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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如果爱情有声音-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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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未梅。”他突然轻轻喊了他一声。
好久没有听见他叫过她的名字了。他从来不会喊她“未梅”或是别的,只会连名带姓的叫她,可她觉得这样最好。每次听他说出这完完整整的三个字,她就会想起从前上学的时候,那时的他只懂算题,根本不懂她的心意。当他用毫无感情的声调喊她的时候,她却激动地快要死了。她把所有的沸腾都写进日记,写在信里,盼望着第二天还有机会让他这样说出她的名字,哪怕是“胥未梅你挡住我了”也很好。
这是他嵌入她生命中的烙印。
“胥未梅,我要走啦,”林衍轻声说,“我要调去国外工作了。”
他以为她会惊讶,会睁大眼睛问一句“去哪儿”,或是“要去多久”,最起码也应该是一句“是吗”?
可是她竟然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大气都没有喘一声。她只是稍微愣了愣,白净的脸上还是那种温柔的表情,随即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她看了看他,又偏过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像是恍了一下神,最后还是决定向前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伸手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于是她被猛然扯进他的怀中。他紧紧的抱住她,好像今生除了拥抱她再无其他,这是他在这世上停留的眷恋与理由。他将头深深埋入她的肩膀,感觉到自己发热的眼眶,鼻端仍旧是那熟悉的幽幽草莓香。
说不要走。胥未梅,求求你,请你开口挽留。只要你说一个字,我就留下来,一定不走了,一辈子都不离开了。
这些话像是心头的鱼刺,一下一下扎进林衍的心,变成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她静静呆在他的怀里,不动也不闹,像个听话的乖宝宝。过了半晌,她轻轻伸出手来,小心拍了拍他的背,缓慢的,温柔的,礼貌的。
林衍心中有些东西轰然碎裂,那曾是他以为坚不可摧的信仰。
他手上的力道也一分一分松开。
她慢慢退开来,看着他,又是轻轻一笑。这个笑一定是只给他一个人的,带着安慰,又那么漂亮,衬着阳光,唇边的酒窝很深。
然后她继续向前走,只剩他站在原地,日光将两人的身影分隔,拉长。

第 58 章

开门后,胥未梅看了看,许钊还没有回来。她换上拖鞋,将包轻轻搁在玄关的柜子上,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喉咙里很哽又很疼,她抬起手来,看着手腕上那一道细细的勒痕。林衍的力气真大,才捏了那么一下,手腕这一圈就红了,现在都还没有消下去。她出神地盯着,另一只手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摩挲,慢慢的,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淡若无的笑,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掉。
说好不哭了。她突然想起来曾这样告诫自己。一切都该过去了,不要再缠着他,不要再拖累他,不要再活在过去里。
可是除了活在过去,像她这样的人再也没有别的选择。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过自己的生活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找一点事做,现在她一下子有了那么多的空闲时间,总需要一些事情来消磨。许钊的房子很干净,每隔一天都会有钟点工阿姨来打扫,所以她根本不用做什么。茶几上对着一叠废弃的画纸,上面都是许钊涂涂改改的痕迹,最近他很忙,昨晚通宵没睡,因为院里分给他一个重要的设计项目,他那么优秀又骄傲,肯定希望通过这次机会证明自己。
哦,那就为许钊做一顿饭好了。其实她做的饭比他好吃多了,只是他没有一次肯让她亲自下厨,今天她一定要大展厨艺,要好好犒劳一下他。
该做什么呢?胥未梅到小区附近的菜市场逛了一圈,买了许多菜,干了这么一点事就累得气喘吁吁。拎到厨房她打开袋子一看突然愣住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林衍喜欢的。
她又搞错了,她又把许钊当成林衍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些错误来得那么悄无声息,无孔不入。她用手挡了挡眼睛,过了半天才又慢慢放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开火做饭。
许钊回来后果然惊喜了。最近他的确很累,回来看到心爱的女孩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整个家好像都鲜活了,菜板上那些绿油油的蔬菜,码得整整齐齐的碟子,仿佛他们已经就这么生活了很多年,和着世上任何平凡的夫妻一样,过着油盐酱醋普通又幸福的生活。
菜端上桌,热气腾腾,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好手艺,许钊坐在桌旁眉开眼笑,开心得不行,举着筷子不知道该夹哪块儿才好,一副小孩子的馋相。胥未梅看着轻轻笑了笑,用筷子指了指排骨,示意他先尝一尝。
她的嘴唇动了动,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想说的是“这是你最爱吃的”,想到这里的时候却像有一盆凉水兜头泼来。她怎么又搞错了,面前的人是许钊,是个有着阳光笑容男孩子一样的人,而不是从学生时代就活在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对啊,林衍明明眉目疏朗,不笑的时候总是显得有点严肃,怎么会总是搞混呢?
