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亚兰维的冒险:狩望-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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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召出卡巴代步，但又顾虑阿加莎可能需要卡巴。自己反正也没什么急事，索性就此慢慢行去，一路思索。
思索这一生……不，是这两生！
身为斯塔文的记忆，模糊不清，诸多断裂。他只记得，那一世的自己，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名人类战士，只知服从命令，专心杀戮。
直到他遇到了她，克丽珊娜，「七曜」的芊曜。
一切从此改变。
明知是无望的感情，却总是试图紧抓不放，执意耽溺，犹如扑火飞蛾。
为了她，他开始思考，自己投身其中的所谓「神圣内战」，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她，他开始相信，自由值得牺牲性命，理想永不能弃守。
为了她，他终于坚定──任何一种无视民众生命与自由的价值观，都是罪恶的。
明知芊曜喜欢的是死灵宗师克雷文，他却从未痛恨克雷文。事实上，克雷文视他为朋友，而他视克雷文为师长。
他只是……有点妒忌。
不，是非常妒忌。
到了精灵亚兰维的这一世，自己仍是这般倒霉，诸事不顺。精灵共和国轰然倒塌，父母双双战死，唯一的妹妹失散，还遭到了镜魅侵袭……
☆、第四章 故人重聚（2）
而最大的打击，莫过于芊曜的消逝。
贼老天！你让我重逢芊曜，为的就是让我亲眼看她消逝吗！
捎带着，还连累了艾梅莉娅！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真心喜欢这个善良的银月精灵，甚至想要和她共渡今生的。如今，却是累惨她了……还有艾瑞……可怜的兄弟啊……
生活就像是一杯浓咖啡，加糖的人喝得香甜，不加糖的人却是喝得很苦。雅克当然喜欢喝香甜的咖啡，只可惜，上天给的偏偏总是苦咖啡。
事情已经发生，再也无法挽回。
尘世中的流光片语，按照星之轨迹来临。而一个人的臂膀，拥抱不下。拥住一缕轻风，掬起一捧清水，淡淡微笑中光阴早已飞逝。风不再是昨日的风，月也不再是从前的月，唯有那一抹芬芳仍在，缓缓散去。
风从雅克身边擦过，卷起空荡荡的左袖，发出轻微的声响。凝视着自己的独手，但见五指曲张，手掌内温外润。伊德丽尔赠给他的一丝神力，闪着淡淡蓝芒，正在这右臂中悠然流转，生生不息。
粒粒黄沙在身后绽放。恍惚间，彷彿又听到伊德丽尔在耳边笑语：「吾等，不过是于此纷繁之世，寻心灵之自由罢了。」
悄然地，他与记忆中的她同时低语：
「命运，剥夺不了我们对人间温情的体验，也剥夺不了生命给予我们的恩赐。世道沧桑，让我们奔走于寒冷与温煦、阴暗与明亮、乖张和神圣之间。然，吾等，须于此纷繁之世，寻心灵之自由，守平等之信念。为此而战，纵为孤魂，又有何惧？」
纵为孤魂，又有何惧！
一瓶，一壶，一杯，独看日落余晖；一灯，一影，一人，共邀银月同醉！
雅克豪情勃发，仰天长号。
他陡然现出镜魅原形，精神力迸发，远远扫荡开去。
精神力三百六十度的全景视角中，但见沙海翻腾，虫蝎逃窜。几里之内，大大小小的魔兽如遇天灾，争相奔逃。
终有一天，我要那些晨曦神棍，都如这沙漠蛇蚁般，在我面前战栗！雅克恶狠狠地发誓。
行出二十几公里，突觉前方生命气息大盛。雅克心下一凛，难不成晨曦教会厉害至此，竟能预知他的行踪，在此埋伏？
仔细辨识，却又不像。这些生命气息聚在一起，多则多矣，盛则盛矣，但单体气息却是颇为虚弱。
心念动处，几百道精神力凝为一股，悄然伸向前方。
这一下「看」得分明，五公里开外，密密麻麻的一大群魔物滚滚蠕动，赫然是一群蚂蚁。
雅克认得这种蚂蚁，这却不是普通蚂蚁，而是「噬金蚁」。每只都有人的脚掌大小，呈红黑两色相间，头部前端的口器如同剪刀般伸展开，飞速腾挪的六只腿灵活非常。
