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与蜗牛-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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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闭的生态系统。根本没有。我们所知的唯一封闭生态系统就是地球本身,但即使
在这里,这个术语也得扩展,把太阳也包括进去作为系统的一部分,并且,老天爷
才知道,有哪些至关重要的矿物质,是在某些个古老的年代,从外界漂游到我们表
面上来的。
这儿的每一种活物都依赖其他活物的生存而活着。所有的生命形式都互相联系
着。我提出,委员会是现世生命的基础,指的就是这个意思。位于最中心,负有最
大的责任,比其他任何实体、或者说,比地球整个躯体的任何其他工作部件都更深
地卷入维持这整个系统运作的,是由那些无核微生物组成的庞大委员会。没有细菌
领头儿,我们决不会有足够的氧气来分发,也不能够找到并固定氮素来制造酶、也
不能够循环使用那些实实在在的生命物质来传宗接代。
关于系统的一个技术性的定义是这样的:所谓系统,就是其各组成部分之间相
互作用,相互交流的一个结构,这些部分作为一个团体,单独地和联合地作用或操
作,以便通过各个单独部分的协同活动来实现一个共同的目标。当然,这也就是完
全令人满意的关于地球的定义。容有商议之处,大约只是定义的最后部分,就是系
统的共同目标。那么,我们的共同目标到底是什么呢?我们到底是怎么搅和到这么
一块地方来的呢?
这便是我们这一物种最大的不安之所在。我们当中有些人干脆大笔一挥,要勾
销这种不安,宣称,我们的处境是滑稽可笑的。说,这整个地方是不可统驭的,因
此,我们的责任,就是管好自己就行了。然而,这并没有解决问题。不安还是存在。
我们还是那密集的,复杂得惊人的生命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还是陷入在彼此
长在一起的共生体中,而我们却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地球抱成一个整体,其各个组织有着一致性。它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可能会具有
某种可解意义的结构,只要我们对它了解得足够多。离远一点观之,比如从月球上
拍照,它似乎要像一个有机体了。从它的最初看到它的现在,那么,它显然正处于
发育的过程中,像一个大个儿的胚胎。尽管它个头惊人,部件无数,生命形式有无
限的花样,可它还是具有一致性。每一个组织的生存能力都依赖于所有其他组织;
它借助共生方式一路走来,而结伴共生的新方式的发明是其胚胎发生学的基本过程。
对这种生命的进化,我们是没有条例限制的。从某些生物数学的细节上讲,关于制
约着地球上一个个单一物种进化的规律,我们已经知道得很多。但是,迄今还没有
出个达尔文来考虑这整个令人惊异的系统有条不紊的,协调的生长和分化,更谈不
上它看上去是永恒的幸存了。这就构成一个饶有趣味的问题:有些机制,看上去完
全是由偶然性和随机性制约的,它又是如何产生新的物种,并且还让这些物种彼此
适配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互利互用,好像它们就是一个生物体的一些细胞呢?
这真是一个极好的谜。
如今,人类已经像蜂群一样攘攘挤挤地充斥于这整个表面,改变着所有东西,
鼓捣着其他所有的部分,使人相信我们说了算,却拿这整个壮观生物的幸存去冒险。
你可以宽恕我们,或不管怎样原谅我们,原谅我们的无知。至少可以为我们说
一句,我们终于渐渐地意识到了这些。在我们短暂的存在期间,人类在哪一个世纪
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深,这样痛苦地了解到我们对于自然之无知的广度和深度。我们
正开始直面这一事实,并且正试图通过科学来作些什么。这或许可能拯救我们大家,
