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吴歌-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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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那几颗人头,忽然高声道:“十六叔,是孙秀那老贼和司马荂的人头。”
正此时,齐王也大步走出枨来,对那城头高叫道:“是鲜卑的勇士来了吗?”
只见城头上出现一个极为骁勇的黑甲勇士,那人对着城下用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大叫道:“多谢齐王报信,咱们
现在就进宫去杀了篡位老贼。”
司马颖忙道:“快快打开城门,我们也要入城。”
那人却笑道:“诸位王爷请在城外等一宿,明日我们就回辽西去了。今晚就把那天子的金銮殿借我们住上一晚
吧。”
齐王喊道:“我与你们东海王有过书信,你们怎能背信弃义。”
可那鲜卑人哪里会应他,早已带着人马没影了。
齐王霎时脸色惨白,慌乱道:“他们怎么不开城门?”
司马馥恨恨地说道:“他们怎么会开城,果如成都王所言,他们就是来趁火打劫的!”
齐王说不出话来,心里懊悔万分,口上兀自说道:“我想着东海王会约束鲜卑人一二,哪想到他们竟然这样胆
大妄为。”
司马馥言辞极为犀利,此时讥讽他道:“齐王机关算尽,竟连这也没有算出?这些番人贼子,有什么做不出来
的。现在洛阳城门紧闭,你我又有什么法子能进城去?”
“都别吵了。”司马颖忽然问道:“鲜卑人来了多少人马?”
齐王自知理亏,低头说道:“书信上说会有两万人马。”
“两万人马不够翻出什么大浪,他们最多就是洗劫一夜罢了,”司马颖望了望城内已经燃起的浓浓烟火,叹气
道,“只是恐怕城中百姓要遭难了。”
司马馥心有不甘:“难道我们就在城外空等?”
司马颖面色铁青,咬牙道:“不等又能怎样,这城楼如铁桶一样,怎能攻得进去?”
阿琇只觉得那人负着自己在马背上奔驰,昏昏沉沉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沉沉地睡去。等到她睁眼醒来之时
,却见已身在一片四周无人的山林里,她独自一人躺在地上,旁边生了火,唯有火光中透出些暖意。
此时夜色已黑,四下都是漆漆的树影,随风婆娑而动,颇是骇人。阿琇刚刚坐直起身子,忽然听到不远处有怪
声撕叫,一阵阴风吹来,树上不知是什么落了下来,掉到了地上,发出吱吱的怪声,一个黑黑的影子晃个不停。她
吓了一跳,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缩成一团不敢动弹,只怔怔地瞧着火堆,哪里也不敢乱看。却听得那怪叫声一声
连一声不断,让人寒到心里去。
忽听耳边有人笑道:“吓坏了吧。”她转头望去,只见刘聪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笑着望着她。
阿琇脸上一红,嗔怪道:“可要吓死我了,那树下是什么怪东西,还会怪叫,可吓人了。”
刘聪几步走了过去,伸手将那团黑影提了起来。阿琇吓得赶紧闭上眼,不敢瞧那怪物。
刘聪打趣她:“你睁眼瞧瞧吧,这怪物可真大个。”
阿琇双目紧闭:“我不瞧,定是个什么恶鬼。”
刘聪愈发好笑:“这恶鬼可真不错,烤着吃更香。”
阿琇听他玩笑意味愈重,忍不住好奇,偷偷睁开一只眼,却见刘聪手里提着的哪是什么怪物,分明就是一只大
野兔,那野兔右腿上鲜血淋漓,显然是受了伤,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四处乱转,瞧上去机灵极了。
阿琇伸手摸了摸野兔,那兔子一缩耳朵,却并没有叫唤。阿琇奇道:“它刚才怎么会发出那样的怪叫声。”
刘聪目中一闪,忽然伸指在口中,吹了一声嘹亮的哨音,只见那树上忽然振翅飞下好大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来
,堪堪落在他身边。
阿琇却识得这鸟正是在城楼上救了自己的那只大鸟,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刘聪:“难道刚才是它的叫声?”
刘聪点头笑道:“是啊,这是五色雕,叫声如枭,声传数里。是郭先生的爱物,今日就是它救了你。”“
郭先生又是谁?”阿琇疑惑道。
“你竟连郭子玄先生也不知道?”刘聪大是诧异,“他可是朝中数一数二的玄学大家。”
阿琇想起贾修说的话,心中一惊:“难道他就是修儿说的那位郭先生?”