噬金蚁光靠啃噬此地特有的一种矿沙即可维生，在沙漠里也能大规模繁衍。真要遇上大群的噬金蚁，高阶魔兽也得退避三舍。此刻，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只怕这群噬金蚁数量已多达数万。
☆、第四章 故人重聚（3）
难道遇上了迁徙的噬金蚁？雅克略微皱眉，正待绕行，却发现在那群噬金蚁的前方，一匹白马正在疾驰。马背上的骑手蒙着面纱，但看那身形，却是个女人。
那女人一人一骑，在噬金蚁前方奔驰。她似乎不急于催马疾驰。眼见自己和噬金蚁的距离越离越远，她竟紧拽缰绳，左扯右拉，试图让白马减速。
她难道想将噬金蚁引到某个地方？雅克精神力远远释放出去，发现前方伫立着一座要塞，看那飘扬的黑色旗帜，应该是黑王手下的黑旗军。
一个女人，想挑战一个要塞？雅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推论。而且，这个身影……怎么这么熟悉？
他正犹疑，那女人已引着蚁群跑近要塞。她朝旁边弹跳前进的巨蟒般魔兽──分明就是条沙肠虫──喊了几句。
雅克愕然发现，那条沙肠虫居然听她的指挥。原本弹跳前进、紧跟马匹的沙肠虫点了点头，转过头来，向着蚁群连喷几口毒液，随即又跟上了马匹。
再遭挑衅的蚁群暴怒不已，紧追沙肠虫。广大的沙漠被这庞大的蚁群打破了宁静，漫天沙尘扶摇直上。
狂风吹来那女人的喊声，「鼓浪！快，拜托帮帮忙！喷毒挑衅牠们！别让牠们跟丢了！」
艾梅莉娅？！雅克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这是艾梅莉娅的声音！狂风略微扭曲了她的呼喊，但他完全可以肯定，这是艾梅莉娅的声音！
不再多想什么，雅克狂奔向前。
就这么一会工夫，很快，要塞已在眼前。
眼见蚁群汹汹涌来，要塞里的黑旗军士兵毫不慌乱。雅克远远看见，城墙上迅速站起一排排的战士，有人坚守岗位，有人正迅速调动，井然有序。城门已经关闭，号角已经响起，有些人甚至已将一桶桶火油搬到垛口处……
艾梅莉娅打了声呼哨，猛然跃离马背，刚好跳到一旁的沙肠虫背上，险而又险地抓住了沙肠虫头上的角状物。
吱吱怪叫中，沙肠虫猛然跃起，带着她一头扎进沙地。
这银月精灵几时变得这么彪悍了？雅克的精神力清楚地感应到，艾梅莉娅附在沙肠虫身上，直向要塞钻去。身为法师，竟然如此蛮干？
雅克长啸一声，展开镜魅双翅，急急飞向要塞。
而那群黑压压的噬金蚁，疯狂地朝沙肠虫逃遁的方向──也就是要塞的方向──追去，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眼看城墙就在眼前，噬金蚁依然疯狂前扑。高度角质化的蚁身，狠狠地撞在石墙上，砰砰作响。北门下更是聚集了一群群的蚂蚁，层层叠叠地堆垒起来，不断冲击城门。
一桶桶火油，从墙上倾泻下来。守兵丢下火把，蚁群登时陷入火海。
避开北墙的火海，蚁群顺着城墙分两路，一左一右，包抄向南边。很快，南边的城墙也传来了焦味。
随后，要塞里传出了战士的怒喝。
「沙肠虫！截住牠！截住牠！」
☆、第四章 故人重聚（4）
「来人！先堵住破口！魔蚁进来了！」
「先灭魔蚁！」
雅克明白，部分噬金蚁已经顺着沙肠虫挖掘的地道，突入要塞。这些魔蚁虽不足以毁灭要塞，但足以让守军陷入混乱。
艾梅莉娅想干什么？雅克又是焦急又是好奇，抬手处，一记魔法遥遥越过蚁群，轰在城墙上，炸开了一个缺口。
蚁群从缺口处一拥而入，要塞中的战士终于乱了起来。
突然，吱吱乱叫中，那沙肠虫竟冲上了城头，几口毒液喷过，城墙上的战士倒了十几个，其他人迅速退到两边。
艾梅莉娅从沙肠虫背上跃下，魔法「荆棘之刺」逐开周围的守卫，随即一手攀着墙沿，另一手去捞──哦，墙头上挂着一长排的头颅。
「艾梅莉娅！」雅克刚喊了一声，声音却突然哽住。他已看清了艾梅莉娅手中的那颗头颅──那分明是艾瑞的头颅！
艾瑞……死了？他心神剧震，险些栽下地来。
而艾梅莉娅乍一听到雅克的呼喊，震了一震，转头看来。便在这一瞬间，一点寒光自侧面的箭楼袭出。
「快闪！」雅克大吼着扑上前来，但已经晚了。那点寒光破开艾梅莉娅的魔法护壁，没入后背。
艾梅莉娅惨呼一声，立足不住，直往墙外摔去。在她身下，火海肆虐，魔蚁狰狞。
雅克双翅急展，贴地急飞。精神力细丝一卷，险而又险地卷住了那纤弱的身影。
嗖嗖连响，劲箭疾射。
