑的笑着，整个人往下一沉，趴在我腿上。他闭着眼，喃喃道：“让我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我凝望他半晌，终是不忍心将他一脚踹到地上。他鼻息逐渐均匀，嘴角还保持着弧度，似沉沉睡去。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下）
他醒来时，已是晚霞满天。他睁开惺忪睡眼，见到我，柔柔一笑。与他认识这么久，我从未见过在他脸上，有这般纯净的笑容。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凑近我的脸，坏笑着，“陆凌儿可以为我这么温柔时，是不是说明，你已爱上我？”
我讥嘲道：“做皇上唯一的坏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他不以为杵的笑着，继续说：“今日，我带你去另一处用晚膳。”
我的腿已麻木得没有知觉，我簇着眉头，问：“去哪？”
他牵起我的手，“去了便知。”
刚起身，脚下一软，径直扑进了他怀里。他紧张问道：“怎么了？”
我苦笑，“换你一下午被人这么枕着双脚，会比剁了还难受。”
“是么？”他笑着，猛一用力，将我打横抱起来。“那就用我的手来抵偿。”
“……”
我没有拒绝他。我想，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我在毓凌宫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觉得他这个人还不是那么讨厌，又或者，我觉得他的确应该用手来抵偿。
皇宫中间，有一处很大的人工湖。湖面泛着袅袅青烟。因为地下有着温度极高的暗涌，所以在这寒冬腊月，湖才未结冰。他说，以后这湖就叫安凌湖。一架气势恢弘的大船停靠在湖边，金色的船身，足有三层楼那么高。他将我抱上了船的最顶层，才将我放下。船身缓缓启动，朝着湖中央漂去。
“脚还软么？”他轻声问。
我摇头，“若被人看见，你抱着一个青楼女子，在皇宫里招摇，会如何？”
他抬起我的下颚，迷醉的看我，沉吟：“会如何？会说我醉生梦死，荒淫无度。”
我拂开他的手，背对他，望着彩霞，“嗯，是。还会因为这件事给我惹来杀身之祸。”
他强行转过我的身子面对他，说：“我不许你胡说。”
我静默的看着他的眼眸，良久，低语道：“是否因着你对纳兰如心的感情太深，所以才会将对她的感情转移到我身上？”
他抿嘴轻笑。取下了我脑后的发钗，青丝散落下来。他的手指拂过我的黑发。那表情，如同收获了至宝。
“如心是如心，你是你，即便你二人是一模一样的，我还是能分辨得出来。这牵动我心的人是……”
我在认识皇甫安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他对我的好，还有所谓的情谊，都是来自纳兰如心。否则，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他为何会对我这冷冰冰的人钟情呢。后来我才知道，对你命中注定要爱上的那个人，只一眼，两三秒，都会显得太过长久。
他温热的气息渐渐靠近。我按住他的身子，“我不能……”
他紧握住我的手，身子不断欺近，温柔的眼眸无限放大，轻柔的唇就要覆盖下来。我忽然心间一阵剧痛，脏腑就像爆裂开。眼前一黑，整个人顺势倒下去，栽进水里。手脚就像被缚住般用不了力。连呛了几口水，面前已是一片迷蒙。皇甫安的身影在水中溅起阵阵水花。他向我游过来，拼尽全力将我救上了船。
我只感呼吸困难，身体像被火烧似的。
船上的下人全聚在四周，个个诚惶诚恐的看着这突发的一幕。皇甫安轻拍我的脸，问：“陆凌儿，你怎么样了？”
我喉头发干，说话已是困难：“我……”
皇甫安怒吼一句：“马上靠岸！宣太医！马上招乔易进宫！快！”
下人立刻散去。船启动，迅速靠向岸边。皇甫安抱紧我，全身湿透。他呢喃着：“凌儿，没事的。一定没事……”
我忍受着这锥心的痛苦，昏昏沉沉的。
不一会儿，各路人马全到了船上。皇甫安将我放在床上，太医们为我诊脉。他守在床边，不肯离去，连湿衣服都不肯去换，只拿了毛巾擦拭着。
乔易赶来的时候，我已处在意识游离的边缘。他站在皇甫安身边，担心的注视着我。
“是什么问题？”皇甫安着急的问。
老太医摸摸胡须，道：“皇上稍等，这姑娘的脉象很是奇（…提供下载…）怪。”
皇甫安怒道：“给孤王速度点儿。今天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也休想活！”
模糊中，第一次看到发这样大火的皇甫安。平日里那个冷静沉着的皇帝，如今却显得大乱方寸。一旁的乔易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脸色逐渐惨白，定格为冷狠的面容。
老太医跪在地上，哆嗦道：“启禀皇上，这姑娘的怪病，依老臣所见，怕是中了古医书上所说的南苗巫术。”
“南苗巫术？！”皇甫安与乔易一同诧声道。
皇甫安冷冷说：“来人，去宣皇后。”
我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但凡是下巫术之人，必定得取得此人的身上之物，才能种巫。而且一但种下，只有下巫之人方可解开。
