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江山-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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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起身告辞，裴老太爷也起身回自己的房舍，他抱着琴，边走边唱：“重冈已隔红尘断，村落更年丰。移居就要：窗中远岫，舍后长松。十年种木，一年种谷，都付儿童。老夫唯有：醒来明月，醉后清风。”
天啊，这不是元好问的曲子吗？莫离突然间有了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个异世与她原来所在时空难道还有着某种重叠不成？
莫离突然想起了萧遥，想到神武皇帝若驾崩，皇位若传给萧遥，那么萧遥与他的四皇叔之间必有一战啊，这会不会成为这个异世的“靖难之役”？
第七十章 皇家自来重孝悌
太子萧赞仁病故，被安葬在了孝慈皇后的墓旁，并与早逝的萧文的母妃合葬一处，这让太子妃梅妃娘娘庆幸未被勒令殉葬的同时又有些不甘，但她并没有对任何人表露，她每日独坐佛堂，为太子萧赞仁念经祈祷，超度他的亡魂，希望他在天之灵保佑萧遥能顺利登上皇位。
她知道，神武皇帝不太喜欢她这位太子妃，但又不愿舍弃萧赞仁唯一的儿子，萧赞仁的死与神武皇帝的强势与平日的高压不无关系，神武皇帝深有悔意，必对萧遥百般照顾，不然，怎么会连下了数道旨意，命在皇陵中为父王守孝的萧遥返回东宫，好生将养身体呢，并亲自前来抚慰呢？
她终究会母凭子贵，登上太后之位的。
梅妃诵经之后，出了佛堂，苏敏慧正和几名宫女说着什么，见她出来，便走上来，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梅妃蹙眉，“遥儿又喝醉了？”
“是，烂醉如泥。”苏敏慧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一抹清愁，“皇上接连几日都派人来，若是皇上得知王爷如此颓废，不知会怎样？”
“带本宫去看看他。”梅妃心里气萧遥不争气，语气有些急躁了。
苏敏慧带着梅妃娘娘来到畅心园，畅心园内静悄悄的，宫女太监都站在院内，大眼瞪着小眼，谁都不敢大声喘气，梅妃见此情景，更加烦恼，径直走到门口，将房门一把推开，屋内一股浊酒气味，令人作呕，萧遥从床上翻滚到地下，呕吐物弄脏了他白色的华服，他犹自呼呼大睡。
面对醉酒之人，梅妃亦是无可奈何，只好招呼着太监宫女进来为萧遥换了衣衫，将萧遥抬出畅心园，住进了喜梅轩，那是梅妃最初的住所。
萧遥被弄醒，嘴里胡言乱语，一会儿哭叫着父王，一会儿又叫着离儿，一会儿又说讨厌苏敏慧，情景之不堪让梅妃怒其不争，让苏敏慧伤心落泪，苦了服侍他的宫女太监，不能笑，不能议论，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了。
梅妃留下了几个自己身边人服侍萧遥，带着苏敏慧离开了喜梅轩，她没有见到萧遥在她们离开后，睁开了双眼，怨恨说道：“我愿长醉不醒，不懂世态炎凉，为什么非要我醒！”
秦依山带着妹妹走了，秦家七十口人随着梁国公依晨被诛杀，也被斩首，他如何对得起秦依山，对于秦依山，他纵有活命之恩，那其他的血债呢，他如何承受？金魁安带着金家人逃了，莫离消失得无影屋中，虽然他知道他可以试探尹玄霄，探知莫离的去向，但他知道又如何，他拿什么保护她？
父王，因为不堪重压与恐惧，已经离他而去了，既然去了，为什么不还他一个安宁？为什么还要在临死前向皇祖父哀求，为什么让皇祖父为他指婚，若他一生再也见不到莫离，他当那个皇帝有什么用？他要这个江山有什么用？
母妃对父王不忠不贞，偏对皇位眷恋不已；苏敏慧呢，明明意属萧然，偏要来对他殷勤备至，那高高的皇后之位，真的让人这么垂涎三尺吗？苏敏慧那温淑贤良，高贵清雅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吗？为何明知他喜欢莫离，还要横插进来。
