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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阿纤-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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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公子是费氏族长费程蔚的二公子费沂,按排辈来说算是张纤的远房表哥,这次行猎张纤走散,他也是一路找寻刚刚才回。

青娥扶张纤下了马,丹寇欠了欠身,回身去通知丰姑姑,自有下人牵了马去喂。

张纤见费沂一身寒凉之气,裘衣和斗篷也都没来得及换,心知肯定也从外面才回,八成是去找了自己的,怒容收起,勉强换上了一点笑容。

“本郡主途中和大伙儿走散,劳烦费家表哥了。”

“不敢。”费沂落后于张纤一步,送她回屋子换衣裳,边走边道:“婉容她们早回来了,正在西屋等郡主,郡主换了衣裳还请过去用膳,今日晚膳要迟些,还望多多包涵。”

婉容是费沂的妹妹,年纪和张纤差不多大,张纤在建安住了两年多,和费家的少爷小姐们早已相熟,相交甚好。

“晚膳迟了?”出于礼貌,张纤象征性的路出一点“不好意思耽误到大家”的表情,道:“倒是本郡主的拖累了大家。”

虽然张纤的表态实在太象征性了,但费沂也只是微微一笑,仍宽慰道:“郡主不必介怀,今日围猎的人多,去时一同去,归时却是三三两两,还有一小撮人还在赶回来,所以延误了晚膳,于郡主无关。”

本来嘛,狩猎这种集体活动,去了都是分拨分拨各找一块地方的,当中走散了是常态,像张纤原本跟着费家少爷小姐们一起,她走散了也是跟他们走散了,而且从她走散到被找到其实也不过只隔着一个多时辰而已,在狩猎中这也是常态,只不过因她身份的原因看得格外重一些,但总的来说,这不算大事只能说是小插曲,目前也就并没有惊动太多人。

“不过可把沣弟吓坏了……”费沂看了张纤一眼,道:“沣弟也是才回,正急着上火,若是还没有郡主的消息,他都要去父亲那里负荆请罪了……他性子一向如此,有口无心,却不是有意的,郡主勿放到心里去。”

这个沣弟乃是费家三爷的公子,性子活泼,大大咧咧最是好顽,原来之前,一伙少爷小姐们在猎场嬉闹,偏偏费沣说了一句,女儿家骑射都是花架子,最多打个小兔子什么的,这话可把当场所有的女孩儿都得罪了,纷纷打赌,说是猎到了好的可要费沣任打任罚,给姐妹们赔罪。张纤后来追着一只狐狸不放,也是因此缘故。

“无妨,只是……”张纤早已不纠结这个了,她眉头轻轻蹙起,问道:“今日个来这片林场的,除了我们还有谁家,你可知道?”

费沂想了想,道:“听说六叔他们在西面遇见了郡丞李辅义家的公子,并着几个城里富户家的少爷……说是也是过来行猎,不过他们听闻我家带着女眷,就退到了西面山槐林那边去了,那边也有场子,六叔回来还说了此事,叫女眷们不要去西面,免得被冲撞了。”

“李辅义家的?”张纤想了想,哼了出来:“不过是不知廉耻的小人,前几年在辽州犯了贪墨险些入狱,后来托尽了关系才保了全身而退,这回听说为了起复,竟然把自个儿如花似玉的闺女说给一个糟老头子做填房,这才混到了地方上当郡丞,这样的人家出来的,能有几个好的,不小心看一眼都污了眼睛。”

看来虽然居于此地,郡主的消息却还灵通,费沂没有说下去,他自幼受君子之风熏陶,不愿背后议论他人,只好问:“郡主问到,我才说了,不知郡主是哪里知道这里来了旁人?”

两人边走边说话,张纤的步子越来越慢,这会儿干脆停了下来,道:“费家表哥,李家的人过来行猎,自然也会请韩冲家的那个宝贝儿子吧?”

“你是说韩三宝?”费沂闻言下意识的皱眉,郡守韩冲家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韩三宝,在家排行第三,上头还有两个已出嫁的姐姐,也有人恭称为“韩三少”,不过此人举止粗鄙,不学无术,体态肥硕,一身骄躁之气,故而背后又被人戏称“韩肥”。

从费沂的反应上便看得出来,他对此人毫无好感,事实上本地有点名望的人家多不耻于为伍。那韩肥的老爹韩冲本是个屠夫,杀猪是一把好手,而于政事上却是个气量狭小又无真才实干之辈,只因有个妹妹入了宫,得陛下选中从一介婢子爬上了夫人的位置,他才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调到了南都郡当郡守,南都郡的治所便设在建安县城内。

韩肥貌丑也就罢了,因是独子在家被惯坏了,偏偏脑袋又像是缺根筋一样,行事浑浑噩噩,耍性无礼,真真一个呆霸王。

“韩肥的父亲是李辅义的顶头上司,必然也是要请的,何况此人惯爱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郡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些?”费沂想了一想,郡主不会无故问起这些,突然一惊道:“该不会下午在林子里碰上了这些人吧?”

