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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离婚-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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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坏是掏坏,婚姻是婚姻,张大哥一生好作媒,难道有人要他的女儿,他不喜欢?”小赵指着鼻梁:“看看小赵,现在是科员,不久便是科长,将来局长所长市长部长也还不敢一定说准没我的份儿!将来,女婿作所长,老丈人少不的是秘书,不仅是郎才女貌,连老丈人也委屈不了!”
老李的闷火又要冒烟,可是压制住自己。“小赵,说脆快的,假如张大哥送给你钱,你能饶了他的女儿不能?”
“老李,你这怎说话呢?什么饶了饶了的,该打!可是,你说说,他能给多少钱?”
“一所房子。”
小赵把头摇得象风扇:“一所小房,一所?把个共产党释放出来,就值一所小房?”
“可是天真并不是共产党!”
“有错拿没错放的,小赵一句话可以叫他出来,一句话也可以叫他死。随张大哥的便!”
“要多少呢?”
“我要多少,他也得给得起呀!他有多少?”
老李的脸紫了。咽了一口毒气,“他一共有三所小房,一生的心血!”
“好吧,我不能都要了他的,人心总是肉长的,我下不去狠手,给我两所好了。”小赵很同情的叹了口气。
“假如我老李再求你个情,看我的面上,只要他一所,我老李再自己另送给你点钱,怎样?”
“那看能送多少了!”
“我只能拿二百。二百之外,再叫我下一跪也可以!”
“我再说一句,二百五,行不行?”
“好了,张大哥给你一处房,我给你二百五十块钱:你把天真设法救出来,不再提秀真一个字,是这样不是?”
“好吧,苦买卖!小赵不能不讲交情!”
“好了,小赵,拿笔写下来!”
“还用写下来,这点屁事?难道我的话不象话是怎着?”
“你的话是不算话,写下来,签上字!”
“有你的,老李,越学越精,行,怎写?”
“今天收我二百五十;天真活着到了家那天,张大哥交你一张房契;以后永不许你提秀真这两个字。按这个意思写吧!”
小赵笑着,提起笔来,“没想到老李会这么厉害,早就知道你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这点事还值得签字画押,真,不用按斗箕呀?”
字据写好,各存一张。签字的时候,老李的手哆嗦得连自己的名字全写不上来了。他恨不能一口吃了小赵,可是为张大哥的事,没法不敷衍小赵。小赵是当代的圣人,老李,闹了归齐,还是张大哥的一流人物!老李把二百五十元的支票摔在桌上。
小赵拿起支票,前后看了看,笑着放在小皮夹里:“银行里放着钱,老李?资本家,早知道,多花你几个!积蓄下多少了,老李?”
老李没理他。
他拿着字据去给张大哥看,张大哥十分感激他,越发使他心中难堪。本想在灰色的生活里找些刺激,作个悲剧里的人物,谁知作来作去,只是上了张大哥所走的辙迹,而使小赵名利兼收的戏弄他!
“为什么小赵这样恨我呢?”只有这一句话在老李心中有点颜色。“莫非老李你还没完全变成张大哥?所以小赵看你不顺眼?即使是这样。还不是无聊?”老李低着头回家,到家里没敢说给了小赵二百五十块钱,对太太也得欺哄敷衍!

夏天已经把杏子的脸晒红,天真还是没放出来。端阳是多么热闹的节令,神秘的蒲艾在家家门外陪伴着神符与判官。张大哥的家中,终日连声笑语也听不见,夫妇的心中与墙上的挂钟,日夜响着“天真,天真”!丁二爷的破鸟们全脱了毛,越发的不大好看。院中的石榴,因为缺水,只有些半干的黄叶,静静的等着下雨。
老李找了小赵几次,小赵的话很有道理:“就是人情托到了,也不能登时出来不是?这么重的案子!我不比你着急?他一天不出来,房子一天到不了我手里!我专等着有了房子好结婚呢!”
老李没有精神再过五月节;李太太心中又嘀咕起来:“又怎么了?连节也不过?莫非又——”她又钉上了马少奶奶,一眼也不放松。菱和英又成了自用的侦探。
节后,方墩太太带着一太平水桶的泪来给李家洒地,“完了,完了,离婚了!我没地方去,就在这块吧!大妹妹,咱俩无仇无怨,我是跟老李!他不叫我好好的过日子,我也不能叫他平安了!”
李太太的脸白了:“他怎么了?”
