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流云醉-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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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我大秦名士所铸,虽比不上神器,却可堪一用。”
小七冷哼道:“这么说公子是懂得用剑之人?”
胡亥把剑指来,笑道:“小七壮士可想一试?”
“正有此意!”言罢手中的水寒剑已如流星火雨,疾射而出,直取胡亥双目。灯明灯灭,不知是何处起了一阵大风,胡亥的身影在灯火中飘飘忽忽,叮的一声,火花大胜,电光火石间小七瞥见胡亥的双目,瞳孔竟然没有对着他,而是沉寂在某个不知名的空间!小七在这主帐营中,倏忽闻得远方传来秦军行进时铁甲撞击声,一阵阵如波涛涌动。心中惊惶,手心也微微汗湿了。
风愈大,手中激起的劲气激得烛火跳跃不止,帐中两人的身影明明灭灭。
倏忽,灯灭,小七蓄势已久的攻击发动;强健的右脚猛一蹬地;剑已指向胡亥的右眼。胡亥眼中的剑尖越来越大;甚至已能感觉到剑尖上的寒意。
剑将穿脑而过。
胡亥忽而转眸,正视着他,小七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眼中的嘲弄与不屑。水寒剑只贴着头皮而过,而胡亥的剑身,已顶住他的腰腹。
营寨依水而建,中间弯弯的一条溪流,虽是不大,但水质清澈,足够人马饮用。溪旁临时搭建了一座简易的草庐,三面挂了竹帘,如今半卷着,在帐篷火光中看来颇有温婉之气。小七在凉亭对岸狠狠地将头颅浸入春季还冰凉的溪水中。方才的情景在脑子里萦绕不去,胡亥长笑着说:无一不会,无一有用!
想必是想寻口饭吃,好,你留下吧,回宫后本公子给你寻份差事!
是可堪一用!
胡亥回首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错,正是可堪一用!
小七忍受不住从溪水中抬起头来,寒水淋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一刻他真想一走了之!牙关咬紧,恨恨道:此一去倒是轻巧,只是和师父夸下海口,必能封王拜相,这样回去也太没面子了。又想道:这样跑了,日后怎有脸面再出现在小公子面前?他和我年纪相仿,等他死了我再来建功名么?那不是要等得牙都掉光了?
恼恨地撩水泼身,冰凉的春水渗入皮肤,小七顿时精神一振,打定了主意:偏偏要让小公子赏识,偏偏就要他封王拜相!
忽闻一阵琴声,琴声清越,仿如天外之声。小七的师父还是个乐师,精通音律,时常击筑而歌,小七自小受其熏陶,亦颇能鉴赏,听那琴声中颇带幽怨,不由得痴痴而倒。
只听一女声幽幽唱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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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分明是一首俏皮的情歌,如何她唱起来却是如此的幽怨?听那唱腔绵绵切切,小七不由得随之哀叹,琴声忽歇,小七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忙躲到旁边的灌木丛里。从灌木丛里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衣着上看的出来是随皇族出行的李三公子李流域。那女子就是飘絮公主了?小七快把头贴到地上了,视线被那半卷的竹帘挡住,无论如何都差了那么一点,看不到两人的相貌。
飘絮缓缓起身,“你怎么还不睡?”
流域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目光逐渐沉迷,“嗯,原本睡了,听到你的歌声,又起来了。”
“原来是吵到你了。”
流域上前几步,按住她就要抱走的瑶琴,琴台上香炉一鼎,淡淡的檀香优雅地在两人身边缠绕。流域修长的手指带着几近透明的蜜色,在这粗犷的山郊野地,金戈铁马在外围巡视,隐隐的铁衣相扣之声,沉闷得让人窒息,他的声音却如这清清的流水,缓缓地流淌,冲淡这沉郁的味道。“飘絮,月前的定婚之宴,你本该给我定情之物,为何却说忘了带在身上?”
小七看见飘絮缓缓地转身,双手扣于腰际,不自觉地绞着如玉的手指,深一层浅一层淡淡的红。
“……对不起,是真的忘记了,我没有骗你。”
“忘记?那也该补还,你说是不是?”
飘絮眼神躲闪,道:“抱歉,我还是没有带。”
“也不一定是什么东西才好,你方才所唱的情歌,便唱得极好,能否为我,独抚一曲。”
飘絮索性转过身来,背对着他,声音里多了几许清冷之气,“本宫并非歌姬,这首曲子,也绝不会为任何人而唱!”连琴也不要了便欲离去。
流域看着她的背影,道:“因为这是郑妃年轻时时常唱的歌么?山有扶苏,长公子殿下的名字便由此而来。”
飘絮冷冷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提出如此的要求?”