在寺庙中，梵音暮鼓，让他死寂的心有了些许安宁，皇祖父却不允许他在寺中为父王守孝，非要他回到这森凉的东宫，对着两个工于心计的女人艰辛度日，他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他除了把自己灌醉，又能如何呢？
尹玄霄，你为什么不来呢？萧遥在残存的意识中默默念叨着尹玄霄，尹玄霄回到京城的消息还是苏敏慧告诉他的，他为什么不来东宫呢？
萧遥坐了起来，喊道：“来人，给我备车，本王要出宫一趟。”
服侍他的人急忙备车，还暗中通知了梅妃，梅妃前来劝阻，萧遥却执意说有要事要找尹玄霄，梅妃历来对尹玄霄颇有好感，遂顺了萧遥的意，派了几名太监和暗卫跟在身边。
萧遥出了东宫，将车帘掀起，让风吹进车内，他觉得身子虚脱，但脑子清醒了不少，想到他这样贸然去找尹玄霄探听消息，是不是会为尹家招来麻烦？他知道最近苏家又对尹家重提婚事，尹家似有松动，若如此，尹玄霄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待他如兄弟？
但车夫并不知道他尚在犹豫，只专心赶车，车子很快就驶过了几条街，将东宫远远抛下，他见街上人来人往，并未因朝中巨变而有任何萧条迹象，不禁生出更多感慨，不知不觉，马车在尹家门前停下。
萧遥踉跄着下车，尹家人见是他，急忙将他让进院内，院内，好像有别府的客人，尹家下人说道：“这是安北王府的两位爷带来的人。”
萧然和萧瑜到尹家来了吗？萧然不是让皇祖父禁足了吗？什么时候放出来的？不知四皇叔离开京城了没有？他父王的葬礼上，四皇叔哭得很伤心，但那双浸满泪水的眼睛仍是那么穿透人心，让人心生惧怕。
萧遥正想得出神，尹玄霄从正堂走了出来，对他见礼，然后将他让至堂前，萧然萧瑜果然都在，尹家八少奶奶坐在主位上，萧遥对着八少奶奶做了一个揖，转眸间却看见堂中还有一位明艳少女，那是苏挽星，安北王的小姨子。
因闻见萧遥身上有着酒气，尹玄霄暗中吩咐家人准备醒酒汤，萧遥喝过之后，果然好了许多，看着众人，不太自在。萧然笑道：“这是什么茶，味道怎么这么香？尹兄怎么不给我们兄弟两个来一杯？”
“二位都是伤重初愈，不能饮用此茶。”尹玄霄轻轻松松，让萧然无话可说，他心知尹玄霄用茶香掩盖萧遥浑身酒气，萧遥身上酒气确实也因此而消失了，让他想要抓住萧遥把柄的心没了着落。
“听闻遥儿最近才回到东宫，心情好些了吗？”苏挽星略带警告，瞥了萧然一眼，关切地看向萧遥。
“好多了，多谢苏小姨挂念，苏家两位舅舅都安好吧。”萧遥客套着。
“大哥还好，二哥非要跟着我四姐夫去燕京城看大姐，前日才离京。”苏挽星笑道，“哪里是看大姐啊，我看他是迷上了那个济昌，济昌神神叨叨，唬得他一愣一愣的，他这次去定是想磨济昌给他消灾解厄呢。”
“苏二舅舅怎么会有灾厄？济昌不是吓唬他呢吧？”尹玄霄接茬笑道，“济昌如今名满天下，可不能在这样口没遮拦，须知他一张嘴，可能就让一个人的命运改变了。”
苏挽星因为尹玄霄的那一声“苏二舅舅”红了脸儿，抿着嘴儿，垂着眼儿不再说话，萧然没绷住，笑了出来，打趣般看了苏挽星一眼，偏过头，看向尹家八少奶奶，见八少奶奶老神在在，神情悠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禁心中恙恼：都说尹家八少奶奶是深藏不漏的女中翘楚，不知比我母妃如何？
“尹兄是指那个金莫离吗？倒不知尹兄对她也很关心，还以为尹兄是爱屋及乌呢？”萧然故意在苏挽星面前提起金莫离，果然，苏挽星抬起眼眸，看着尹玄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情意，还有几分探求。
尹玄霄视而不见，笑道：“尹某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孔子云：洁净精微，易之教也，其失也，贼。济昌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随意断人生死，以博名声，尹某所不齿也。”
尹玄霄的话暗指安北王用人不当，萧然萧瑜面上都有些不快，萧遥明白尹玄霄这是在拒婚，因此没有开口说话，尹家八少奶奶笑着瞪着尹玄霄一眼，“你才多大，便不齿这个不齿那个，等你名满天下时再说这大话不迟。”
八少奶奶虽然似在责备尹玄霄，可也未说尹玄霄说的不对，显见是袒护了，看来尹家母子对与苏家的联姻都不热衷，萧遥大感放心，对着尹玄霄笑了笑。
