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长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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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青的后事办完后的第二天，柳行舟收拾了包袱带着女儿去了州府，一纸诉状将邱少同告上了公堂。

太守大人将柳行舟宣上堂，问了问事情的始末便说会派人去调查，要他回去先等着。柳行舟无奈，只得先带着女儿找了家客栈住下。

等了几日都不见有回信，柳行舟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担心。这日实在是等不住了，便要去州府里再打听打听消息。谁知刚出了客栈门就遇见两个差役，见了他便道：“柳行舟，太守大人宣你明日巳时过堂问话。”

柳行舟一听，立刻作揖谢道：“有劳官差大哥，柳行舟定不敢误。”
12。二、官官相护何时了（2）
第二日，柳行舟将玲珑托付给店家照顾，带着伊心去了公堂。一进大门他就觉得有些不对，抬头一看，果然见邱少同已经站在公堂之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柳行舟双目赤红，狠狠瞪着邱少同，似乎想要把他撕碎一般！

“咳……柳行舟，见了大人还不快跪下？”师爷见柳行舟这个样子，忙出言提醒。

“啊，不必了，都站着听判吧。”太守一副非常宽宏大量的样子。

柳行舟听说竟然要未审先判，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大人……”

“柳行舟，本官已经详细调查过了事件的始末，发现与你所述大不相符。邱公子言之，当日他知道你要去访友，早早就告辞回府了。洛水村的村民也都看见他骑马出村，未见他回去。再者，你夫人是自戕，不是为人所害。这事定然与邱公子无关，你休要胡闹了，带着女儿回家去吧。”

“大人！”柳行舟满心悲愤，不敢相信这一州之长竟会说出这样明目张胆的偏袒之语。“小女伊心当日亲眼看见邱少同侮辱我夫人，小女还被他所伤，额头上的伤如今还在，请大人明察！可怜我夫人还怀有身孕，这畜生害了我家一尸两命啊大人！”

“你女儿年方六岁，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能知道什么！不要胡说了！”

“大人，这邱少同明明就是凶手，您怎么能这样放过他！”

“混账！你这么说是人为本官有意偏袒了？本官问你，当日之事你可曾亲眼看见？”

“这……草民虽不是亲眼所见，但是草民的女儿可以为证！”

“不是你亲眼所见，又没有旁人作证，你夫人的尸身也已经埋了，你现在要本官仅凭一个黄口小儿的一面之词定人死罪，真是岂有此理！”太守大人发了怒，惊堂木一拍，吓得伊心瑟缩一下，抓紧了柳行舟的衣襟。

“你……”柳行舟此时已经彻底明白太守是与邱少同一伙的了，他怒视着邱少同得意洋洋的脸，手颤抖地指指邱少同，又指指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安坐的太守，恨声道：“你们……你们狼狈为奸，草菅人命……你们……”

“大胆！”太收听他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益发发了狠，一块令牌扔下去道：“来人呐，把这刁民给本官拿下！好你个柳行舟啊，你诬告上官之子，本官看你可怜本不欲追究，现下居然还侮辱起本官来了！本官今日一定要好好惩治你这刁民，给我重打四十大板！”说完不解恨，又怒指着柳行舟道：“狠狠地打，打完了扔他出去！！”说完拂袖而去。

众差役得令，不顾伊心的哭喊把她拉到一边，抓过柳行舟按住就上板子。邱少同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得意笑容，站在一边看着。

柳行舟被按着动弹不得，板子一下一下重重地落在他身上。

“昏官！你当官不为民做主，草菅人命！昏官！邱少同你这畜生！你不得好死！”此时柳行舟满心怨怒痛恨，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狠狠骂着。

伊心在一旁大哭着喊：“爹爹！你们放开我爹爹……不准打我爹爹，坏人！”