心突然疼得不行,好像有人用锋利的尖刀刺瞎来,伤口鲜血淋漓。只有她知道,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就是过去的时光。那些她再也无法得到,却永远不能忘却的情感。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许钊,看着他笑嘻嘻地吃光所有的饭菜,争取抑制住自己发热眼眶中快要夺路而出的眼泪。到最后她轻轻摇摇头,表示要先下桌了。
许钊看着她的脸色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不舒服?”
他的手掌是温热的,在她略凉的小臂上传递温度,她勉强冲他笑了笑,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做了一个想睡觉的手势。
许钊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握了握她的手:“早点休息吧。”
说完就开始麻溜地收拾碗筷,熟练程度堪称家政标兵,就算在厨房里忙活也没有多少违和感。这样一个好男人,世界上若是有女孩能够嫁给他,应该会是很幸福的一个人吧?胥未梅忍不住想。
夜里的微风将纱质的窗帘吹得轻轻飘起来,好像小时候穿的白裙子。胥未梅坐在窗前的板凳上,双手托着腮,出神地看着漆黑夜幕下那繁茂的香樟树,脑子里又把从前的事情回想了一遍。
这已经变成她每日的功课,她总是害怕自己会忘掉,所以会在睡前温习一遍过去的岁月。还好她只拥有25年的旧时光,那样就不会有大段大段的往事被遗忘。可是就算这样,也有很多细节她记不清了。刚进高一的那场升旗仪式,林衍的头发是多长呢?有没有覆盖住他的眉毛?还有,高三的时候她借他一支笔,那天他穿的是什么衣服呢?是白色的衬衣么?她不记得了。无论怎样努力回想,她的大脑就好像一个内存已满的磁盘,有些记忆被消掉了。所以她现在要更加认真的想一想,必要的时候会用笔记下来。
用笔记下来。
在她面前摆着的是一个漂亮的笔记本,带锁的那种,硬壳,在很多年前中学生中非常流行,那时候的女孩子们都爱写日记,喜欢把自己对某些人的情谊或厌恶装在字里行间。现在这种笔记本已经不是很多了,她当时找了好几家文具店才买到。
胥未梅的手轻轻摸了摸紫色的封皮,然后才打开,里面却是素白的一片。这个日记本里头,什么都没有写,当中的很多页已经被撕掉了,所以留下的,仍旧是一篇一篇还没有被写过的张页。
要写什么呢?
她想起在过去的十多天里,那些被她懊恼地撕下来扔进垃圾桶的那些信。明明应该只是很短的一篇啊,她曾经连长几倍的都写过了,可是如今她删了写,写了删。
“林衍……”
笔尖停在这一刻突然就写不下去了,胥未梅只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微微发颤,本来应该温柔的夜风吹在身上却犹如刺骨的寒。它撩起了她细软的长发,宽大的衣袂轻轻摇摆,显得她像一只迷途的燕子,瘦弱又孤单。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人,爸爸,徐阿姨,小柯,甚至还有在小时候就已经离开的妈妈……他们把她的思维挤得满满的,充满喧嚣。
她猛地站起身来,将日记本狠狠掼在地上,疯狂地用脚踩,好像要把它踩踏成碎片,她已经不在乎自己满脸都是泪水,不记得自己告诫过自己不要再哭,不知道怎样继续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刻她想撕碎的分明是痛苦的生活,还有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门突然被推开了,许钊一脸焦急地冲进来。他在自己的卧室里显然听见了声音,一下从床上坐起,飞快跑来。门打开的一瞬,他看到了满地狼藉的房间,胥未梅就坐在地上,周围散落的是她平时珍爱至极的日记本,现在全都像是折翼的蝴蝶奄奄一息撒了一地,她抱着膝盖,头深深的埋下去,长长的头发垂落到地板上,她一定在哭。
他跪在她的身旁,紧紧抱住她,听到了她细细的抽泣。他一遍一遍心疼又着急拍打着她的背,她突然间搂住他的肩膀嚎啕大哭,声音浑浊而模糊。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许钊心里清楚。她只剩这样一种方式来表达了。若是她还能说话,他知道她要说的一定是“疼……我好疼啊……”