若是这样可大不好,韩三宝是有名的浑人,若是撞见郡主,尤其是她还独自一人,费沂可没把握他那颗猪脑子会干些什么出来,长公主将郡主交到他们手上,任何一点事端都可能把整个费家都给绕进去。

张纤不语。

“不过……”费沂也顾不上失礼,盯着张纤仔细看,看她弯弯的娥眉,清澈的眼睛,凝脂一般细嫩白滑的皮肤,她抬着小巧的下巴回望着他,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只无害的小动物。

可是他知道,这只是错觉,郡主不说话也没有盘算什么的时候,样子的确很美好。

见她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有受辱的迹象,费沂放下心来,略低下头道:“不过即便是韩肥,如果知道郡主的身份,相信也不敢太过无礼。”

“我可没有这样的自信……我射了他一箭。”张纤说完笑了笑,似乎还有点得意。

费沂一愣,首先想到的是,郡主应当不会无故伤人,那个家伙究竟做了什么?然后想到的是,呀,不好,以那个浑人的品性,还有他爹护短的个性,加上背后有宫里的韩夫人撑腰,只怕还要生后事。

“伤了?”

“似乎射中了腿吧,没想到我箭法还不错。”

费沂几乎肯定这事还没完,可是转念一想,郡主现在交给了费家,郡主的脸面即便费家的脸面,就算韩家背后有韩夫人,费家不光有大长公主,一门还出过一个太妃(已故),一个丞相(已故)两个将军(在职)呢,事情没出就罢了,既然出了,不论缘由,都不能让人讨着便宜了去。

“能让郡主动怒,想必是犯了极大的过错,韩肥委实可恶。”

“呵呵。”张纤笑了起来,转身继续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费沂落后于她,只听得到她带着笑意的声音:“……费家表哥,你真是个好人呢。”





、第十九章

张纤自持身份端着架子,却不是什么事情都不懂,相反她自认太明白了,才更要更看重自己,维护郡主尊严。

今时不同往日,过去她能在安阳城中横行无忌,与皇家公主一争长短,那时她得圣上、太后庇护,尚有底气……尴尬的是,现在她离开京城太久了,久到了几乎被人忘记,以前那些闺中密友传信来,都是些问候的客套话,而如今,人家都已经不搭理她了,即便偶尔也有几封来信,不过是炫耀和讥讽:

“闻裕荣公主的婚事,宫内大肆准备,为陛下第一位出嫁的公主,婚事何其盛大……敢问郡主亲事如何?”可恶的是这些人明知道她过去与裕荣公主不对付,故意气她。

还有“之前令弟周岁,闺中姐妹于长公主府相见,感叹人世无常,别是想念郡主的风姿呢……”她不会天真到以为真的是想她。

以及“某次宫宴,数位闺中姐妹幸得太后赞誉,细问生辰八字等等一些琐碎,不知为何,猛然忆起,太子殿下似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呢。”很好,哪痛戳哪,这些大家闺秀们都越来越伶俐了!

不管如何,众人的风向起码说明了一个道理,长久的被放逐及宫廷的漠视母亲的遗忘加上弟弟的出生,对于张纤来说,今时真的是不同往日了,大昭朝公主郡主一大排,她张纤再也没有了与众不同之处。

所以可悲的是,她现在沦落到只能仗着出身,在一些地方上的小姐公子们之间耀武扬威了。 

费家庄子今日晚膳开得有些晚,分别于东院设两席,西院设两席,东屋都是年长的长辈,男女分开,西屋则是年轻一辈,因张纤的身份,本应费氏的大家长和主母作陪,然张纤才不愿到一群古板的老妇人中去,便要求在西屋用膳。

秉着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进展的倒也有序,饭毕漱后,侍女们带着小姐们去暖阁那边饮茶,张纤端坐主位,身后跟着青娥伺候,小姐们散坐开来,纷纷说着围猎的趣事。