雅克哼了一声，张起防护罩。箭雨虽密，却也还没被他放在眼里，但插在艾梅莉娅背上的长箭，则是让他惊心。
墙头的沙肠虫猛地跃起，扑出。那六米多长的柔软身子，刚好横在两人与箭雨之间。
闷响过后，沙肠虫跌到蚁群中，身上至少扎了十几枝箭。喷泉一般的酸液，从沙肠虫口腔中喷出，方圆十几米里都是。牠扭了几扭，吱吱几声，再也不动了。
艾梅莉娅悲呼一声，吐了口血，手中仍紧抱艾瑞的头颅不放。
雅克狂嚎一声，左臂残肢夹住艾梅莉娅，右手则指向城头。
数十个蓝色魔符闪烁了一下，化成一个巨大的符纹单字，烙印在城墙正中。那段用巨石堆砌而成的厚重围墙，无声无息地化成细微的石粒。立身其上的战士，同时化为尘埃。
「杀！」雅克仰天一声咆哮。精神力一扫，他已看清要塞内的形势。里边的战士不过两百余人，且没有一人算得上高手。以他今日之能，便是屠尽这座要塞，也是不难。
但怀中的艾梅莉娅又吐了口血。雅克瞥了眼她背上的伤口，又看了看艾瑞的头颅，剎那间改变主意，一触「闪跃护符」，脱离了战场。
离开要塞十多里后，雅克立刻放下艾梅莉娅，凝神为她疗伤。
「雅……雅克，你……真的是你……」艾梅莉娅大口大口地喘息，血沫自嘴角溢出，一双紫眸中却满是喜色。
「先别说话！」雅克小心地操纵精神力侵入她体内，暂时麻痺了伤口附近的神经，拨出了箭头。
☆、第四章 故人重聚
鲜血飞溅，滴落黄沙。艾梅莉娅脸色苍白，但却是毫无惧色，只是怔怔地看着雅克，又悲伤地看了看艾瑞的头颅。
雅克掌心亮起蓝荧，覆在血肉翻卷的伤口上，很快的，喷溅的鲜血流速减缓。继承自伊德丽尔的一丝神力，虽不如原主用得那般神奇，却也足以保住艾梅莉娅了。
伤口处理完毕，雅克一收回精神力，艾梅莉娅当即疼得哆嗦起来。手中，仍是紧抱头颅不放。
「艾瑞他……妳……」雅克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突然哑了。
艾梅莉娅小嘴一扁，险些哭了出来。她倔强地抿着嘴，眨巴着眼睛，就是不让泪水流下来，「艾瑞哥哥……他是为了救我……」
刺骨的寒冷从脚下升起，彷彿到了这一刻，雅克才真正反应过来，艾瑞死了，自己的兄弟，小胖子艾瑞死了！
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从每一根神经的末端翻涌出来，汇聚成溪河，奔涌成为冲垮一切堤防的怒潮。
艾梅莉娅抽抽噎噎地诉说着逃亡几年来的经历。
三年前的那一日，晨曦教会裁判所的人突然来到八角镇。艾瑞带着她从秘道逃脱，在外边东躲西藏了近半年时间。趁着北方战乱，两人逃到了自由城邦。执政官弗里曼收留了他们，但没过多久，城邦就沦亡了。
这之后，他们俩跟着弗里曼逃往北方的亚速─波尔联合王国。然而，仅仅半年时间，帝国又攻入联合王国，弗里曼辛苦建立的流亡基地被彻底毁灭。忧愤之下，弗里曼带着残存的人马一路向西，进入莹舞沙漠，加入蛮人反抗军，以图再起。他本就是蛮人奴隶后裔，很容易就被反抗军接纳。
蛮人对精灵向来怀有戒心，对人类更是深恶痛绝，但面对着共同的敌人，自己又身处劣境，反抗军倒也没怎么为难艾瑞和艾梅莉娅。几场仗打下来，艾瑞的爆裂箭、毒药和艾梅莉娅的魔法，都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更帮助他们获得了认可。
眼看终于安定下来，但数月前，黑王的黑旗军突然深入大漠，再度强攻反抗军大本营。为了减轻大本营的压力，弗里曼带着手下四处游击，希望能够截断黑旗军的补给线。
他们游弋在沙漠上，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几个月下来，战果颇丰。直到半个多月前，他们袭击一个运粮队时，才遭到了重大打击。突然冒出来的伏兵，人数几乎是他们的三倍，几乎全歼了游击队。
「艾瑞哥哥救了我，可他却……」艾梅莉娅说不下去了。
雅克跪坐在黄沙上，挽着艾梅莉娅的独臂剧烈地颤抖着。看着艾梅莉娅抱着的头颅，眼中一阵阵的酸涩，终于落下泪来。
他本以为，在伊德丽尔死后，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落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