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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珍馐传-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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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妈妈将削好的水梨拿小刀切成小块,盛在白瓷小碗中,上头戳了小竹签,递到曹氏手里,“夫人快别想这想那的,耗费心神,先吃点水梨罢。这是小姐特地嘱咐奴婢到谷阳桥头卖水果的阿大娘子处买的,顶新鲜不过,还带着碧绿生青的梨树叶子呢。小姐说了,如今这个大夫不是那等赚黑心钱的,说夫人风寒已去,汤药渐渐可以停了,每日只消按他所说的,正午阳气足的时候在院子里走动走动,用过晚饭,也可以慢慢走几步,再结合他开的食疗方子,必定能大有起色。”
曹氏听了,微笑着拈起一片水梨,含在嘴里,只觉得一股子沁甜味道直入心田。
汤妈妈见她脸上表情,不由得也笑起来,“小姐还说这水梨最是润肺解燥,盛夏里吃对人极是补益的。”
“珍儿是个有灵性的。”曹氏将梨片细细嚼了咽下去,这才说道,“我是不是教她,教得太晚了些?若早些年就开始教她,如今恐怕能将我这一身所学,会了大半了。”
“小姐于易牙一道,是极有天分的,如今教起来也不迟。您没看小姐做的那些点心,茶摊上的食客可是有好些人都说好吃。”汤妈妈倒不是有心宽慰曹氏,她打小跟在曹氏身边,算起来将近二十年,夫人的手艺虽是不外传的技艺,可是早年什么好吃的吃食她没见过?山珍海味,珍馐美馔,那都是过眼云烟,谁家还能镇日吃这些个?便是花钱如流水的王侯贵胄,也有吃腻歪的一天。反倒是那最寻常的食材,做出来最鲜美的滋味,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怀的。
“到底是拘在这一方小院子里,眼界太窄了。”曹氏想一想,“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总觉得我们一门孤儿寡母的,不好太张扬了,叫邻里说了闲话去。今年中秋,麻烦你家的到未醒居叫一桌席面回来,也叫珍儿尝尝外头有名的厨子烧菜是什么味道,她也好知道自己的长处与短处。”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汤妈妈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一老早,饿着肚纸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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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一次相助(2)

许是天气燠热,惹得人心浮气躁,杨老爷与杨夫人之间越闹动静越大,杨老爷竟嚷嚷着要休了发妻,扶正妾室。一时间杨家鸡飞狗跳,左右邻居都能听见他家院子里的叫骂声和啼哭声。有时大晚上的,忽然就砸锅摔盏,扰得邻里都不能安生。
亦珍与招娣晚上从母亲曹氏院子里吃完饭出来,回到自己小院里,才想坐下纳凉,忽然头上被一颗熟了的枇杷砸个正着。亦珍抬望去,只见宝哥儿正攀在他家墙上,默默望着她。
不过几日不见,宝哥儿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原本圆胖的脸,这时隐隐竟能看见尖尖的下颌。
搁平素,亦珍对宝哥儿是绝对不假辞色的,可是思及他家中这些日子正闹得不可开交,宝哥儿一定夹在中间十分为难,亦珍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枇杷,收在袖笼里,问:“可吃过饭了?”
宝哥儿点点头。其实他只草草吃了一碗中午剩饭做的菜泡饭,只是不想说出来叫亦珍看他的笑话。
可惜肚皮不争气,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亦珍在这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亦珍强忍住笑意,转头低声吩咐招娣,“去把我做了打算晚上吃的冰糖糯米甜枣取来。”
招娣是吃过苦,挨过饿的,所以麻利地应了一声,就往厨房去了。
宝哥儿的脸倏忽就红了。幸好天色渐晚,一丝夕阳的余晖最后透过地平线,透到云层中,复又洒落人间,映得一切都红彤彤的,遮掩了他脸上的红晕。
亦珍随后坐在藤萝花架子下头,也不说话,只轻轻摇着蒲扇。
过不多久,招娣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个平时汤妈妈买菜用的篮子,上头罩着一块细葛布。等到了墙脚下头,招娣摸过搁在一旁晾衣服时用的丫杈头,挑高了菜篮子,往墙头上送。
宝哥儿一伸手,就接住了菜篮子。揭开上头的细葛布一看,里头是一只不大的竹筒,盛着大半桶的红枣。就着天光看仔细了,拇指大小,颗颗饱满的枣子原来不知用什么法子,将里头的枣核挖了,填进去雪白如玉的糯米,闻着一股枣子的甜香扑鼻而来。
宝哥儿在外头竟从未见过这样的点心,顿时有了食欲,也不管手脏是不脏,就拈了一颗枣子放进嘴里。枣子外皮凉凉的,枣肉沁甜,内里的糯米软糯又不粘牙。宝哥儿连吃了好几颗,才慢慢停了手。
“好吃么?”亦珍征求第一位试吃者的意见。
宝哥儿点点头,“我能把剩下的带回去么?”