费婉蓉领了两位女孩子过来,其中一位是靖安侯家的小姐赵合丰,日前靖安侯带着一子一女经过建安,受到了费家的款待,相邀参加这次的行猎活动,另一位则是费家远房的小姐惠儿。

“坐。”张纤道。

费婉蓉嘻嘻一笑,拉着另两个女孩儿坐下,青娥忙给两位小姐添了茶水。

费婉蓉性子活泼,一坐下就道:“郡主,你快看看惠儿的针线怎么样,她送了我们一人一个荷包。”说着将双袖敞开,露出腰间的荷包,果然精细别致。

赵合丰腰间也带着一个,对着惠儿笑道:“这位妹妹心思真是灵巧。”

那惠儿连道愧不敢当,红着脸又取出一个荷包捧上,道:“惠儿这儿还有一个,这玩意儿虽然不稀罕,倒是很衬郡主今天的衣裳,郡主看看可还看得上眼?”

惠儿的女红是极好的,不过在费家小姑娘们的小团体里却是个让人忽视的角色,她心里羡慕那些活跃的堂姐妹们,而她们中又是以身份最高的郡主为首,上次就是费家一位并不出众的表小姐讨好了郡主,没多久就被邀请参加她们在举办的“海棠宴”,宴会上来了好些城中的贵族小姐,每个人都打扮的雅丽贵气,一齐吟诗煮酒,弹琴作画,谈论着城中的新鲜事物,大家的谈吐风雅之极,回来之后津津乐道的许久。

小姑娘们就喜欢搞小团体,而郡主的小团体已经辐射到了整个建安的贵族小姐中,虽然一两个小姑娘的影响是有限的,可是当她们聚在一起,就会发挥无穷的作用,尤其当她们的家长决断着建安县城商贸或者政事上的命脉,她们就有能力在人际关系和社交中设置重重障碍,可以让一些人心想事成,出尽风头,也可以让一些人暗淡无光,受到残酷的惩罚和排挤。

从安阳到建安,郡主张纤善于在女孩儿堆中建立自己的势力。

惠儿上次带了一个自己做的荷包,式样精巧独特,张纤只是多看了两眼,惠儿有心讨好就记在了心里。

张纤看了惠儿手中那个荷包一眼,荷包样子做成了牡丹式,层次分明的绣线,阵脚细密,花心缀了玛瑙,不仅料子用得是上品,做工也考究,还隐隐有香味飘过来。

“还有香味?”

“郡主好灵敏,隔层里塞了一只小香囊。”惠儿笑道。

“不仅好看,还很好闻……”张纤始终没有接过,任由惠儿捧着荷包,她顿了顿,道:“不过我不喜欢金线香,我喜欢枕苏香。”

惠儿一惊,原本微微颔首的她猛然抬起头看着郡主,脱口道:“可是上次郡主说最喜欢金线香的呀……”她是做了功底才来的!

“现在变了,本郡主现在喜欢枕苏香。”

惠儿的眼睛顿时有些红了,一旁的费婉蓉看了看张纤,又看了看惠儿,微讽的笑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解围的意思,赵合丰倒是有些同情惠儿,但她性格温顺,又在安阳城里住过一段时间,在其他的社交场合见识过张纤厉害,怕圆不了场反倒让她顶得自己没脸,也就不好贸然帮衬。

张纤拒绝了惠儿的示好,惠儿只好将荷包紧紧攥在手里,费婉蓉和赵合丰或者看好戏或者同情的眼神,甚至一旁伺候的青娥故意避开的目光,都让她无地自容,她强忍着眼泪起身告辞。

而当她正要转身离去,才听到身后张纤波澜不惊的话语:“今天大家累了,明日我们约好了要玩翻花牌,你可以一起来……记得换好了香料,再把荷包送过来。”

惠儿又是一惊,抬头错愕的看着张纤,张纤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让眼前这个女孩儿的情绪起了多么大的波动,百无聊赖的轻轻弹着自己的指尖,感到惠儿盯着她,她眼睫轻抬,歪着脑袋回望着她,状似不明所以的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嗯,是有些累了,惠儿先告辞了。”惠儿勉强笑了笑,但离开的脚步的确轻快的许多。

“郡主,她都差点哭了呢。”费婉蓉笑道,惠儿的讨好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并未打心里去,她和郡主亲近许多,张纤虽然性格恶劣,却也是需要朋友的,所谓物以类聚,她的朋友与她也有着相似的地方,所以某种程度上既是她的盟友,也是她的竞争对手。

“是吗,我没有注意到。”

“那你注意到今天晚膳上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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