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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水母与蜗牛-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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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东西,看上去又健康,又得意,像在最昂贵的水族馆的玻璃橱窗里的同类们一样,
这就意味着,我们的标准有问题。在难以言喻的深层意义上,这是一种侮辱。
有一次,我想我发现了一种特别的鳍,那是水面下两条鱼之一的背鳍。随着一
阵狂喜,我突然想到,在这样一个池塘里,有着各种化学上的可能性。没准儿会含
有某些诱变因素。这样的话,不久就会生出一群群突变型的金鱼来。我想,只要给
它们多一点儿时间就成。然后又想——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用最典型的曼哈顿思路想
事情——下个月,防止虐待动物协会就会再来,带着他们的划艇和渔网。财产所有
者会来抽地里的水。渔网不停地抛,划艇往下降,然后,防止虐待动物协会的官员
们将会突然惊叫起来。一阵扑扑楞楞,灰蒙蒙绿荧荧的水花四溅,在池塘的四周,
金鱼们就会用新长出的小脚,爬上四岸那种纽约城填地用的陈年老土,爬上人行道,
四散爬开,横过马路,爬进门厅,爬进防火太平门,其中有些在小脚上长着小小吸
盘的就爬墙上楼,钻进开着的窗户,寻找什么东西。
当然,这种情形不会持续很久。这种事从来就长不了。市长会来,亲加申斥。
卫生局会来,建议从城外购进食鱼的猫类,因为城里的猫们生来就讨人厌。全国健
康研究院会从华盛顿派来大队专业人员,带着新型的杀鱼喷剂——这种产品四天后
将被撤销,因为它对猫有毒性。
不管怎样,数星期后;事情就会过去,就像纽约的许许多多事件一样。金鱼们
会潜形匿迹,无影无踪,池塘里就会扔满橡皮底帆布鞋。会有工人前来,到处倾倒
水泥。到明年,新楼矗起,被人住满,那些人对他们的特别环境曾经造成的效应将
一无所知。可那曾是多么动人的一幕。

犯错误的是人
时到如今,每个人都想必已经有过至少一次关于计算机错误的亲身经历。突然
间有报告说银行存款余额从三百七十九美元一跃而为数百万;吁求慈善捐款的信件,
是给听起来荒乎其唐的名字的,却一次又一次寄到了你的地址上;百货商店送错了
帐单;一些公用事业公司会写道,他们什么事情也办不了了;诸如此类。假如你费
尽周折终于跟某人接上了头,向他投诉,那时,你会得到同一台计算机即时打印出
的道歉信,说,“我们的计算机出了毛病。您的帐号正在校正。”
这些事情被认为纯属偶然的故障。人们不认为,犯错误是运转良好的机器的正
常行为。如果出了错,一定是个人的错误,是人的错误。指法不对,干扰,某个键
粘死了,有人击错了键,等等。计算机,在其顶好的正常状况下,是一贯正确的。
我怀疑这是不是真的。说到底,计算机的整个要旨,就是它代表着人脑的延伸,
大大地改进了,却仍然是属人的,没准儿还是超人的。一台计算机能够清楚,快速
地思维,足以在棋枰上杀败你,有的还编有程序,能作朦胧诗呢。它们能作我们所
能作的一切,还能作许多我们作不到的。
迄今还不知道,计算机有没有自己的意识。而要找出这一点是很难的。当你走
进现今为这些巨大机器建造的某个庞大厅堂,并且站住谛听时,很容易想象,远处
那隐隐约约的声响就是思维的声音,而卷轴的转动,使它们看起来更像一个个野物
在转眼珠子,要集中注意力,紧盯住什么,给多量的信息噎得说不出话来。可是真
正的思想,还有作梦,又是另一回事。
另一方面,有证据表明,某种很像无意识的,相当于我们的无意识的东西,在
我们周围无处不在,就在我们的每一份邮件里。作为人脑的延伸,它们的结撰具有
同样的易错的品性,是自发的,不可控制的,而且充满着种种可能性。
错误植根于人的思维的最基底。它们埋植在那里,像根瘤一样喂养这个结构。