假如我们足够聪明,足够幸运的话。但我们几乎是从零开始的。我们的道路还好长,
好长。
请记住,我并不打算贬低我们自己;我热切地相信我们这个物种,而一点也不
耐烦时行的把人类贬低为自然的有用部分的那一套。相反,我们是生命中令人瞩目
的辉煌表现。我们有语言,还能做核糖体制造蛋白一样娴熟而确切地制造隐喻。我
们有感情。我们有着编码有用属性的基因,而这有用的属性正是我所能猜想到的最
接近自然界众生的“共同目标”的东西。最后,并且可能也是最好的事情是,我们
还有音乐。任何物种,能够在其发育的最初的,幼稚的阶段——用任何进化论的标
准来衡量,都几乎只不过是刚刚出世而已——产生出约翰·塞巴斯的昂·巴赫来,
那就算不得很糟了。关于自己的未来、我们该感到更有把握才是。因为我们有诺威
奇的朱立安(Julian of Norwich) ,他说,“但是,万事大吉万物大吉一切一切
都会大利大吉。 “而关于我们的罪恶时代,我们又可求助于蒙田(Montaigne)。
他说,“假如自说自话不显得发疯,那么,我无时无刻不会被人听见自己骂自己说,
‘你这遭瘟的笨蛋’“。
然而,我们怎么也无权认为自己高枕无忧。我们或许是地球上所有动物中特有
的忧患动物。我们担心着未来,不满于现状,不能够接受死亡这个想法,不能够稳
坐钓船,我们因忧患而伤心。以我看来,我们实在该当有个更好的舆论形象。我们
一向有着关于自己来源的最强烈的猜想,那个猜想使我们身价倍增;从我们所知的
最古老的语言,也就是印欧语里,我们拿来Dhghem这个词表示地球,又把它作成了
humus(腐殖质)和human(人);还作出了humble(谦卑),这个词更让我们无上
荣光。不管怎样,我们无疑是所有物种中最坚持不懈最执着的群居性生物,比最有
名的群居性昆虫还要彼此依赖,而且、当你注视着我们的时候,就会看到,在群居
生活方面,我们也真的比它们有更多的想象力和娴熟的技巧,多得它们没法比。我
们长于此道;我们就是这样才营造起所有文化,营造起各种文明中的文学。我们有
很高的期待值,也为自己的群居行为制订了很高的标准。如果我们犯了过失,因而
危及这个物种——本世纪中我们就有好几次作了这种事——我们能够找到的责骂自
己和自己行为的最强烈的字眼,就是那两个切中要害的词:“非人的”和“无人道
的“。
人类的状况一点也不可怪。我们就是举足轻重。在我看来,下述的是一个很好
的猜想,有许多想过这事儿的人们都作出了这样的揣测,这就是,我们可能在从事
着为这个星球上的生命形成某种头脑的过程。假如真是这样,那我们仍处于最原始
的阶段,仍在摸索着语言和思想,但对于未来已获得了无限的能力。这样看问题,
那么,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用地质学家的尺度衡量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时间——
就已走了这么远,可真是大可称道的。我们真是周围最新,最年轻,最聪明的东西。
论医学中的巫术
医学一直承受着一种压力,要它对它所对付的疾病向大众提供解释。而炮制一
些无所不包的,统一的理论,乃是这个行当最古老,最心甘情愿的要紧事。最初,
需要祛除的害人精怪是主要的病根病源,而萨满教巫师的职责仅仅是发展和改良画
符念咒的技术。稍后,特别是在西方,一种新观念又风行一时。这种观念认为,体
液在各个器官中的分配决定着疾病的进程。于是,我们便无所遁逃,一连好几个世
纪用放血、拔罐、发汗和泻下等方法来尽力地干预。本世纪初,又生发出自体中毒
的理论,于是,大多数疗法就又指向了排空大肠,并让它保持虚冲。然后,病灶感
染的概念又风行全球,与之同来的还有假想中的微生物病原致敏的想法。那些年月,
天知道拔了多少颗牙,摘除了多少个扁桃体,胆囊和阑尾。结果,到20世纪30年代,
出现了身病心治的思想,于是,这想法似乎又横扫了医学界。
渐渐地,我们有些最要命的疾病一个一个地被从这些迹近巫术的系统中挑剔出
去了,方法就是无可争议地找出它们的原因并加以对症治疗。结核病就是一个范例。
那是人类最为顽固,不可遏制的进行性疾患,实际上能侵及人体的所有器官。出了
