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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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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的雷迟兮。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玩耍,打架的时候用牙齿咬着彼此的头发。然而,这些时间也都是有限的,每年也就那么两三天。我们彼此憎恶又深深眷恋。每个孩子对自己的老师都十分依恋,尽管并非所有人的老师都和我的老师一样,是个好人。有一次,沙和烛厮打的时候,扯开了他的衣服。我们看见烛肩膀上红色的伤疤,吓得一动不动。我到现在仍然记得,烛一声不响地拉好衣服,扬着头从我们身边静静走开的样子。

十三岁的时候,我花了大笔的时间研究老师工作的意义。我看了很多书,戴上了厚厚的眼镜。我写了一些东西,现在看来是很幼稚狂妄的,诸如——《噬魇者是过时的职业》、《噬魇者的师徒传承模式之我见》、《噬魇者的教育模式对孩子的不良影响》……这些东西,我都是背着老师写,虽然在学徒之间传阅过,引起过一些小共鸣,最后却仍然是不了了之了。

老师后来问过我:“你恨我吗?我剥夺了你本应有的童年。”

我想过这个问题。我问过其他的学徒,问过街上的路人,甚至,问过恶魔的孩子。他们都有一个答案,但没有人有相同的答案。问得多了,我的头累了、乱了、痛了。于是我问我的心。

它反问我:“什么算是‘应有的’?”

那个鱼龙族的小孩很喜欢说“如果”。“如果当时没下雨的话,我会跳得更高些的!龙门算什么!”、“如果当年太婆婆没出手的话,整个城就都被淹了呀,啧啧。”、“如果千哥哥在就好了,他肯定会把它做成标本的!”

她说的是那只巨大的吸血蝶。它在市区杀了人,凭借记忆回到了那家药店,它把那当成了自己的巢穴。它在幼虫时,以愤怒为食粮,用一星期的时间就可以结茧成蝶。他活着的时候,画叶每星期到他家换一只虫子,这恶蝶便没有办法成年。现在他死了,它获得了自由。

它停在那里看着我,那双绿色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样。我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他死去时放出的瘴气。和过去一样,当时有无数张面孔朝我扑来,它们嘶吼着同样的不甘和愤懑,虚妄而又癫狂地撕扯着我的脸。然而和过去不同,这一次,那万千面孔却全都一模一样。同样的眼眉,同样的鼻骨,同样宛如绢绸一般的黑色长发。

青春祭 标本(13)

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他看着画叶的背影,笑得像个刚刚坠入爱河的少年。

我过去以为,我看到的那些脸是恶魔的灵魂。

后来我怀疑,那是它们所吞噬之人的灵魂。

我从没想过,那会是恶魔们铭刻于心的忏悔。

如果我早一些醒悟,如果我把那丝怜悯变成一秒钟的耐心——那幢公寓里的人也许不会死。

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没有“如果”的。



年末的时候,老师退役了。除夕当晚,总部便给我送来一张名帖,上面是可供领养的孩子的名字和个人情况。我看了又看,然后原封不动地寄了回去,附带着一封信,那上面简单地写了几句话,大概意思是我不想干了。噬魇者不是可以随便退出的职业,如果没有得到官方的批准,不但会被通缉抓捕,而且还会招来复仇的恶魔。老师在电话里把这些都跟我说了,我说:我都知道了。他停了一会儿,然后说:也好。至少你再也不会晕倒了。

鱼龙族的锦鳞婆婆问我:“为什么要退出来呢?你觉得你过去做错了么?”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过去做得不够多。不够,有时候就是错的。”

我把千渊泽的药店拆了,彻底改成了蝴蝶标本的展览馆。我每天坐在长椅上,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类和恶魔。也许有一天,他们当中会有谁结果我,也许不会。红鳟陪着我料理这小小的场馆,她知识渊博得让我感到惭愧。几乎每一只蝴蝶都有一个故事,她把它们写了下来,密密麻麻地誊在白纸上,封在玻璃板下面。

在最后的那个房间里,那只吸血蝶站在一只巨大六棱水晶里,杀了它之后,我再也没有从瘴气里看见过那些骇人的面孔。它的故事很长,但是人们一见到它,就会变得温柔而又充满耐心。他们总是向我一遍遍地打听它的来历,有时满脸恐惧,有时则充溢着好奇,也有的,带着奇特的憧憬。他们最常问的话是:

“那张少女的脸——是真的吗?”

