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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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澜眼角微动,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忙上前屈膝行礼,“骆妈妈好,劳烦老夫人挂着,劳烦您专程来一趟,意澜真是过意不去。”
骆妈妈身穿藏青色半袍褂子,目里闪着精光,站起身笑嘻嘻的道,“姑娘说的什么话,过意不去的应该是我们,咱们老夫人本来要亲自过来看二姑娘的,怎奈府里有事,便让老奴过来望望姑娘,瞧着姑娘没事,老奴也好回去安安老夫人的心了。”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可她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么回事,眼里对江意澜的打量也便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太夫人看在眼里,心头便有些生气,知道骆妈妈定是因着江意澜的相貌穿着而生了轻视之意,看向江意澜的目光里遂多了几分不喜,不冷不热的接过话来,“快扶二姑娘坐下,免得站的久了累着身子。”
江意澜紧挨着江意黛坐下,貌似无意的看了看流月,见她正若无其事的低头站在太夫人身后,方才她为何不说是骆府里来人看她,又未提醒她换衣见客,这么简单的事情她不会不懂得吧?能在太夫人跟前混的顺水顺风的人自是玲珑心肝的,她会不明白这种场合的轻重?哼,只怕不是不懂,而是刻意为之。
一旁的江意黛伸过手来握了握她的小手,面上挂着几丝担忧,柔声道,“二妹妹,天冷了,你这手冰凉冰凉的,前两日我给绣了一副花,给你做个棉手套子戴上。”
江意黛的手触感光滑细腻,仿若无骨,江意澜不禁在心底感叹,这样的一双手,注定成为男人杀手,只怕碰一下就会迷倒在裙下,心里想着嘴里笑着谢道,“多谢姐姐,这些活交给丫头们做就行了。”
江意黛在她手心里捏了捏,“丫头们做的可不比自家姐姐做的厚实,我绣了两副,一副给祖母一副给你,其余的,她们想要还要往后排呢。”
骆妈妈目里露出欣赏之意,开口赞道,“太夫人,瞧您这位大姑娘,真真会心疼人,又孝顺又心疼自家妹妹,您可真是有福气。”
太夫人方才的不悦也一扫而光,笑呵呵的道,“爱护妹妹是应该的,你莫要夸她,夸的她心傲了。”
骆妈妈便笑道,“还是太夫人您教导有方,咱们文江侯府的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能比上的。”她目光有意无意在江意澜面上扫了一下。
太夫人面上立时便显出几丝尴尬,骆妈妈说的话没错,也并不是来挑气的,或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总觉得这句话是在讽刺江家的姑娘不守规矩,她心里的那股气又窜上来,锐利的目光不由得刺向江意澜。
第七章。装病
骆妈妈瞥眼瞧见太夫人神色,自知失言,忙起身告辞,“太夫人,看过二姑娘,奴婢也该回去回禀老夫人了,老夫人身边也离不了人。”
太夫人收回眼中的精锐光芒,看向骆妈妈时已是笑如春风,“骆妈妈是骆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老夫人自是离不开的,理应留下一起用过饭再走的,又恐唐突了老夫人,倒叫咱们慢待你了。”
骆妈妈忙屈膝行礼,“太夫人折煞奴婢了,什么得力不得力的,是咱们老夫人念旧人罢了。太夫人这般待我,已是奴婢承受不起的,再说慢待,奴婢真要羞煞了。”
文江侯似乎并不在乎这些说道的礼节,紧了紧眉头,“老大媳妇,你去把前年皇上御赐的千年人参拿过来,让骆妈妈带回去给玉湛下药喝。”
丘氏忙站起身,领命出去。
骆妈妈面上显出不安,似乎很过意不去的样子,“侯爷,奴婢是奉命来探望二姑娘的,怎可再带了东西回去,老夫人知道了,还不骂我不懂规矩,人参我万万不能收。”
文江侯锊了捋胡子,慢条斯理的道,“这东西又不是给你的,是给玉湛补身子的,你怕什么,能养好玉湛的身子,老夫人自然不会怪你,你只管收下便是。”
骆妈妈似乎再也找不出别的话来拒绝,感恩戴德的谢道,“奴婢代老夫人感激侯爷太夫人的一片心意,若……二爷真能好了,太夫人……也就舒心了。”只说了两句便声音哽咽,眼眶红起来。
太夫人的心登时又被揪起来,抬眼偷瞧文江侯,见他脸色陡然变黑,心里头也是一颤,目光又在江意澜面上扫了一圈。
房内一时安静下来,江意澜坐在椅上眼观鼻鼻观心,房内气氛的变化她当然尽收心底,亦知这源头便在自己这里,亦是能感受到来自不同方位射来的目光,但她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动不摇不惊不慌,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坐在一旁的江意黛不禁有些怀疑江意澜是否听清骆妈妈的话,若听得清,怎会是这般安定模样,一时之间她心里也有些吃不准了。
过了一阵子,大夫人丘氏仍没回来,文江侯有些着恼了,皱皱眉,“老大,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江微岸悻悻起身转身出门,去了半日仍不见回来。
江意澜心里不免紧张起来,这种矛头全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时候,丘氏是不会耽误片刻的,丘氏比谁都清楚这种情况将会演变成什么情形,怎会如此磨磨蹭蹭起来?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不然怎么也会派个丫头过来说声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江意澜的心抖了几抖,此时若再出岔子,接下来的事就很难说了,她微低着头,眼珠子一圈一圈的乱转着,头猛的一沉,她心头豁然一亮,缓缓摇了摇头,肩膀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紧接着整个身子都跟着抖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离她最近的江意黛一跳,又见她面色苍白,嘴唇也在哆嗦,吓得更是一颤,遂尖叫出声,“二妹妹,二妹妹,你怎么了?”