萧遥的笑刺激了萧然，萧然冷冷问道：“听说尹兄前一阵子出门了，可否讲一讲见闻，我前一阵子被皇祖父禁足，近日才得了自由，就想听听奇闻乐事。”
“尹某是随娘亲回乡探亲，也没听见什么奇闻，只是返回途中路过江州的时候，听说金魁安他们好像在那里闹出了些动静，我安顿好娘亲倒去那里看了一看，却已是人去屋空，想必是逃了。”尹玄霄并不回避萧然最感兴趣的，状似随意说道，“当初安北王爷器重金魁安，金莫离，送他们入品学轩，谁知结果竟是这样，王爷定是很生气吧。”
“那自然是免不了有些遗憾的。”萧瑜道，“毕竟，是为大齐朝选送可用之才，皇祖父也很恼怒，责备了父王。”
神武皇帝斥责安北王举朝皆知，但原因很复杂，恐怕只有他们父子二人知道，但借口确实是金莫离与金魁安。
“四皇叔乃大齐朝柱石，镇守北疆，忠心耿耿，皇祖父不会苛责的。”萧遥说道，“以往只道皇祖父太过严厉，这几日才识得他良苦用心，是一心一意为了大齐朝，为了我们这些后辈的。”
谁又敢说不是呢？尹玄霄噙着笑，看着萧然，萧然也笑，意味不明，“是啊，皇祖父确实为了遥二哥煞费苦心，听说有意为你指婚，不知是那位大人的千金？”
“萧遥有孝在身，哪有那般心情，我已经回绝了皇祖父的好意。”萧遥淡淡说道，“我要为父王守孝三年，亲事须三年后再议。”
“怕是皇祖父不答应，大伯父只有你一子，你若不早日成亲，开枝散叶，皇祖父怎能安心。”萧然笑容更深，眼神却更冷傲，“而且，遥二哥身边就有佳人，皇祖父怎么会不推波助澜，成就一段佳话。”
萧遥皱眉，“话虽如此，我执意守孝，皇祖父还会强迫我不成，然弟何必如此关心我呢，是然弟心急了吗？不知看上了哪位佳丽，若我认识，我愿为然弟说几句好话。”
“然弟我先行谢过了，就只怕遥二哥到时会反悔，舍不得……”萧然正要说出“苏敏慧”三个字，八少奶奶笑了，笑声爽朗。
所有人都看着八少奶奶，包括尹玄霄，他挑眉问道：“娘你因何大笑？有什么好笑？”似乎十分好奇。
“他们兄弟二人唇枪舌剑的，是不是看上了同一个女人啊，是怎么样的女子如此出色？比这位苏小妹如何？”八少奶奶一点都不拐弯儿魔教，直接将事情挑破。
萧遥和萧然面面相觑，良久，萧遥笑道：“八少奶奶误会了，本王现在还没有喜爱之人，就不知然弟有没有？”
第七十一章 素娥可曾为人留
萧然见萧遥似乎有意退让，倒显得他无理取闹，更有些讪讪，他露出几分邪魅，笑道：“我原来倒是很喜欢金莫离，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只可惜无缘无故被宫中罪人杖毙了，令我很是心痛，早知如此，就该拼命跪在皇祖父面前千求万求，也好过现在日日借酒浇愁。”
萧然讥讽萧遥，萧遥如何听不出来，脸色逐渐红涨起来，尹玄霄抿嘴一笑：“二王子消息有些迟了呢，是不是，世子大人？”
萧然转头看着萧瑜，萧瑜端起茶碗，咳了一声，微微点头，“嗯，昨日我和尹公子等五人在一酒楼饮酒，碰见了一伙人追杀一个人，那人我们都认识，因此出手将那人救下，那人临死之前，说金莫离还活着，曾出现在江州，与金魁安他们在一起，我正想与你商量，报告给皇祖父。”
“好，好，好得很，金莫离，你等着，我要去找你！”萧然站了起来，大笑几声，连声说好，但脸上表情可不算好，倒像是恨得牙痒痒。
萧遥看了看尹玄霄，尹玄霄端着茶碗喝茶，避过了他的探寻目光，他心里着急，便也站了起来，说道：“你们所救何人，那人为何会知道金莫离？她和金莫离有什么关系？”
“那人我们都很熟，”萧瑜说道，“那人是楼月娥，当时衣衫褴褛，狼狈万分，身中数刀。”
“何人这么狠毒，竟敢杀害本，本朝品学轩的夫子？”萧遥愤怒，差点说出楼月娥曾为他做事。
“那些人训练有术，见人落在我们手里，迅速逃离了，我们忙着救人，也就没有追赶，只是楼月娥终是伤重而死。”尹玄霄说道，“我五叔说她还中了很厉害的毒。”
八少奶奶面露悲戚，“楼月娥一代琴学大师，竟然这么死去，可惜可惜，三位皆是皇孙，身居高位，可要好好查查，究竟是谁连一女子也要残害。”
苏挽星也眼睛有些湿润，说道：“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大齐朝的琴歌剑舞棋艺三位夫子，竟然相继而亡，真是令人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