那真的是一种锥心的痛苦,就连他也无法感同身受。
是的。胥未梅已经不能再说话了。这个嗓音又细又软的女孩子在之前做了手术,失去了声带。
她在许钊表哥婚礼上的晕倒就好像是一个诅咒的开始。那一次是因为疲惫引起的,诊断时却意外发现声带上的问题,她考虑了很久,遵从了医生的建议接受了手术。从此不能再开口说话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她还那么年轻,在未来的日子里应该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讲吧,平时一个人的时候也会轻轻的哼一哼歌吧,可是手术过后,她再也不能发出声音了。
做手术的那天早上许钊怎么也找不到她,最后在餐厅的后花园里发现她孤零零的一抹身影,对着一丛盛开的玫瑰喃喃自语。当时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能清清楚楚见到她脸上的表情,安静又温柔,如果不是眼中带着凄楚的神色,那一定是对心上人最甜蜜的告白。
是对林衍说的吧。她把自己在这世上最后一句话都留给那个人了。
事情却远远没有完结。
你知道命运能残酷到什么地步么?人永远无法猜透生命背后那双反复无常的手。误诊这样荒谬又无情的笑话居然发生在了胥未梅的身上。原来并不是声带有问题,而是食道癌。拿到癌症诊断通知书的那一刻许钊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总医院是全市最有名的一家医院,医生居然会犯这样一个错误!
不,不,这根本不是错误,这是草菅人命的冷漠。那一瞬间许钊只感到全身血气上涌,愤怒像是山洪爆发,仿佛浑身都在随之战栗,拳头先于思想,他毫不犹豫就像坐在对面的医生狠狠一挥,连人带椅掀翻在地。办公室乱成一团,可是一转身,胥未梅已经不见了。她匆匆跑下楼,脚步快速却慌乱,好像这样就能把这样的噩运远远甩在身后。她一定是想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在那里,也不会再有现实的疼痛骚扰她。
她是多么想甩开这无奈的命运啊!
可是人又怎么躲得过天意呢?
她只是一个那么单薄的女孩子,抱在怀里小小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一向是很坚强的,就算那天在医院拿到病诊通知单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伤心。许钊的喉咙也有些哽咽,眼眶发热,他的心和灵魂仿佛也随着她破碎的哭泣声碎掉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哄着她,小声问:“我们去治疗好不好?”
尽管没人知道,这样会不会有用。

第 59 章

胥未梅轻轻逮了逮许钊的袖子。许钊抬眼一望,果然有一辆公交车驶过来,大概是因为跑郊县的缘故,车身已经发旧,不像是一辆城市公交,倒像小时候往乡下走的巴车,一发动就会扬起昏黄的灰尘。
“上去吧。”许钊收了太阳伞跟着她上了车,今天太阳有些晒,他担心她受不了,所以一路跟来了。
明明还是上午,胥未梅的脸上却尽是疲倦。天晓得她已经多少晚上没有睡好,她今天出门的时候还搽了一点粉,好让气色看起来健康一些,却显得脸色过于苍白。
白也比憔悴好吧,她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去看爸爸,他应该不会发现。
这趟车的人永远那么少,稀稀拉拉,她每次都坐在倒数第二排左边靠窗的位置,而且那个位置好像也是特地为她留的,一直空着。她把头轻轻靠在玻璃窗上,阳光洒在脸上有些晃眼,她闭上了眼睛。
这条路她很熟悉,走了那么多年,要过19个站,当中甚至要驶过一片梯田,现在正是插秧的时节,农民们挽着裤腿弓着腰在田里劳作,身后留下秀绿的一片。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坐上公交的时候正是盛夏,烈日晃得她睁不开眼,一眨一闭都是眼泪,她把手揣进宽大的校服衣兜里,紧紧攥成拳,对于前方即将要到达的地方充满恐惧。
“好孩子。”坐在身后的徐阿姨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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