尘露 是不是(1)

文/吉祥图/Fredie。L

过去像飞机上的螺旋,盘旋不止。

是不是因为你不在了。

流光在流

你说你碗里的粥没我的黏稠。说是妈妈偏心。你老觉着因为你的不求上进,拿不到奖状,爸妈就偏心品学兼优的我。我想说我也这么认为。

可是,怎么会呢?

你忘记你摘柿子时不小心摔下来,接胳膊时,你疼得哇哇叫,妈妈躲在门外哭着不敢看你。在你星期六去寄宿学校时,她给你准备各种各样的干粮。会做你最喜欢的鸡蛋面条。在你胡侃未来时她那样满足和安心的鱼尾纹。

你忘记爸为不能及时给你学费自责的眉头。他跟人夸说其实你很聪明,有眼力见儿。给你粉刷墙壁时的认真和小心翼翼。

你是不是都忘记了。

你不喜欢我,这我从小就知道。你不带我玩扑克、甩陀螺,还有摘柿子。我埋怨过你,讨厌过你,我向妈委屈说你不疼我,说你怎么那么怪,跟我不亲近。我一直没觉得自己哪点招人厌。所以,我一直都来不及问你,你为什么不疼我,我跟你,血浓于水。

你看,你跟隔壁姐姐关系都那么好,一起打羽毛球,一起玩扑克牌,一起出去逛。还大方地给堂姐她看上的你的小玩意儿。你从来不舍得给我你的东西。你总是恶狠狠地警告我:不准碰我的抽屉,不准翻我的书,不准随便进我屋子。

你不准我去你的学校玩,尽管我是以跟着隔壁姐姐的身份。你说,你去你去,你去我就不去了。气死我了,我跟姐姐去玩,关你什么事儿啊。

我一度讨厌极了你。

那天我看见几个字:带一个丫头出去玩是很没面子的。

我在想,你是不是就是这样以为的。

光阴不透明

我还是偷偷翻过你抽屉的。你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打火机。啤酒瓶状的、小斧头状的、扑克状的……我看上一个心形的,一打还会有ILOVEYOU的字体闪烁。你不知道,我偷偷打了多少回,甚至有过顺手牵羊的念头。

尘露 是不是(2)

现在你看到我的这些话,会不会大方地把它送给我。

抽屉里散落很多磁带。大多是任贤齐的经典老歌。《心太软》、《伤心太平洋》、《流着泪的你的脸》……很多。我当时也是该追星的年纪了,你都不引导我,只顾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录音机开得很大。我唱歌很拐调,我把它归结为五音不全,就天生的了。可是我得承认,你唱歌很好听。遗传基因的概率真让人无可奈何。

你不在,我一遍一遍把那些磁带揣在手上,看见它们泛黄的列表,想象它们是怎样陪伴你刚开始的青春。你是不是像班上的男生那样,高亢地和着原声,七扭八拐地自我陶醉着。我重复你的动作,塞它们进录音机。

磁带居然哑声了。

你说,它们是不是对你太忠诚了。

你不听话,像所有的男孩子一样,逃课、打架,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甚至有一次偷偷拿零花钱。这些让你受了不少皮肉之苦。那么粗的棍子都被你对抗成两截。我很难形容,看着你倔强又不甘的眼神时,那种感觉。

我想你活该。我想你为什么就不能赶紧认错呢?

你常常记恨爸爸对你的压制和不满。你常常把这种记恨转移到我身上。说我不就学习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倒是要看看我会有多大出息。

我想安慰你来着,看我现在的确也没多大出息。你有没有平衡些。

聊天的时候,你总是嘲笑那个经常来家里矮矮的、爱高谈阔论的叔叔。说他其实什么都不会,只会讲大话。说他办事不利索,讲话没逻辑。

我对此没有异议,只是你凭什么那么说人家?你还不是天天混着。从来没见你为将来担忧过。你却说你要是做了肯定能做好。

我试着没证据地相信你。相信你应该会有光明的未来,给爸妈足够安逸的生活。

偶尔你会微笑地跟我讲话:帮我洗这条裤子吧,布袋和裤腿要仔细点。洗了我给你五块钱花花。我也真是没骨气,每次都给你洗得干干净净晾干了收好,你却从没兑现那五块钱。

我要是计较了你肯定是一副耍赖姿势。

尘露 是不是(3)

懒得理你了。

我一直在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姐姐。只是曾经有关于你跟那个生日送你漂亮台灯的姐姐的传闻。说是彼此有好感。