他想起了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眼见就苍老憔悴了许多的母亲。家里的下人,哪个不是跟红顶白的?见父亲铁了心似的不把母亲放在眼里,顿时就开始怠慢他和母亲。他倒还好,终归是父亲目前唯一的嫡子,可是母亲却是深受冷落的。厨房有好吃好喝的,都先送到大着肚子的丫鬟屋里去了。母亲如何不气?
他嘴里吃着甜枣,一开始还觉得美味可口,然而想起母亲,口腔中倏忽充满了苦涩。
亦珍想想,那竹筒是招娣做的,上头也没有什么记认,便颌首道:“把篮子还我便好。”
这时那边传来杨家小厮的声音,“少爷,您快下来罢。夫人等会儿找不到你,又要闹了。”
宝哥儿轻叹一声,望向花架子下头的亦珍,自言自语似地说:“我要是生在你家,该有多好?”
说罢扬手将空篮子扔回亦珍的院子里,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捧着竹筒,从墙头上下去了。
等他和小厮的脚步去得远了,招娣在低低声对亦珍道:“杨少爷这样,看着也挺可怜的。”
亦珍不语。
男人三妻四妾,快活的是自己,到头来苦的还是他的妻子儿女。
可是又有几个男人愿意放弃三妻四妾、齐人之福的?连招娣她爹,家里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砸锅卖女,也要纳个妾回去,传宗接代。
次日亦珍和招娣装了十只青竹做的竹筒在汤伯的鸡公车上,吱吱呀呀地推到谷阳桥头,支起了茶摊。因天气热,路过的贩夫走卒,都要停下来,要么喝一碗酸梅汤,要么五个铜板饮一大碗凉茶,然后继续赶路。
等到午初时,云间书院的学子们下了学,陆陆续续经过谷阳桥头,纷纷进到闲云亭里,坐下来喝酸梅汤,吃茶果。有那眼神好的,看见一排青竹竹筒整齐地码在两张条椅支着的案板上,忍不住问:“里头盛的是什么?”
汤伯见有人问起,方才细细地介绍起来:“这是新做的一款小吃,名叫‘心太软’。”
话音才落,亭子里的学子们便此起彼伏的笑开来,“汤叟这小吃的名字,起得倒很别致。”
“如何‘心太软’呢?”有学子好奇地问。
汤伯取过一个竹筒里,取下上头的盖子,展示给众人看,“乃是以糯米釀在红枣里,用冰糖水煨熟了,又用井水湃过的,公子可以尝尝看。因为做起来极麻烦,所以小老儿今日也只有十筒之数,一筒两百文。”
一众学子们一听,这么新奇的小吃,只得十筒,更是想尝个新鲜。这个要一筒,那个要两筒,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十筒心太软便都卖了出去。学子们拿汤伯附赠的细竹签叉着糯米釀红枣,吃将起来。
“果然清甜软糯,入口即化。”
“哎呀,王兄,你抢我的吃作甚?”
“别这么小气,为兄下手太慢,没买着,给为兄吃两个算什么?”
“确实不负‘心太软’之名啊!”
汤伯看了微笑起来。
果然小姐说得对。
倘使他一开始便迫不及待地推销这心太软,人道是什么卖不动的点心吃食呢。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若是无人问津,宁可一筒也不卖,统统带回去,自家吃了,也不自降身价。
等到有客人问起来,这才向客人介绍这新做的小吃,配一个别致的名字,且只得有限的数量,足教这些镇日苦读的文人学子们好奇心大起,进而一试的了。
所谓“奇货可居”,大抵如此。
等方稚桐上了谷阳桥,身边走过两个才从闲云亭中出来的学子,他耳中正好飘进两句“心太软……甚美味……明日也要来吃”云云。
方稚桐心间一动,加快脚步,下了桥,来在闲云亭前。
果然看见朝思暮想的身影,在茶摊里忙碌着。
方稚桐站定了脚步,嘴唇边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微笑。
几日不见,她仿佛比印象中,又长高了些。她穿一件半新的蜜合色交领襦衣,襟口用浅浅的绿色丝线绣着一圈苜蓿,连绵如同一片清新的绿茵,使人看了都觉着舒爽。下着一条浅淡如水的绿色马面裙,裙脚绣着一圈浅褐色缠枝莲纹的底遥АMJ岬膩O发,今日也改做大户人家丫鬟常梳的双平髻,露出清秀的眉眼五官来,显得一张本就小巧的脸庞更是只得巴掌般大。
奉墨在一旁看见少爷露出这种痴痴的表情来,又望了一眼在茶摊里忙碌着的亦珍,只觉得少爷这是着了魔了。在家里简单用过午饭,他便禀过夫人,说是出门找霍公子查公子到谢公子家看书,其实不过是到桥下来看一眼卖酸梅汤的小娘子的借口罢了。
奉墨在心里不断祈祷,他的嘴巴一定要管得死死的,万万不能叫府里任何人知道了,否则老爷夫人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方稚桐进了闲云亭,在靠河的一侧坐下,示意奉墨去买酸梅汤来。
奉墨点了两盏酸梅汤并一个四色茶果拼盘,过不多久,亦珍端着托盘,将酸梅汤与茶果送进凉亭中。
方稚桐觑了她两眼,见她面上白嫩一片,并不见红肿痕迹,只是仍不放心,淡淡问:“脸上可还疼么?”