皇甫安坐在床边，擦着我额头上的丝丝冷汗。
皇后进了船屋，行了大礼。许久，皇甫安才转过头，凌厉的看着她。这眼神，足以让任何人毛骨悚然。他谴走了所有下人，只余乔易和皇后的一个贴身随从。他站起身，缓缓走近皇后面前，皇后倒退几步，陪笑道：“皇上，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令您这么生气。”
皇甫安不语，直逼着她退到了角落上。
“给她解了。”他闷声说。
皇后装傻道：“皇上说什么？臣妾不明白。”
皇甫安猛的掐上她脖子，狠狠说：“马上给孤王解了她身上的巫术！”
皇后一张脸涨红，抓住皇甫安的手，摇头，断断续续道：“我……没有……”
他手上力道加重，发狠的瞪着她，面上罩了一层寒冰。皇后鼻息粗重起来，显是已经喘不过气，她撕扯着皇甫安的龙袍，全力挣扎。
乔易上前一步，“皇上……”
皇甫安瞟一眼他，渐渐松了手。他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顺势滑倒在地的皇后。她咳嗽着，拍着胸膛。眉宇间满是怨恨，她顺过气来，冷笑一声，道：“皇上，您如今这么做，可是想好了？是不是要为了个青楼女子，连江山都不要了？”
“你在威胁孤王？”
皇后咳嗽了几声，谄媚道：“臣妾只是想提醒皇上而已。”
皇甫安也不动怒，阴着脸，笑道：“那你不妨试试？”
说着，拔出乔易腰间的佩剑，直指皇后的喉头。
皇后心下一惊，骇然间，身后的贴身奴才竟从衣袖里悄悄拿出一把匕首。我躺在床上，正好看他手里的小动作。我艰难的撑起身，气若游丝的喊：“小心……”
皇甫安扭头看我，刹时，那奴才向他狠刺去。乔易眼疾手快，一横身挡在皇甫安面前，右下腹硬挨一刀。他抓住匕首，不让奴才拔走。另一只手运足内力一掌拍在奴才的胸口，那奴才顿时口喷鲜血，撞倒身后的屏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皇甫安大怒，斥声道：“慕容氏，你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皇后心知今日逃不过一死，索性不再惧怕，她冷冷道：“你要是敢杀了我，你就动手。”继而，她脸色一转，阴笑着，望向我，“不过，她身上的巫术你休想解得掉！”
皇甫安沉默良久，收回剑，沉声说：“若你肯解了她身上巫术，今日之事，便可作罢。”
我心内一阵颤动。这……真的是我初初来大甫时，所听闻的那个，可以为了皇位亲手弑父的人么？
皇后轻哼着，“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你竟会对她用情至深。好，我告诉你，这巫术，无法可解！”
手起刀落。骤然，一片寂静。血迹点点，溅满了整个雪白的屏风。他两人呆望地上的尸体，好一阵，皇甫安才转身，缓缓走到我床边。
“乔易，叫人来收拾一下。这件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乔易点点头，应着，“是。”
皇甫安抱起我，手指在我脸庞游走。他的模样，很累，很累……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乔易唤进来几个心腹下人，正在收拾满屋的狼藉。有几个宫娥看到满身血污已经死去的皇后时，惊得一脸苍白，差点晕厥过去。
我用力往枕上蹭了蹭，想坐起来，终是没有那力气，只好作罢。我嗓子沙哑着说：“你今日……这样行事，怕是后患无穷了。”
皇甫安眼中满是怜惜，换了个方向坐着，扶着我，让我倚在他肩上，“我容不了别人害你。但我终究是冲动了，你中的这巫术，要是解不了……”
我咳嗽了几声，摇摇头，“你不必自责，即便你没有下手，皇后也不肯救我的。只是你如今一怒之下杀了她，要怎么向她爹慕容皓交代？他是丞相，如今在朝廷里……”我看了看皇甫安，继续道：“他在朝廷里一直结党营私，现在有不少官员都是他的门生，更何况他的左右手还有大内禁军统领张先予和边疆大吏韩魏，你若现在就与他公开敌对，我只怕……你有几分胜算？”
皇甫安诧异的看着我，眼中倒映出我苍白的脸色。他余光瞟了瞟乔易，抚着我的脸苦涩笑道：“平日里乔易总往你毓凌宫去，就是给你说这些朝中事去了么？”
我虚弱的摇摇头，“你不要怪他，我只是闲来无事，才让他说这些个事情来作消遣的。”
他叹了口气，“慕容皓那边我自有对策，他在朝廷中专横跋扈这许多年，我一直处心积虑除掉他，今日这事也只是一条引线罢了，那慕容氏要害你，我是决计不会容她。凌儿，你放心，就算把整个大甫翻过来，我也要找出这巫术的解除方法。”
我微一点头，咬了咬唇，眉心紧蹙，额上有豆大的汗珠沁出来。皇甫安紧握着我的手，问：“凌儿，是否很疼？”
我闷声不语，往被窝里缩了缩，皇甫安扶我躺下。我在床上蜷缩着，奋力与体内的疼痛抗争。
乔易此时正端坐在床侧面的一张太师椅上，太医在给他包扎伤口，那一刀捅得极深，整个刀刃都插入了乔易的身子里，只幸好没有刺中脏腑。旁边的铜盆里已堆满了染红的纱布。
皇甫安走到乔易跟前，脸上的愠怒还未散去。乔易想起身行礼，被皇甫安按住。
“皇上……”
皇甫安没有答话，头微微仰起，闭着眼，思量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