嗯。她不错。安静、温和,最重要,对我说话总是笑着。

只是那些日子,听说她嫁给了一个胖哥哥。你会不会有些难过呢?不要啦,你瘦瘦的,又高,还那么会说玩笑,肯定还有喜欢你的女生呢!我对你有信心。

风景静止

你调皮的时候,我还在擦鼻涕;你青涩的时候,我还在撒娇;等你刚要懂事的时候,我的叛逆期来了。因为你来不及的照顾,我的叛逆来得那么尖刻汹涌。我划破一张张的白纸,给自己的想念找个出口。我荡在汽车刺耳鸣笛的大街上,给自己足够的空间抬头看星星。我在院子里只字不提关于你。我默默地写字,默默地掉眼泪,默默地记住你每一个动作。

我认真地问自己:你疼我不?

我认真地点头。

你试图给我那个有着蝴蝶标本的镜框,只是我嫌丑。你肯定以为小女孩都喜欢这花样的小东西。你会早起开车送我去学校赶八点的补课,即便顺嘴嘟囔两句。你眼都不带抬的,随意跟同学介绍,这我妹,学习很不错呢。你说,把挣来的钱先给我读书用。那你该结婚了怎么办。一起去叔叔家玩,回来天黑,明知道我怕,你总是跑在我前面,捉弄似的喊:快点呀,我可不等你。

对了,我想到你的糗事了。你喜欢吃苹果,你居然恶劣劣地藏一些在你柜子里。然后你会忘记,等哪一天那股水果腐烂的味道散发出来了,我质问你,你才不好意思地说你忘记了。你看你讨人厌不?

我宁愿什么都不抢。

要是你还在。

一个叔叔打来电话,说要你开车送几个孩子去参加演讲比赛。

你刷完牙,洗干净脸,对着镜子拨拉那两根不服帖的头发。用愉快的声音对妈妈说:我出发了呀。

妈妈低头在洗碗,随口应:嗯。

她居然忘记抬头,看你一眼。

如果她知道这是最后一眼。

你是不是有点残忍。

尘露 是不是(4)

院子里那个花坛没有了,小时候我常常羡慕你晾在上面的球鞋,干净、有朝气。还有那颗葡萄树。因为我们的迫不及待,它总没机会硕果累累。现在的天方牌方便面很便宜,我再也不用避开你把它们嚼得咯嘣响。沙发套换得很漂亮,大印花雍容地蜿蜒着,无比温逸。你房间里都有灰尘的味道了。你是不是想命令我帮你扫。

2003年一场非典,惊吓了这个世界。2004年,又一轮的禽流感。2005年,神舟六号升天。2006年,三峡大坝宏伟建成。2007年,嫦娥一号也升空了。2008年,奥运会热闹闹开演。

你看,这个世界依然如火如荼。

邻居家那个大学生在北京定居了,生了个可爱的女儿。家里多了一条纯白小狮子狗,无辜的眼神惹人怜。街道旁冒出很多的杨树,像是关于绿色的一场盛大宴会。还有就是,妈妈患上高血压了,现在天天用测压仪在量。爸不再喝很多酒,脾气温和了点。奶奶都过了九十大寿了。

你看,我们的世界还在继续。

你是不是偶尔会担心。

担心我们再也想不起你。

我开始收集奇形怪状的打火机。像以前一样独自去摘柿子。已经能耐心等葡萄熟透。偶尔听到你喜欢的任贤齐唱:最后一班地下铁,你含着泪说再见。

你是不是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对我挥过手,说过再见。

你看,你不在,我说话多不确定。

明媚不说话

我用我不算强健的意志,安安全全生活着。

我在无时无刻地努力,对少了你的世界微笑。

我说,你看到这样懂事的我,是不是有些惊讶。

是不是愿意拉着我,在长满嫩草的麦场,和你的小伙伴一起,

奔跑。

尘露 并不喜欢你(1)

文/十图/Fredie。L

(一)

你知道吗?

桂林真的很美丽,桂林的水很清澈,桂林的人很nice,桂林的东西很好吃,桂林的天很蔚蓝,桂林的漓江是一种很沉稳、很安静的感觉,但却没有西湖的那种娇气。我坐在江上的竹筏上缓缓地前进。脚可以接触到温柔的江水。我看着远处和江面连成一片的蔚蓝天空,悄悄闭上了眼睛。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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