假如我们不是备有犯错误这种花巧、我们永远也作不成任何有用的事情。我们通过
作一连串的正误选择而思想,而作出错误的选择的频度必须跟正确选择的频度一样
高。我们就这样生活下去。我们是被建造来犯错误的,编码来出差错的。
我们说、我们是通过“尝试-错误”来学习的。为什么总是这样说呢?为什么
不说“尝试-正确”或“尝试-成功”呢?那个古老词组那样表述,是因为在现实
生活中,事情就是那样作成的。
一个好的实验室,跟一个好的银行,好的公司,或好的政府一样,得像计算机
那样运行。几乎每一件事都得作得完美无瑕,照章办事、所有加数加在一起。凑成
那预料的和。时光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然后,在某个交运的日子,在一个交运的实
验室,有人出了点差错:用错了缓冲剂,某个空填错了,点错了小数点,室温高了
一度半,一只小鼠跑出了笼子,或者,仅仅是误读了那天的规程。不管怎样,结果
出来时,某个指标显然给非法抬高了,而这时,行动就开始了。
误读还不是重要的错误;它不过是为错误开了门。下一步才是顶要紧的。当研
究者能够说出,“尽管这样,可是你瞧!”,那时,那个新的发现,不管是什么,
就只有一步之遥,只等伸手去抓了。进展所需要的,是根据那个错误去行动。
每当新型的思维将要完成,或者新的音乐样式要诞生时,事先一定要有一番争
论。同一个头脑里有双方在争辩,长篇大论,慷慨激昂,有个可爱的谅解就是,一
方是对的,而另一方是错的。事情早晚会有个水落石出。然而,没有这两方,没有
这争论,却根本不会有什么行动。希望就在于这种犯错误的能力,这种易错的倾向。
从信息的高山一跃而过,轻轻降落在错误一边的能力,代表着人类天赋的顶峰。
也许、这就是人类特有的天赋,可能还是在我们的遗传指令里规定好了的。别
的生灵似乎没有这样的DNA序列, 使犯错误成为日常生活中的例行公事,当然更不
会使程序化了的错误成为行动的南针。
我们的头脑是变动不居的。在有着多于两个选择的时候,我们的属人的特性就
顶好地显示出来了。有时候有十条,甚至二十条道路可走,除了一条,其余都肯定
是错的。在这种形势下,那丰富的选择可把我们提升到全新的地位。这一过程叫作
探索,而它乃是基于人的易错性的。假如我们的头脑中仅有一个中心,只有在将要
作出一个正确选择时才能够作出响应,而非这样乱糟糟的,由各不相同,容易上当
受骗的一丛丛神经原组成的系统,能够冲进死胡同,上穷碧落下黄泉,走错道儿,
转弯路,我们就只能死死的钉在今天这个样子。
较低级的动物没有这样辉煌的自由。它们的大多数是受到限制,只能绝对准确
无误的。猫们,尽管有许多好的方面,却从来不犯错误。我从未见过一只蠢笨拙劣、
疏忽失策的猫。狗们有时会失错,犯些可爱的小小的错误,但它们是在试图模仿主
人时才这样的。鱼类作什么事都无懈可击。组织里的细胞个体是些没有头脑的小机
器,完美地执行着它们的功能,像群蜂一样,绝对是非人的。
在我们日趋依赖于更加复杂的计算机来安排我们的事务时,这一点应该进记在
心。我要说,给那些计算机以头脑;让它们以自己的方式行事。如果我们能学会这
样作事,在工作进行时转过脸去、见好就收,那么,人类和计算机类都将会前途无
量。普通寻常的好计算机能瞬时间完成我们任何人要用计算尺忙一辈子的计算。想
一想通过现在离我们无限近的、俯拾即是的、机器造成的、精致的计算错误、我们
能有什么收获吧。我们将会动手解决自己最困难的难题。比如说,既然我们显然已
经成为一单个群体,我们应当如何在星球规模上组织自己的群居生活?作为一个工
作前提,我们不妨假定,达到这一点的所有道路都行不适。那时、为了取得进展,
我们就需要一个长长的错误选择项目单,比我们任何人现在所能想到的错误路线所
组成的单子都长的多,也有趣的多。实际上,我们需要一个无限长的单子,而当这
个单子打印出来时,我们需要计算机去自行开动、随机地作出选择,选择下一步该
怎么走。假如那是个足够大的错误,我们会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上了一个新台阶,
走出了困境,可以再度走动了。

自  我