“修儿?”刘聪微微一怔,望向了阿琇。
阿琇略是迟疑,便说出了在宫中时贾修来见自己的始末,她本想说白虎符之事,却想起贾修的叮嘱,便咽了回
去。
刘聪听罢说道:“难怪司马伦夺权后寻遍京城也没有搜寻到贾家的幼子贾修的下落,想不到他还有这样一段机
缘。”
阿琇有些犹豫地望着他,低声道:“你不会同别人一样那么憎恨贾家,一定要斩草除根吧。”
“怎么会这么想,”刘聪笑着看着她,“贾后作恶是贾后一人之事,何必牵连无辜。贾谧从不涉政事,醉心于
诗赋,本就未作过恶。贾修更是稚子尔,岂能把那些恶事算到他的身上。”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贾谧在事
起仓促之间,竟能将这些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此人断事极准,见事极稳,果是一代人杰。”
阿琇听他提起贾谧,忽然心中一乱,想起了许多前尘往事,一时竟是出神。待她回过神来,只听刘聪感叹道:
“子玄先生本已官至黄门侍郎,可他却辞官而去,隐逸江湖,世人多不知他的去向,今日若不是五色雕现世,我也
不知他老人家已回洛阳。”
阿琇想到贾修若能跟随子玄先生,心中已大是安慰。她于是扭过头去,嗔道:“你这大鸟,扮鬼来吓唬我。”
而那五色雕仿佛能听懂阿琇的话,也转身背对着她,好似在和她赌气一样。
刘聪笑道:“别和它置气了,这野兔也是它给我们找来的晚饭呢,你今日可有口福了。”
那大雕听到刘聪夸奖它,又直了直脖子,极是神气的样子。
“你要将这兔子吃了?”阿琇见刘聪在取腰中佩刀,忙把那兔子抱在怀中:“不可不可,这兔子受伤了,不能
吃它。”那野兔瞧见阿琇护着自己,也忙拿头蹭了蹭阿琇。
刘聪瞧着阿琇如临大敌的样子,便对那野兔道:“好吧,瞧在你阿琇姐姐的面子上,今晚就不吃你了,只不过
我们却要饿肚子了。”
五色雕瞧见刘聪放了那野兔,大是不高兴,直摆翅膀。
刘聪笑道:“今日多谢你了,你也走吧,下次若有机缘,定要当面向郭先生道谢。”
五色雕高鸣了一声,振翅而起,已是消失在山林之间。
阿琇轻轻用小刀裁下衣襟—角,小心地给野兔裹好了腿上的伤口。只听刘聪说道:“今晚洛阳城里不甚太平,
我们恐怕要在山里过—夜了。”
阿琇轻轻嗯了一声,忽然觉得这偏僻荒凉的山上,也有几分暖意。
两人抱膝坐在山上,吹着冷冷的山风。此处邙山本就在洛阳城外,视野极佳,若是白日便能放眼望到城中景色
。可如今夜色越来越沉,树林间杂有虫鸣,夜色便越发朦耽起来。
此时四寂茫茫,牧野低垂。天空中星子明亮若宛长的一条银带,水银泻地般铺散开,天际都是一片迷人的墨蓝
光影,点缀着繁星万盏,山峰耸立,皆似笼罩在一层迷蒙的轻雾中。不远处的天际却是一片耀眼的火红,灼灼然似
从天际升腾而起,光晕流转,绮丽无比。
阿琇奇道:“聪哥哥,那是什么?”
刘聪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忽然面色沉重起来:“那是鲜卑人在到处放火。”阿琇所指的方向便是不远处的洛
阳城,此时火光是城里透亮的光芒,远远在城外隔了数十里,也能听到城中的喧嚣。
阿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鲜卑人怎么会进城去?”
刘聪摇了摇头,指着城南黑漆漆的一片说道:“你瞧那里,就是你十六叔所带的十万大军,他们进不得城去,
只能在城外等着。”
“那城里怎么办?”阿琇急道,“城里还有数十万百姓,难道都要被鲜卑人屠杀?”