站在江意澜身后的朱颜也吓得面色苍白,一把将江意澜抱住,拉着哭腔喊道,“姑娘,姑娘。”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江意澜身上,瞧她这幅模样,全都吓了一跳,起身朝她奔过来,几个姐妹哪里见过这阵势,都吓得躲在父母后头不敢出来。
文江侯忙起身疾奔过来,低头喊她,“意澜,意澜。”见她除了全身颤抖外并无其他反应,心里一骇,大声喝道,“快去请王御医,快请王御医去。”
请御医的自然不敢停留片刻,骑了快马出门,房内已是乱成一团糟,江意澜被抱进里间,屋里顿时挤满了人。
原本等着收东西的骆妈妈此时也着实吃了一惊,心下暗暗猜测江意澜的病情,瞧见十分厉害的模样,装着样子询问了几句,再也无心留下来,遂同二夫人杨氏说了几句告辞话便匆匆离开了。
御医还没到,江微岸夫妇终于到了,全都满面愁容,瞧见女儿颤抖不已的模样,丘氏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江微岸急的又要亲自骑马出门请御医,被文江侯斥责了几句才算安静下来。
文江侯府的人全都在为二姑娘的事忙活,似乎谁都忘记了文江侯方才吩咐江微岸夫妇去拿人参的事,谁都不曾再提起半句,但杨氏却瞧得清清楚楚,江微岸夫妇是空着手来的,他们身边的丫头小厮手上也是空空无也,她嘴角微微一扯,在人后露出一丝微笑。
王御医来到时,江意澜已抖的浑身没了力气,翻着白眼强呼吸,状似很难受的模样。
望闻问切一番下来,王御医捻着小胡子沉声道,“情况不是很好,二姑娘本未复原,今又经受打击,只怕心里头有股气出不来。只怕病情会更加严重。我先给姑娘定定神,其余的慢慢再说吧。”
丘氏登时哇的哭出声来,太夫人只好命人将她强行拉下去。
王御医开了药,太夫人又吩咐婆子用软轿将江意澜送回澜园去,折腾这大半日身子也累了,轻唤流月扶她进屋,杨氏却缓步走上来亲热的搀在她腋下,柔声道,“母亲,流月去看着送意澜了,媳妇扶您进屋。”
太夫人点点头,叹了一声,“这是做的什么孽,瞧瞧,这可如何是好。”
杨氏面上也挂着一丝忧愁,随着太夫人的话道,“母亲请放心,意澜吉人自有天相,能从鬼门关上闯过来,也一定能化险为夷,母亲当注意身体才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还要仰仗您。”
太夫人脚下的步子愈发沉重,“府里的事多亏了你大嫂帮衬,你大嫂这般能干的人,竟是养出了这样的女儿,若意澜能如意黛一般懂事乖巧,咱们也不用操心费劲了。”
杨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面色越发沉重,佯装无意的道,“母亲,意澜的身体本就没有养好,再加上骆妈妈的话,意澜心里自是知错的,再加上父亲让大嫂去拿人参,后来大哥也去了,意澜心里不安,才会发病的。”
太夫人怔了一下,眼角折叠的皱纹紧紧的压在一起,眼珠转到一角,“嗯?微岸他们拿个人参怎会去了这么长时间?我倒是忘了骆妈妈的事了,人参给她带回去了么?”