慢慢地，柳行舟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慢慢地垂了下去。

邱少同蹲在他眼前，笑道：“骂呀，你刚刚骂的不是很有劲吗？我告诉你，你老婆就是我睡的，怎么样？那滋味真是销魂啊，怪不得你舍不得她！”邱少同摸摸脸，露出回味的淫邪表情，柳行舟猛地抬起头，目光中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恨意，似乎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把邱少同给碎尸万段！
13。二、官官相护何时了（3）
可是邱少同丝毫不把他看在眼里，接着道：“你当真以为我是为了给你谢罪向你求教才去的你家？怎么样，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好不好？哈哈，这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识人不明吧。哼，我就是要让你知道知道敢当众侮辱本少爷的后果！少爷好心再告诉你一件事，你找的这位太守大人，好巧不巧正是本少爷的表姨丈。这下，你死的瞑目了吧？哈哈哈哈……你若还不服就接着告啊，去京城告御状也行啊，只要你还有命去！”他说完这句话，正好四十大板也打完了，眼看着柳行舟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便吩咐差役道：“把他扔出去，记得扔远一点，别脏了府衙门口的地。”

“是。”差役答应着，拖起柳行舟就往外走。

“爹爹……”

伊心大哭着喊柳行舟，跌跌撞撞地想跟上去。不料却被邱少同一把拽住，下巴被他的大掌紧紧攥住。只听邱少同道：“果然也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少爷我对太小的不感兴趣，啧啧，真是可惜了。”

伊心恨恨地看着仇人，突然张口狠狠咬住邱少同的手指。邱少同急忙把手指往外抽，可是伊心死死地咬住不松口。邱少同吃痛之下甩了伊心一巴掌，骂道：“小杂种，跟你爹娘一样的贱种！”

伊心小小的身子被他甩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邱少同忙掏出丝巾裹住受伤的伤口，又不解气地往伊心的身子上狠狠踢了两下，吩咐道：“把她给我扔出去！”

公堂上剩下的一个年级略微大点的差役答应着，朝邱少同弯了弯腰，抱着伊心出去了。出了门，趁人不注意把伊心轻轻地放在柳行舟身边。看着伊心青白的脸色，想起自己家里的小女儿，不禁暗暗叹了几声：“真是作孽啊……”摇摇头，关上了府衙大门。

冬日暖阳照在父女俩身上，却没有带来丝毫的温暖。路上经过的行人看见他们的样子，都不敢上前。

伊心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躺在一边脸色发黑的父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颤抖着小手慢慢叹了叹他的鼻息，眼睛大睁，显得万分紧张。感觉到父亲还气息，心神一松，又大哭起来，用力摇着父亲的身体：“爹爹，爹爹你醒醒呀……”

“咳……咳……”

听到父亲的声音，伊心大喜过望，抱住柳行舟叫道：“爹爹，爹爹……”

柳行舟费力地举起手臂想抱住女儿，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突然一口鲜血喷出，他半边脸贴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一分一毫。

伊心趴在他身上哭喊着：“爹爹，爹爹，你不要吓心心啊……爹爹……”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过来拍拍伊心的肩膀道：“小姑娘，你别摇晃他了，你得赶紧找个大夫给你爹医治。你们住在哪儿啊？”

伊心抹着眼泪道：“我不知道客栈的名字。”

“这可难了，不知道你们住在哪儿可怎么办呢？”

“叔叔，叔叔你救救我爹吧。”伊心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好心人的手。

“哎哎，你别哭，别哭啊。你不知道客栈的名字，那知道从这儿怎么走回去吗？你爹现在走不了，还得给他找辆车啊，你有银子吗？”

“银子？我有，我有。”伊心看看身上，突然下定了决心把带在右手腕上的银镯子取了下来塞到那人手里，“叔叔，这个够不够？叔叔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

那人拿着镯子，又好不容易问清楚了客栈的地址，找了辆平板车和车夫帮着把柳行舟抬了上去。赶回客栈，客栈掌柜的也是个好心肠的人，一看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人回来却成了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顾不上问那么许多，就让小二请了郎中回来。

趁着大夫给柳行舟把脉的空当，那个好心人把伊心拉到一旁把镯子还给她道：“小姑娘，我看你很舍不得这个镯子，拿着吧。雇个车花不了这么多钱的。”

“不行，”伊心不接：“叔叔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我不能让您出钱。”

“拿着吧，你爹这样子，用得到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伊心低头咬着唇，突然跪下给那人磕了一个头：“谢谢叔叔。”

那人忙把她拉了起来。伊心双手紧紧握着镯子，放在心口的地方。这是娘亲给她的东西，她知道留不住，可是能多留一刻也是好的啊。
14。二、官官相护何时了（4）
吃了大夫开的药，晚上柳行舟醒了过来。看着趴在床边的大女儿，心里盈满了无法言说的愧疚与心疼。