些理论,涉及整个大气候,特别是夜气和光照不足,结果,温泉浴场成了一种医疗
机构。直到现代由于有效化疗的发展,大家都才明白了,那种疾病有着一单个主导
的、中心的原因。一旦驱除了结核杆菌,也就摆脱了那种疾病。
可是,那又成了过去的事了。如今,那种认为复杂疾病可以有一单个病因的思
想又成了昨日黄花。那些可以由抗生素来成功对付的微生物感染被看作是侥幸的例
外。新出的理论是,今天的大多数人类疾病,传染病除外,本质上是多因子的,是
由两大系列致病机制引起的。第一,环境因素的影响;第二,个人的生活方式。为
使医学有效地对付这些疾病,大家已经公认,环境必须改变,个人的生活方式也要
改变、而且还得彻底地改变。
这些东西没准儿会证明是对的。可是,要取得必要的证据则将很费时日。与此
同时,这个领域对于巫术还是门户大开。
要得到直截了当的答案,有一大困难,这就是,要对付的疾病中,有这么多种,
其病程是不可预测的,而且有一些疾病颇有自动平息的倾向。比如,对风湿性关节
炎,有这么多天差地别,毫无共同之处的治疗措施。戴铜手镯,迁居亚里桑那,用
低糖低盐低肉低什么什么的饮食,甚至,病人们还接受了一本灵感论的书,据说还
管事儿。这么一来,评估的麻烦就在于,大约百分之三十五被如此诊断的病人,是
不管作了什么,都注定要康复的。但如果你真的得了风湿性关节炎,或者精神分裂
症,姑且这么说吧,而后来又好了,或者,你是个医生,看到发生了这事,要叫你
相信,好转的原因不是你作了的某件事,那是很难的。于是,你就需要数目很大的
病例,需要很长的时间,还要有冷静的头脑才行。
这不,巫术又来了,而且是凶猛地卷土重来。Laetrile杏仁露治癌症,针刺能
改善耳聋和腰痛,维他命则百病皆治,还有坐禅,瑜珈、跳舞,生物反馈,周末在
拥挤的房间里彼此大声喊叫,一个压倒一个:这些对人的健康都有特效。跑步本来
就是一件好事、现在又有了医疗的价值,而这些价值从前本是印度尼西亚产的一些
稀有草药的属性。
有一个反复出现的广告,来自蓝十字会登在《纽约时报》的言论与社论版上的。
这个广告敦促你利用科学来改变你的生活习惯,建议说,如果照办,在生活方式上
采纳很容易作到的七条,你就可以凭添十一年的寿算。案今天我等男女的平均岁数
约在七十二,这就将意味着我们到时候还要活下去、至少活到八十三。据称,这样
惊人的事你是可以办到的,要作的只是用早餐,经常锻炼,保持正常体重,不抽烟,
少喝酒,每晚睡眠八个钟点,还有勿吃零食。
导致这一启蒙的学问,是由加利福尼亚的几位流行病学家的一项研究的成果,
其根据是分发给七千左右人的一张问卷。问卷发出五年后,查找县级死亡证书作了
死亡人数统计。这期间有三百七十一个人死去了。把他们的寿命跟他们当年在问卷
上的答案一一对号。毫无疑问,在抽烟抽得很厉害的人和饮酒者当中,死的人较多
些,正如你可以由已知的事实所想见的那样,吸烟者当中,肺癌的发病率高一些,
而在饮酒者当中,肝硬化和交通事故的死亡率高一些。但是,自称不吃早饭的人、
也有较高的死亡率,不作体育锻炼的人死亡率甚至更高,这些人中,有的一点体育
活动都没有,就连周末开车到郊外野餐也不去。出人意料的是,超过标准体重百分
之二十并不很坏,但是,体重不足却明显地跟较高死亡率有联系。
那篇描述这些观察结果的文章已被广泛地引用,而且不限于被蓝十字会引用。
那七条健康生活习惯准则在一些流行杂志里和一些报纸的健康专栏里不断露面,而
提到时总是带着那增寿十一年的承诺。
这一研究成果正符合老百姓关于疾病的新的信条。你生病,是因为你生活方式
不对头。假如你得了癌症,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是你自己的错。假如你没有抽烟
喝酒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那就是因为你纵容自己的坏脾气,在不恰当的环境中我
行我素。如果你得了冠状动脉闭塞,那是因为你跑的少了,要么就是你过于紧张,
要么就是你不会知足常乐,而且还兼着睡眠不宁。或者是你发了胖。你的错。
可吃早饭又算什么?那是一种魔法,纯粹的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