见如意算盘打响了,杨氏心里一喜,忙回道,“母亲,骆妈妈见意澜发病,不好再打扰,便先告辞了,媳妇送骆妈妈出的门,那会儿大哥大嫂还没把人参拿过来,所以也没给骆妈妈带回去。”
太夫人哦了一声,“让你大哥派人再给骆府送过去。”
杨氏自是满口应是。
江意澜躺在床上,等着屋里只剩下她跟朱颜的时候,才睁开眼长长的舒了口气,“累死我了。”
朱颜惊了一跳,见她醒了,当下喜不自禁,“姑娘,您醒了,您可醒了。”
江意澜活动了下手脚,刚才差点弄假成真,抖到最后差点手脚抽筋,幸好御医来得快,否则她非得穿帮。
朱颜坐在床沿上,眼里闪着泪光,“姑娘,您现在觉得可好?您……可吓坏奴婢了,往后,往后您可要听奴婢的话,身子养不好,不能再出门去了……若……若您有个好歹,可叫咱们怎么活去?”
江意澜知她动了真格的,遂从床上坐起来,转头朝门口看了看,才低声道,“朱颜,别哭了,我好着呢,刚才是我装的。”
朱颜一双大眼瞪得圆圆的,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摇摇头,“姑娘,你莫要骗奴婢了,奴婢晓得轻重。”
江意澜伸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压低嗓音,“你还真盼着我病成那样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我告诉你,刚才真是我装出来的。”
朱颜更是疑惑,紧蹙眉头想了一会子仍是不明白,“姑娘,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装病呢?差点吓死咱们了,老侯爷太夫人,大老爷大夫人……您……”
江意澜打断她的话,又朝外头看了看,示意她小声说话,“朱颜,我装病自然有我的道理,等会儿我自会告诉你,现在你马上把母亲请过来,就说我正在说胡话,一直胡言乱语嚷着找母亲,其余的你什么都不要说。我装病的事除了你,这屋里的丫头谁也不能让知道,包括月笼,你明白了吗?”
朱颜心里虽纳闷的很,但见姑娘神情严肃认真,说的话也清清楚楚,知道姑娘并不是在开玩笑,心头隐约觉得定是出了什么事,遂不再多问,朝江意澜重重点下头,“姑娘请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我这就去请大夫人。”
第八章。主意
丘氏被太夫人强行带走,心里悲痛更甚,一听到江意澜被送回去,便心急火燎的向澜园奔去,刚走到半路,正碰到朱颜,心下更是焦灼,当即三步并作两步直奔正屋。
丘氏进了正屋,朱颜留在外头,外屋的丫头都支出去,自己在门口守着。
丘氏进门便扑到床边,一把握住江意澜的手,泪珠子又止不住的落下来,“澜儿,澜儿。”
江意澜听听外头没有动静了,才缓缓睁开眼,凑近丘氏耳边,低声道,“母亲,别哭,女儿好着呢,方才是我故意装的。母亲,库房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丘氏愣了愣,抬手擦擦面上的泪,半信半疑的看着江意澜,“澜儿,你,真的没事?”
江意澜摇摇头从床上坐起身,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母亲,我真的没事。”
丘氏破涕为笑,在江意澜手背上轻拍了拍,“我的儿,你没事就好,你是怎么知道库房里出事了?”
江意澜心头一沉,果然出事了,“母亲,是人参的事么?”
丘氏面上登时蒙上一层愁云,眸里又是泪光点点,“我去库房的时候发现原来放人参的地方什么都没了,人参也不见了,我唤了库房婆子来问,又让人急着去找,越是急越找不到,这人参是年前皇上御赐给你祖父的,是千年难得宝贝,你祖父都没舍得用,这会子拿出来送给骆家,也算是极大的赔礼了。谁知竟然这时候找不到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意澜,你怎会想到出事了?你装病又是怎么回事?”
江意澜便将当时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与丘氏听,丘氏听了额头上立时便冒出一层细汗来,心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摸着江意澜的手,“意澜,亏得你想出这么个法子。若不然当着骆家人的面,咱们江府哪里还有颜面?我定是躲不过失职受罚的了,刚才何妈妈过来说,那人参确实找不到了,这可是件大事,这会子……这会子……”她微低头想了想,叹了口气,“至少不会当着骆家人的面失了咱们江家的声誉了。”
丘氏沉重的语气令江意澜感到事情或许比想象中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