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阕盏歌-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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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之后,我魂魄重创,沉睡了近万年才有所觉醒。两百余年前因缘际会落入凡胎,那时候并不记得我是谁,只是隐约记得我姓千。直到这些年才逐渐记起。阿盏,若早知你在幽冥司,我早就去找你了。对不起阿盏,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他的声音温柔又自责,徐徐道来,明明一如哥哥当年一般温柔,却为何心底的不安在逐渐扩大。
该信他吗?可是上阙不是说……
上阙?
孟盏微有怔愣。
——“千盏,你这次最好看清楚了再选。”
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孟盏面色犹疑,心里却已然在叫嚣。
千月行见她心有动摇,不疾不徐地再加了一把火。
“阿盏最后一次生辰,哥哥曾在弱水河畔的须弥花下许你三个愿望。你说……”
——“一愿哥哥长安无忧,二愿阿盏情得以托,三愿……三愿哥哥与阿盏永不分离。”
万余年前,那个明媚任性的女孩子,双手合十,对着一成不变的弱水,用一种明明很天真,却又带着一丁点的绝望的语气,如是许下了三个愿望。
这些都是万余年前的旧事了,千月行年岁不过几百,如果他不是哥哥,那他是如何得知那只有她与哥哥两个人才知道的愿望的?
他是哥哥!
毫不犹豫的将上阙的警告丢到一边,激动地奔向千月行。
“哥哥!”
千月行在那一声哥哥之中蓦然失神,眼眶微热,心头一痛。
他看着那无法触及的与当年相差无几的脸庞,缓缓伸手摸着剧痛的胸口。原来这里,还会痛么?
他想肆意的大笑,然而不能。
闭了闭眼,将心里的愧疚强行压下去,温柔的凝视她。
“阿盏,既是不回幽冥司了,回来助哥哥一臂之力,夺回你嫂嫂可好?”
孟盏尤带着笑意的眸子一瞬间凝结成冰。
短短的时间里,她仿佛一下子从酷暑走到了寒冬。从里到外,身体还如火一般热烈,心里却只剩下彻骨的森森寒意。
“好。”许久之后,她再度扬起笑很欢快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双月引(7)
幽冥司幽冥殿。
“帝上。”凤疑难得的一本正经,“空幻见到千月行了。”
上阙面前撑开着一把淡青色光面骨伞,他提笔一边思索一边在伞面上画着什么,闻言没有说话,只低低地应了声。
凤疑见状不得不硬着头皮汇报:“空幻留在了千月行身边,似是……似是要助他威逼荼蘼殿。”
上阙这次连应都懒得应。
凤疑捉摸不透他的态度,只思忖了片刻,忍不住还是问了那个梗在他心里许久的问题:
“千月行真的是……是那个人?”
上阙听见他的问题,手底顿了一下,略抬起头来,眼底微动,翕了一下嘴唇,裂开一个很有深意的弧度,似是在笑。
“千月行,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凤疑拿不准他的意思,只好小心地点头。
上阙扑哧一声,笑得很恶劣。
“愚蠢。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摇摇头,垂眸继续画伞面。
淡青色为底,他寥寥几笔勾画了几枝菩提,枝桠间垂下一角红裙。伞面素净,那一角红色就显得那样耀眼。
上阙看上去却是很满意的样子。搁笔,弹了一下伞沿。
“凤疑啊。”
“在。”
上阙摸着下巴,眼梢微动,露出一抹浅笑,笑意中夹杂了一丝坏坏的味道。
“我们去送伞罢!”
凤疑险些摔倒。他惊疑不定地望着上阙,迟疑道:“帝上,这个不太好……罢?伞谐音散,一拍两散,不吉利……”
上阙:“我知道啊。”
凤疑:“那帝上……”
上阙眼底精光一闪,就差没应景的配上魔鬼式笑声了:“我就是要让他们一拍两散!”
千月行,连她你都利用,当真是越发出息了啊!
**
当孟盏的身影坚定不移地站在千月行身旁,手中执一把加了术法的红伞,对上整个荼蘼殿时,佩白色荼蘼的女子神色剧变。
“孟姑娘你!”