“怎么了?我打听明白了,是他把我的丈夫给顶了,要不是他,我的丈夫丢不了官;我打听明白了,有凭有据!这还不算,他还把自己的缺留着,自己拿双份薪水,找了个姓王的给遮掩耳目,姓王的一月只到衙门两天,干拿十五块钱,其余全是老李的。不信,他前者给了小赵二百五,哪儿来的?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呀!”李太太直咽气。
“你怎能知道,我的傻妹妹!这还不足为奇,前两天他托小赵给吴先生送了五十块钱来。我本想把小赵打出去,可是,既是老李托他去的,我就不便于发作了。小赵一五一十都对我说了。怎么老李要买张大哥的房子,怎么鼓动吴先生和我离婚,怎么老吴要是离了婚,老李好借此吓嚇你,李太太,把你吓嚇住,老李好买个妾。老吴没心肺没骨头接了那五十块钱,口口声声把我赶出去!他娶了小老婆,我不跟他吵,他反倒跟我翻了脸!都是老李,都是老李!我跟他不能善罢甘休!我上衙门给他嚷去;科员?他是皇上也不行!我不给他的事闹掉了底,我算白活!”
一片话引出李太太一太平水桶的眼泪。“吴大嫂,你先别跟他闹,不看别的,还不看这俩孩子?把他的事弄掉,我们吃谁去?你先别跟他闹,看我的,我审问他:我必给你出气!”又说了无数的好话,算是把方墩太太劝了走。
吴太太走后,李太太象上了热锅台的蚂蚁。想了好大半天,不知怎办好。最后,把孩子托咐给马少奶奶,去找邱太太要主意。
邱太太为是表示个性强,始终不给客人开口的机会,专讲自己的事:“老邱是打定了主意跟我过不去,我看出来了!回到家来东也不是,西也不是,脸上就没个笑容。什么又抱一个儿子吧,什么又辞职不干了吧,生命没有意思。这都是故意的指槐说柳。他是讨厌我了,我看的明明白白。早晚我是和他离婚,拿着我的资格,我才不怕!”
李太太乘机会插入一句:“老李也不老实呢!”
邱太太赶紧接过来:“他们没有老实的!可是有一层,你有儿有女,有家可归。我更困难,我虽然可以独立,自谋生活,可是到底没个小孩;自己过得天好,究竟是空虚,一个人恐怕太寂寞了,是不是?这么一想,我又不肯——不是不敢——和老邱大吵了。困难!可是我要不和他闹,又怕他学吴先生,硬往家里接姨太太!以我这个身分,叫人说我不能拴住男人的心,受不了!真离婚吧,他才正乐意。困难!”
“我怎么办呢?”李太太问。
“跟老李吵!你和我不同:我被文学士拘束住,不肯动野蛮的。你和他吵,我作你的后盾!”
李太太运足了气回家预备冲锋。

不在太太处备案而把钱给了别人,是个太太就不能忍受这一手儿。李太太越想越生气。自己真是一心一意的过日子,而丈夫一给小赵就是二百五十,够买两三亩地的!还帮着吴先生欺侮吴太太!跟他干!邱太太的话虽然不好懂,可是她明明的说了,管我的“后顿”;有人管后顿,前顿还不好说?跟他吵!后盾改成后顿,李太太精神上物质上都有了倚靠。从乡下到大城里来,原想和和气气的过日子,谁想到他会这么坏;他的错,跟他干!一进屋门便把脑后的小辫披散开了,换上了旧衣裳,恐怕真打起来的时候把新衣撕了。饭也不去作,不过了!
老李刚走到院中,屋里已放了声哭起来。哭的虽然是“我的娘呀!”可是骂的都是老李。他看出事儿来得邪。听着她哭,不便生气。可是越听越不是味儿,不由的动了气。揍她!怎好意思?扯着头发,连踢带打?作不出。在屋里转了个圈,想把孩子们带出去吃饭,留下她一个人由着性儿哭。这是个主意。正要往外走,太太哭着过来了:“你别走,咱们得说开了!”有意打架。太太把吴邱两位太太所说的,从头至尾质问了一番。老李连哼也没有哼一声,不理。太太下不了台阶,人家不理。两张嘴都动作才能拌嘴,老李阴透了,只叫街坊听我一个人闹,他不言语!阴毒损坏!太太无法,只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吧,拍,拍,自己抽了两个好的:“你个不知好歹的,没皮没脸,没人答理,你个臭娘们!”拍,拍,自己又找补上两个。
马家婆媳都跑过来,马老太太奔了李太太去:“我说,李太太,这是怎么了?别吓住孩子们呀!”