流域绕过琴台走向她,“皇上早年事务繁忙,并无多少时间陪伴郑妃,但郑妃每次唱来,都是欢喜,为何到了你这里,却成了幽怨?飘絮,你为何总是躲着我,不肯给我接近你的机会?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飘絮沉默良久,方道:“李三公子不要胡思乱想了,夜深了,早点休息吧。”说罢径自去了,小七本想跟着去,看看这飘絮公主的真面目,但见李流域还在亭中,心中奇怪:人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流域目送她远去,缓缓道:“你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你若真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干脆让皇上取消了婚约?我想他也会答应你的。”
回身坐在方才飘絮坐过的地方,纤长的手指拨弄两下琴弦,微叹一声,自语道:“郑妃早逝,扶苏殿下又被派往上郡和蒙恬大将军守护疆土,这首曲子再甜蜜留在你心中也只剩苦涩,什么时候你才能为我高高兴兴地唱这首曲子?”
转轴拨弦,幽怨改为相思之调,“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小七在灌木丛里大摇其头,估计那公主是水性杨花,如何害的一个大好青年相思断肠呀?
三日后。
小七忍气吞声随皇族回皇宫。
皇宫一隅,有一处尘土飞扬的工场,来来往往的皆是满面尘霜与悲苦的工人,在这宏伟的宫殿背景压抑下,如疲惫的老鼠。小七便站在这群可怜的老鼠中间,抱着他的水寒剑,一脸郁闷地看着那些真人大小的泥俑。春日的风本是和畅的惠风,带着春日融融的花香,到了这里,却卷着地上干燥飞扬而起的尘土,扑得人脸上身上全是泥尘,鼻孔里挥之不去的一股泥臭味!
他是一名武士,站在这里无所事事,哪天被人当作陶俑抱到骊山埋了下去也未可知!小七一肚子的气,真是佩服公子胡亥,竟然会想到派他到陶俑作坊当侍卫!虽然同其他的禁宫侍卫一样领官阶俸禄,但他到这里来保卫谁啊?这些匠人的命不值钱,死了多少个都不会有人管的,难道要他保卫这些个不会说话的泥人?难道这些泥人比他还要尊贵还要有用?
小七永远也忘不了侍卫长嘲弄的笑声!
夜晚,睡在充满脚臭味,鼾声如雷的工匠房,小七不是挑剔的人,却也觉得难以入眠,忍不住抓了长剑,悄然行出户外。天幕繁星颗颗,辽无边际,屋宇房舍,都静默在无法抗拒的黑暗里,连白日里看来直达苍穹,咄咄逼人的宫殿,掩去了铅华,亦不过只是此起彼伏的巨大黑影。小七纵身跃上一片屋顶,舒展手脚躺在瓦面上,三月的夜很潮湿,很凉,但少了异味和令人烦躁的鼾声,小七很快地闭上眼睛,倦意涌来,迷迷糊糊的就要睡去。
一个声音将小七惊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小七耳朵里,下意识地紧握剑柄,那人说道:“年轻人精力旺盛,深更半夜还不睡觉!”
小七冷笑一声,“哼,老头,一把年纪,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悠,小心天凉冻坏了你那把老骨头!”小七自认轻功不错,从出门到跃上屋顶,不可能被一般的工匠发现的。此人是何方神圣?小七就算是醉倒在地也绝不可能不知道有人靠近他。
难道,又是一个远在他之上的高手?
夜黑,浓如墨般,院角一棵高大的桂树,树下的黑色更是如凝固了一般,小七紧盯着声音的出处,月前的挫败让他神经敏感,只要嗅到一丝危险便不由自主地全身兴奋,咬牙切齿地想要把那份危险和威胁碎尸万段!那树下之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带着令人舒服的长者的慈爱,并没有丝毫的杀气,“年轻人,心高是好事,切莫因此小瞧了天下人啊。呵呵,看得太高,小心脚下踩空咯!”
听起来似乎是熟人,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小七也觉得这声音耳熟,却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那人的声音如同村里的长者那般,无论何时听来都似蒙了一层陈旧的灰色,“也难怪,年纪轻轻,一身的本领,却被派来保护这些泥人胚子,心里不平也是难免的。”
被人说中了心事,小七反倒牛性大起,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挫折算的了什么?”