孟盏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笑:“抱歉啊离姑娘。我觉得东月弯是该给我们千家一个交代才是。”
“你们……千家?”离姽婳此时脸色很精彩。
“这个不重要。叫东月弯出来,哥哥有话要亲口对她说。”
“月弯师妹早已闭关不出百余年了。”说话的正是剑阁玄让长老溯痕。他示意离姽婳退下去,然后向千月行点点头,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润君子。
“千月行,月弯师妹从来没有欠你什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呢。”
孟盏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千月行往前一步,侧目看了孟盏一眼,嗔怪道:“阿盏不得无礼。”说罢,礼数做周全了才笑道,“既然如此,便烦请玄让长老座下大弟子舒秦北舒道长出来一见。”
“秦北已因当年之事,被我罚至凡隐塔思过三百年。”荼蘼殿殿主瞥了一眼千月行,尽管掩饰的极好,却仍掩饰不住那眼中一刹那间流露出来的厌恶与憎恨。
也对,按他们的说法,是他毁了他们惊才绝艳的两个天才,当初没能杀掉他恐怕足以让他们后悔一生了。
千月行被他们眼底的愤恨取悦到了。轻轻一笑,说不出的意味。
“一个闭关一个禁闭……恐怕都在凡隐塔罢?殿主可真是放心大胆,就不怕当年之事再次上演?”
荼蘼殿主并几位长老脸色微变。
连向来好脾气的溯痕也变了色,忍不住出口斥道:“千月行!月弯好歹曾经是你师父,你怎能这么龌龊……”
千月行笑意不变:“在你们眼里,我不就是龌龊的人么?”
荼蘼殿上下语塞。
“哼~堂堂修仙大派,竟如此肤浅,当真是可悲。”孟盏嗤笑。
“你懂什么!千月行当年身为徒弟,竟无视伦理道德,丧心病狂引诱其师,毁了月弯师妹几百年道行,他……”
“住口!”荼蘼殿主狠狠打断说话的长老,目光狠厉,“千月行,你若是一心报仇,那就别啰嗦。我荼蘼殿虽不怎样,但还不至于不敢应战。但你扪心自问,当年之事不是你的错?!”
荼蘼殿主是东月弯的大师兄,待她一如亲妹妹。千月行以前都是跟在东月弯身后,见到这位殿主都是异常和蔼的。
今天这般的严厉他是第二次见。这才是一殿之主该有的模样。
千月行犹记得那一年,他被判剔骨之刑,行刑的是玄黎长老,而殿主就坐在高高的地方,面容严肃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怒火。
每个人命中都有一根携带仙格之骨,以示上苍平等。此乃命里所带,不易剔除。而剔骨之刑,整整九九八十一剑,正是要剔去这根仙骨,令其生生世世都不得修得仙道。
这般逆天改命的惩戒,几乎是修仙界最重的惩罚了,非为祸苍生不可饶恕之罪,不会轻易执行。
而当年……
“我的错?”千月行笑意扩大,“我不过是想与自己所爱之人朝暮厮守,何错之有?只因所爱之人是我师父?殿主何不问问东月弯,她是被我强迫还是自愿……”
“住口!”荼蘼殿主勃然大怒,“千月行,你当真要把月弯所有的名声都败坏了才甘心吗!你所谓的情情爱爱就是时隔这么多年,回来恩将仇报?!早知有今天,当初就不该让月弯收你为徒!”
“那可真是遗憾。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千月行仿佛丝毫不介意一般,说的那么随意,“反正她早已不是我师父,这些事情也轮不到我来考虑。”
听了他的话,荼蘼殿主眯了眼,有些拿不准他的真正意图。若说是两百年前的千月行,只需要搬出东月弯就足以压得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而如今……
“哦?这才是真相?”孟盏挑眉,轻描淡写问道,“当年定给我哥哥的罪不是偷习禁术,屠杀同门,毫无人性,欺师灭祖么?怎么才百多年就改口了?”
她眸子闪烁着光芒,似是在嘲笑:“真好笑。”
只是越笑越苦涩。伦理道德,这道坎谁都跨不过去。就像……当年她爱上了那个永远不可能的人。
她微转头,目光迷离地望着千月行。如今,这爱而不得的苦,哥哥也要承受了么?
她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半垂下眸,一丝浅笑凝在唇边。
半晌之后,她抬起头来,笑意烂漫一如往昔。
“哥哥,你去寻嫂嫂。这里,妹妹替你挡着。你护了妹妹这么多年,是该妹妹回护你了。”
她掌心葡萄催化成藤蔓,傲首凌空,不可一世的模样像极了当年那个千盏。
千月行心里一紧,他伸手想像以前那样摸她的头,手伸出一半才猛然想起如今摸不到了。
她如今已是魂体,若是……恐怕就是灰飞烟灭了罢?