亦珍正将托盘上的碗盏果盘往亭中的茶几上放,听他这样倏忽一问,蓦地抬起头来,眼里有恍然大悟的颜色流转。
“多谢关心,已无大碍。”说完执了空托盘打算往亭外走。
方稚桐见亦珍要走,有心想多说几句,一时寻不着话题,脱口问:“适才听人说叫‘心太软’的吃食,也来一份罢。”
亦珍微笑,“今日的已经都卖完了,客官若是想吃,明日单给您留一筒。”
“那在下先谢谢姑娘了。”方稚桐眼睛一亮。
亦珍却已经出了亭子。
方稚桐一盏酸梅汤喝完,这才慢条斯理带着奉墨往谢府去。
到了谢府,下人引了主仆二人进了谢停云的书房,霍昭已然先方稚桐一步到了,查公子还没来。
奉墨被领到隔壁次间里,与霍昭的书僮在一处。
“方贤弟请坐,看茶。”书房中,谢停云不知是闷在家中久了,还是怎的,整个人散发出郁闷的气息。
“谢兄这是这么了?”方稚桐看向霍昭。
霍昭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表示他也并不知情。
谢停云幽幽叹了一口气,双手交叠放在书桌上,一头歪在手臂上,“祖母打算给我说一门亲事。”
方稚桐与霍昭面面相觑。
这不是好事么?
谢停云轻喟。
“我知道祖母的心思……”祖母想让他早日成亲,也好尽早为谢家留下一滴血脉。可他功不成名不就的,身子骨又不好,这时候成亲,岂不是害了人家?
再说,若不是自己喜欢的,娶回家来,两两相对无言,又有什么趣味?
霍昭已是定了亲的,吉日都已经选好了,只等今科秋试榜上有名,就将婚事办了,取个双喜临门的好彩头。在他看来,成亲乃是天经地义、水到渠成之事,如何会一副郁闷到极点的样子?
霍昭理解不能。
方稚桐却是能理会得谢停云的心理的。
谢停云本就从小身子弱,性格文静内向,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与人说起。又因谢老夫人宝贝他宝贝得紧,他素来少与人接触,要不是在东海翁处习字,结识了他们三个,大抵朋友也没有几个。
他一定想多看看外头的世界,体会季节交替,人情冷暖。
可是谢老夫人却桩桩件件都替他打算好,并不给他自主的权利。这亲事,恐怕也没有他置喙的余地。如此盲婚哑嫁,取个寡淡无趣的,或者霸道泼辣的,以谢停云的性格,两人相看两相厌,却要绑在一起生活下去,无疑是极痛苦的。
“谢兄若实在不喜,小弟以为,还是要同谢老夫人明说了的好。毕竟谢老夫人极疼爱于你,终究还是要考虑你的心情的。与其将来怨怼,弗如现在就说开了。”
谢停云抬起眼来,“这行么?”
方稚桐一笑,“你不试一试,怎知不行?”
霍昭却觉得有些不妥,“方贤弟莫要胡说。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们说三道四的道理?”
方稚桐也知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到底娶回家来是要过一辈子的,若娶了一个性子扭拧,脾气霸道的,往后白天黑夜常相见,心里不舒坦的,还不是自己么?
倘使能娶个情投意合的回来那是最后,再不济,也得知道对方是否品性娴雅端良。
谢停云却直起身来,“方贤弟说得有理。”
“什么有理无理的?”查公子恰在此时一敲书房的门,走了进来,一边抬手抹汗,一边问。
霍昭便将刚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查公子听罢,用折扇一敲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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