那人笑了一声,淡淡道:“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一样就好了。夜凉,睡在外面小心睡出病来,早点休息吧。”
出到外面,第一次有人这样的对小七说话,小七不由得心中一暖,却也不忘方才的疑惑,“老爹怎么不去睡?在树下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哦,出恭呢。”
小七知道他们这些工匠粗鲁惯了的,明明茅房不远却懒得多走几步,难怪小七没有发现有人靠近他呢,还当又多了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伸着懒腰回那个充满恶臭的房间去,桂树下行出一个人来,夜甚黑,那人几乎同夜融合在一起,勉强看得到一身紧身的黑衣,两只眼睛微微的反射着光,看着小七离去的方向,心道:原来不过是个傻小子,但看他的身手,轻功倒算是一流的,只是年轻了些,少了些历练……有这样的人物在工场,可得小心了,引起了注意可麻烦的紧!
心语至此,足尖一点立上墙头,黑暗中几个起落,已然溶化在黑夜里。
工场依旧是喧嚣忙碌,一大早的,不知怎的来了好些宫女,将工场里里外外的清扫了一遍,小七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自言自语道:“我还当这里是没人管的地方,没想到还有人会来打扫。”
旁边一个老工匠接口道:“毕竟是皇宫里的工场,怎么会没有人管?”
小七回首打量了他一眼,不过是个很平凡的工匠,是那种看过就会忘的类型,小七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坏笑道:“有人管还有人敢在皇宫大院里出恭,好大的胆子啊!”
吴庸知道被他认出来了,呵呵一笑,褶皱里全是一个平常粗人的理所当然,回身继续摆弄已经成型了的陶俑。
“老爹,为什么皇宫要建这么肮脏的一个工场?在外面不好么?”
吴庸乐呵呵地,“外面有很多的工场,这个是方便皇帝来看的。”
“皇帝时常会来?”
“偶尔会来看看。”吴庸的声音有些滞涩,工场里也时常听到工匠这样的鞭策小工:“好好做,不然是要掉脑袋的!”皇帝的到来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场灾难,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惹怒皇帝。出来的久了,小七也知道了些世事,虽然人们明里不敢说什么,但是秦王暴政,民怨极大,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左顾右盼地,“难道今天皇帝要来?”
“皇帝来的排场可比现在大的很哟。”
看他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小七也不好多问,看他用木刀刮着柔软的泥土,细细刻画着陶俑的身体,沉沉的甲胄,厚实的麻衣,有些粗壮的手臂。奇怪的是吴庸并没有把五官也刻画上去就停手了,小七奇道:“老爹,脸上还没有呢!”
“五官留给更高明的工匠雕。”
“雕个脸有什么难的?难道老爹不会么?”
吴庸看了他一眼,道:“五官不难,难的是雕出神采来。秦国的武士,可不能拥有一张平常的脸。”
小七搔了搔头,吴庸的话他听的懂,只是不知道和做陶俑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个破泥人嘛?吴庸挥手让他到一边去,别再吵他了。
小七闷闷的走开,每天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无所事事无所事事!把第一千遍练完,小七收剑回鞘。抹一把脸上的汗水,看天时离饭点还早,罢,昨晚没有睡好,找个地方补下觉吧。
路过一个房间,眼角掠过一抹亮色,屋檐下竟然摆着一排开得正艳的粉红色的花朵,在这种地方见到这样的东西,真是怪异。小七蹲身下来,手指轻触那些柔软的花瓣,阳光反射在肥绿的叶子上有些晃眼,刚浇的水还凝在花叶上。想象不到这样的地方会有人种花呢,是女人种的吧。这附近倒是没有来过,平时工匠们似乎也不来这里,奇怪,这样的地方怎么会生活着女人?是哪个工匠的妻女住在这里吧。小七如是想。
从敞开的窗口看到阳光洒落的房间,里面陈设华丽,柔软芳香,看起来……就让人浑身疲惫,很想睡……
在反应过来前,小七那浑身汗臭的身子已经滚到垂了轻纱帐幔的床上去了,从来没有睡过那么软那么香的被子,什么工匠妻女的考虑,统统抛到脑后去了。
此时的工场里,工匠们整衣跪在道旁,额头抵在泥土之上,眼角的余光看着华丽的绮罗缓缓而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宫女蹦蹦跳跳地从后面赶上来,拉住行在最前面的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