许久之后,他还是缓缓收回手,微笑,点头:“等我回来。”
孟盏大笑:“好。”
双手宛若莲花绽开,紧随着的藤蔓漫天飞舞。
千月行最后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模样深深印入脑海。
妹妹啊……
当年那个刁蛮任性一无是处的女孩子,如今已经成长成一个独挡四方的大姑娘了吗?
不需要别人保护,一个人就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很好。这样,他就没什么顾虑了。
想到这里,他身形刹那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对不起,千小盏,以后别再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月引(8)
千月行虽身为魔君,然此次只为私事,因而虽带了几百手下,但都是低级魔人,对上荼蘼殿低阶弟子还好,一旦对上高阶弟子,一个还好,几个就比较吃亏了。
荼蘼殿乃修仙大派,上下弟子近万。此次对敌的尽管都是高阶弟子,但也有上千人。
几百对上千,千月行这样举动,无疑只是来送死。
孟盏目送他离开,然后,再无顾忌。
来自幽冥司的使者,收割生命无疑是她的强项。这样的收割太过残忍,她不愿意让他看到。
苍茫的尧雪山前,她笑靥如花,绯衣如火,将幻影索舞成最亮丽的风景。
漫天的法术光芒,她尖锐的笑声宛如一道挣脱不了的枷锁,恣意地在每个人的耳边回旋,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偶尔有阳光折到她身上,绯色的衣裳立即被灼去一个洞,若再慢一些,苍白的肌肤立即被灼伤变成黑灰消散,然后伤口蔓延至深处。
一开始只是偶尔,逐渐被他们看出了这个弱点。阳光,成了对付她最好的武器。
孟盏脸色越发苍白。
她一寸一寸扫过去,坚守着对千月行的诺言,有她在,决不让人有机会去阻拦他。
咬咬牙,强忍着蚀骨的痛,再次撑开漫天的藤蔓结界。
如果这就是她的结局,那就这样吧!
哥哥,祝你……幸福。
当荼蘼殿上下弟子结出了巨大的光系法阵,如丝如网密密匝匝将她困在了阵中再无法□□他顾的时候,孟盏苍凉一笑。
无视千疮百孔的身体,双手结印,刹那之间幻出离魂镜。
若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存在的意义,那么,不如以身殉镜罢。当它回到上阙手里的时候,兴许还能帮到他什么,也当作他这些年收留她的一点点回报。
除此,大约就真的没有别的用处了罢。她一向是别人的累赘,没什么用处的。
她在阵中站定,法术加持的红伞已经斑驳,再阻拦不住阳光的洗礼,将她一身堪比嫁衣的红裳穿刺得再不能看。在阳光之下,她的身体宛如薄纸一样,正在灼烧,渐渐消逝。
自嘲的扯扯嘴角,眼神一寸寸放空,抽尽全身的法力,曼然起舞,以身为笔写出古老的符号。光芒点点落在她周身,越来越亮,直至光芒万丈。
清风无色。
散尽所有法力,以身相殉之术。
张扬在空中的“葡萄藤”幻影索呜咽不止,发出哀哀地悲鸣。
离姽婳眼皮一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苦苦思索半晌之后,乍然失色。
这股力量……这股力量,里面充斥着最纯正的仙家气息!!
离姽婳惊疑不定。她明明……明明是厉鬼之身……以鬼之躯绝不可能使用这样高级的仙术!除非——
她原身是仙界正宗的仙!仙鬼不容,能以厉鬼之躯使用高阶仙术,说明她生前品阶只高不低!
离姽婳脸色陡然煞白。
凡人不弑仙,这是天地的规则!
“师伯!!!”
自知晓了孟盏的弱点,殿主并几位长老早已脱身去阻止千月行了,留下来的都是荼蘼殿的大部分弟子,领头的正是剑阁玄让长老溯痕和执律玄黎长老。
连离姽婳都想得明白的事情,他们二人自然也想得到。
一瞬之间,两人脸上血色褪尽。
明光阵发动便已不能停下,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溯痕一言不发,眼底微微有丝苍凉。
千月行,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听他们的话,这女子应该是他至亲罢?利用至亲……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千月行早已不是他记忆里那个对东月弯言听计从乖得不能再乖的千月行了。
阴月魔君千月行,什么做不出来?
今日无论输赢,他们荼蘼殿都是惨败啊!
月弯,你看到了吗?这样的结果,你可后悔?
与玄黎长老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无奈和坚定。同时剑破掌心,血洒青锋,迅速在空中写下封字诀。
当清风无色撞上明光阵,至少要保得一众弟子性命。
那一天,苍茫的尧雪山翻起滔天雪浪,山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