据说,有些精神病者能有不止一个自我。其中,有一位为此病所苦的美丽聪慧
的年轻女子,前些时曾受到资助,出现在一个电视讲话节目上,表现她的多重自我
以及她们之间的纷争。她说,她自身拥有不少于八个别的女人,或者说被八个女人
所拥有。那些女人各不相同,都有各自的名字,彼此争吵,排挤,都力图控制那整
个实体,于是引起无休止的混乱和窘迫。她(们)想摆脱她们(她)全体,当然,
除了她(们)自己。
专业人员称这样的人为歇斯底里,或精神分裂症患者。我还听说,对他们似乎
无能为力。有不止一个自我,这本身就被看作是很严重的病态。还没有什么已知的
法子能赶走那些闯入者。
我是拿不准、不同自我的数目本身就有那么病态:我希望那不算病态。在我个
人看来,八个自我是个合情合理的小数目,不难管理。他们同时出现才真正成问题。
我觉得,精神病学家要作得更好些,最好说服他们排队挨号,像我们正常人常作的
那样。难道不能通过给予奖励或施以关于惩罚的温和的威吓来调理他们吗?“你好,
非常高兴在这几见到你。我有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五分钟,过此时间恕不奉陪,因为
还有别人要来。不过,明天这个时间我们再准时见面行吗?请用一块薄荷巧克力,
然后说说话,就咱们俩。“这种方式也许有用,至少可以让他们排成某种次序。
说句实在话,跟我说,有不止一个自我是一种病症,这会让我难为情。我活到
如今,有过多少自我,我己数不清、也设法跟他们一一保持联系了。有一点很大的
不同、使我一直感觉正常,这就是,我(们)的自我是一个接一个按部就班地出现
的。五年前,我不是这个人。那是个年轻小伙子,所作的所说的,我现在是不可能
同意的。十年前的我是个陌生人。二十、四十年前……我已经茫然。你会称之为病
态的那种事情,我只体验过一件,就是排的队中间出现空档,一个已经完结,退出
了,下一个还没准备好,没接上,一时间空了场。庆幸的是,那种事我记得只发生
过三四次。有一次是我已经长成大孩子了,可那个小青年还没出现。后来还有两次,
似乎一时糊里糊涂。不知道下一个该是谁。其余的时间、他们规规矩矩挨号而来,
前面的一暗示,后面的马上准备接手,有时赶得上气不接下气,还需要临时交代情
况,但也没误事,总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令人惊奇的是,世道变化这么快。他们
却不需要多少背景情况介绍。我记不得五年前那个人是谁了。只记得他在读语言学,
并且刚刚发现了哲学的天地。可是没作成多少事,他就离去了。
说真话,有那么几次,他们还一齐来过,像电视上那些个女孩子一样,吵吵嚷
嚷,都想得到青睐。他们组成整个整个的委员会,一个住房委员会,一个预算委员
会。一个牢骚委员会,甚至还有一个会员资格委员会、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从来没有个主席。我当然不是。顶多,我是个行政助理。从没有议事日程。未了,
我只好送来些水果、点心之类来让大家提提神儿。
我们干吗要开会?很难说。砰的一声门开了,忽拉拉他们拥进来,叫唤快开会,
然后就一齐讲起来。说也奇怪、那并不仅仅是乱吵一通;他们会在讲话中留出些空
间,这样,一个人讲话的词语会插入到别人讲话里不声不响留下的缝隙。好的时候,
那感觉就像一场极其复杂的对话,可也有些时候,那声音更像在拥挤的车站远处听
到的嘈杂声。更坏的时候,各音部的停止没有同步进行、而是彼此打断;那时、就
像所有文件突然被一阵风吹离了桌面。
我们从没有解决什么问题。近年来,我感觉到,他们对我——不管他们认为我
是谁——越来越不耐烦,也不管他们状况如何,说来就来。他们并不按时出现,说
声状况不佳。不过,他们已开始有个迫切的需要。最需要的,是一个主席。
最坏的情况,是我本希望只有一个自我的时候。想了个法子,夜晚出去,到海
滩走走,看看满天星斗,使劲儿想:成为一个,成为一个。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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