“娘亲……”伊心突然哭喊起来：“娘亲不要走……”

知道女儿又陷入了梦魇，柳行舟忙把她叫醒。伊心在迷迷糊糊中看见柳行舟睁开了眼睛，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抱住他：“爹爹，心心好怕……”

“不怕不怕，爹爹在呢，心心乖。”柳行舟摸着女儿的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

过了一会儿，伊心完全清醒过来。看见自己整个人压在父亲身上，她忙撑着床沿爬下来，一双小手在他身上来回摸，双眼圆睁，紧张兮兮地问：“爹爹疼不疼？心心压痛爹爹了吗？”

“没有，心心不要紧张……咳，咳咳咳……”柳行舟这么说着，身体却不听话地出卖了他。伊心满心自责，急忙跑去到了热水来，慢慢喂给父亲喝。

“爹爹好点了吗？”

“没事了……”柳行舟虚弱地笑笑。他的身子本来就不是很结实，这次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四十大板，虽说没有要了性命，然而到底是伤到了元气。无力做出更多的动作，缓了缓，又问道：“对了，玲珑呢？”

“妹妹在店家大娘那里，店家大娘说会帮我照顾她的。”

“哦。那么心心也再睡会儿吧。”柳行舟看这女儿的脸色，不由得担心。

“心心不困，心心看着爹爹睡。”伊心掐掐自己的脸，似乎是要表明自己精神很好。

柳行舟看着娇小纯真的女儿似乎在一夜之间变的懂事，脸上出现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完全不会也不该有的坚毅和忧虑，心里万分难过。如果可以，他多想让女儿能一直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

靠着一定要为爱妻报仇的信念，柳行舟竟很快恢复过来。在客栈休养了十日有余，他的行动已经没有了大碍。这日他收拾好了包袱，叫过两个女儿道：“爹爹要去京城，在这之前会先送你们到扬州你外公家里，咱们这就走。”

谁知玲珑一听就哭了起来：“不要，玲珑要和爹爹在一起，不要去外公家。”

柳行舟道：“玲珑乖，爹爹这次去京城还不知道是凶是吉，实在不能让你们跟着一起去冒险。你和姐姐一起到外公家去，万一……万一将来爹爹真的有什么不测，你外公也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

“不要……”玲珑见和父亲说不通，便拽着伊心的袖子摇晃道：“姐姐，玲珑不要去外公家不想和爹爹分开，姐姐你帮我和爹爹说说啊。”

伊心也道：“爹爹，你带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会听话，心心会帮爹爹照顾妹妹的，爹爹你不要丢下我们。”

“心心，你怎么也不听呢？不是爹爹不想带着你们，实在是不知道这次去会遇到什么事。万一爹爹照顾不到你们让你们有个好歹，爹爹怎么对得起你娘亲？在外公家里和在我们自己家是一样的，你和玲珑在那里等着爹爹，事情一办完我就去接你们回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玲珑不去。娘亲走了，爹爹也不想要玲珑了……”玲珑越哭越伤心。

“爹爹，我和妹妹是不会离开你的。就算你把我们送到外公家，我们还是会跑出来的。”伊心也不肯妥协。

柳行舟对着两个如此坚持的女儿感到头疼不已。玲珑还小，她不理解，害怕和父亲分开，这谁也没有办法去苛责。可是心心从小就很听话，近来接连的打击让她变得更加的懂事，如今却也是怎么都说不听。

父女三人就这么僵持着。半个时辰之后，柳行舟做了妥协。罢了，就算是岳父大人家，女儿不在身边，自己也是无论如何不能放心的。只希望这次去京城能够顺利为爱妻讨回一个公道，不要让女儿跟着自己再受苦。华青，如果你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吧！

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街上到处充满了浓郁的年味。店家夫妻两人见柳行舟这时候要走，都过来劝他过完年再说。

“这时候人们都已经赶回家过年，路上必定行人稀少。天又这么冷，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路上万一有个意外连个帮忙的人都不好找啊。”

柳行舟谢过店家的好意，道：“对我们父女来说，这年过了不如不过。在下赶路心切，就此别过了。”
15。二、官官相护何时了（5）
果然像店家说的那样，这一路上都鲜少看到什么人。纵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