李太太看有人来解劝,更要露一手儿,拍,拍,又自己扯了两个:“不过了!不过了!没活头了!”
马少奶奶抱住菱,看了老李一眼。老李向她一惨笑,嘴唇颤着:“马婶你给菱点吃的,我带英出去。”向来没和她这么说过话,他心中非常的痛快。“英,走!”黑小子拉着爸的手,又要落泪,又要笑,吸了两口气。
第十五

早莲初开,桃子刚染红了嘴唇。不漂亮的人也漂亮了些,男的至少有个新草帽,女的至少穿上件花大衫,夏天更自然一些,可以叫人不富而丽。小赵穿上新西服,领带花得象条热带的彩蛇。新黄皮鞋,底儿上加着白牙子,不得人心的响着。绸手绢上洒了香水,头发加了香蜡。一边走一边笑,看见女的,立刻把眼珠放风筝似的放出去,把人家的后影都看得发毛咕。他心中比石榴花还红着一些,知道自己是世上最快乐的人。
到了北海。早莲在微风里张开三两个瓣儿,叶子还不密,花梗全身都清洁挺拔,倚风而立,花朵常向晴天绿水微微的点头。小赵立在玉石桥上,看一眼荷花,看一眼自己的领带,觉得花还没有他那么漂亮。晴天绿水白莲,没有一样值得他欣赏的,他自己是宇宙的中心。他的西服,特别是那条花领带,是整个人类幸福的象征。他永不能静立看花,花是些死东西;看姑娘是最有趣的。你看她,她也看你;不看你也好,反正她不看你也得低低头,她一低头,你的心就痒痒一下!设若只有花没姑娘,小赵的心由哪里痒痒起?
他将全身筋肉全伸展到极度,有力而缓缓的走,使新鞋的声响都不折不扣的响到了家,每一声成为一个不得人心的单位。这样走有点累得慌,可是把新西服的棱角弯缝都十足的展示出去,自觉的脊背已挺得和龟板一样硬;只有这样才配穿西服;穿西服天然的不是为自己舒服,而是为美化社会。走得稳,可是头并不死板:走一步,头要象风扇似的转一圈,把四围值得看的东西——姑娘——全吸在自己眼中去。看见个下得去的,立刻由慢步改成快步,过去细看。被人家瞪一眼,或者是骂一句,心中特别的畅快——不虚此行。
不过,今天小赵的运动头部,确是有一定的目的。虽然也看随时遇见的姑娘,可是到底是附带的。小赵在把一个姑娘弄到手之前,只附带的看别的妇女。“爱要专,”他告诉自己。不过遇到“可以”同时并举,弄两个或三个姑娘的时候,他也不一定固执,通权达变。今天小赵的爱特别的专,因为这次弄的是个纯洁的女学生。往日,他对妇女是象买果子似的,检着熟的挑;只要熟,有点玷儿也没关系,反正是弄到手又不自己存着,没有烂在手里的危险。今天他的确觉得应当兴奋一些,即使一向不会兴奋。这回是弄个刚红了个嘴的桃。小赵虽然不会兴奋,究竟心中不安定。他立在一株大松树下,思索起来:这回是完全留着自己吃呢,还是送给人?刚红了嘴的桃,中看不中吃,送人不见得合适。特别是送给军人们,他们爱本事好的,小桃不见得有本事。自己留着?万一留个一年半载,被人看见而向我索要,我肯给不肯呢?我会忌妒不会呢?两搭着,自是个好办法,可是万一她硬呢?不能,女人还硬到哪里去!这倒完全看咱小赵了,“小赵,有人要你自己的太太,不是买来预备送人的,是真正的太太,你肯放手不肯呢?”他不能回答自己。
来了,她从远处走来!连小赵的心也居然跳得快了一些。往日买卖妇女是纯粹的钱货换手,除非买得特别便宜,是用不着动感情的。现在,是另一回事,没有介绍人从中撮合,而是完全白得一件宝贝,她笑着来找他,小赵觉出一点妇女的神秘与脆弱——不花钱买,她也会找上门来!容易!后悔以前不这样办,更微微有些怕这样得来的女子或者不易支配,心里可又有点向来没经验过的欣喜。
她象一朵半开的莲花,看着四围的风景,心里笑着,觉得一阵阵的小风都是为自己吹动的。风儿吹过去,带走自己身上一些香味,痛快,能在生命的初夏发出香味。左手夹着小蓝皮包,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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