刘聪望着她,眸子里闪着复杂的光芒,沉声道:“齐王讨逆,传檄四方。鲜卑人骁勇善战,今日要趁火打劫,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今日来洛阳的是鲜卑人罢了,若是换了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阿琇不忍再向洛阳的方向看去,她垂下头,目中全是泪水。
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却只能眼睁睁见那里生灵涂炭,只能站在远处默默听着城里哭声震天。
恍惚间,远处的火光竟然越来越近,向他们所驻足的山上行来,竟是转瞬己到山脚下。刘聪目力极好,已是看
清正是一队鲜卑骑兵快马而来。
他们所在的正是行宫所在的邙山,山上便是软禁了太上皇的上清宫,这队鲜卑兵看来是想上山搜刮。刘聪见机
不好,赶紧灭了火堆,又拉着阿琇往山后跑去。
阿琇跟着他在荆棘中跑了几步,衣裙都被树枝划烂,脚下踉跄,便摔在树丛中。刘聪将她扶了起来,此时周边
已无藏身之地,唯有近旁一株参天大树有百年之龄,树后勉强可容下两人。此时情急,刘聪拉了她便躲在了树后。
不远处的鲜卑兵已经听到声响,大声用鲜卑语高叫着,想是在呼喝搜罗。阿琇心中惊慌至极,却见刘聪伸手掩
住了她的口,不让她叫出声来。两人紧紧地靠着一棵大树而倚,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耳听得鲜卑人搜得近了,阿琇
心中骇极,便把头埋在刘聪的胸口,一颗心怦怦直跳。那几个鲜卑兵擦着他们而过,用长刀在树丛中乱刺,所幸天
色颇黑,连星子也无一颗,又零星下着小雨,昏沉沉的夜色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那几个鲜卑兵寻找一阵,远远又有人高叫,他们便回去了。刘聪这才松开了手,却觉得手臂上一阵剧痛,只听
阿琇轻呼道:“啊,你受伤了。”他这才看到适才那鲜卑兵的利刃已经刺到了自己臂上,兀自有鲜血不断涌出。阿
琇慌乱之下,用撕烂的裙角替他包裹伤口,目中都是惊惶的泪水。
他低下头去,只见阿琇的泪不断落在他的衣甲上,颗颗晶莹,他心里忽然软了一瞬,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抚
在阿琇的颊上,柔声道:“没事的,阿琇。”
他的语声温柔至极,阿琇想擦干眼泪,可眼泪却越来越多,竟怎么也止不住。她索性扑在刘聪怀中,任凭泪水
在面上肆虐。刘聪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心知她这些时日受的委屈实在太多,他只能以沉默安慰。阿琇哭了一会儿,
心里觉得舒坦许多,她抬头见刘聪双目中含着关切之意,忽然脸一红,垂下头去,轻声道:“聪哥哥,你是不是心
里在取笑我?”
“我没有笑你。”刘聪正色道,“你是大晋最勇敢、最善良的公主,我怎么敢取笑你。”
阿琇啐了一口,终于破涕为笑。忽然她一回头,失声道:“那……那是谁?”刘聪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
见一个侍女跌跌撞撞地从山上冲了下来,她身后却有几个手持利刃的鲜卑兵在追赶。阿琇仔细看了一瞬,忽然惊道
:“那是白袖啊。”
刘聪早已看得清楚,那侍女腿上受了伤,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跑,却眼见要被追上。
阿琇急道:“我们快去救她。”眼见得有一个鲜卑兵伸手就要抓住白袖的衣衫,刘聪正要出手相助,突然不知
是什么东西打到那些鲜卑兵身上,只见他们纷纷倒地,竟是气绝。两人一怔间,只见一个黑甲男子冲了过去,背起
了地上的白袖就往山下跑。
“是匐勒。”刘聪松了口气,低声在阿琇耳边道:“有他相救,白袖不会有事。”
阿琇松了口气,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用什么打死的那些鲜卑兵?”
“影箭。”刘聪轻声道,“箭在袖中,发之无形,是匐勒的绝技。”
此时来搜捕的鲜卑兵越来越多,匐勒虽然暗器厉害,但也无法抵挡这数百人的围攻。眼见得匐勒背着白袖无处
可逃,刘聪忽然清啸一声,拉起阿琇往山上冲去,却把他们所躲藏的大树让了出来。
鲜卑兵果然被他们所引,跟着他们又往山上跑去。刘聪遥遥地一指那棵大树,匐勒目力极好,会意地一点头,
情知刘聪这是出手相救,他顿时目中都是感激之倩。
匐勒与白袖虽然脱险,但刘聪与阿琇很快便陷入危机中。眼看着鲜卑兵很快就要追上来,阿琇忽然双目一亮,
低声道:“聪哥哥,我知道后山还有一条路,直通我曾经住过的玉宇殿,那里僻静得很,什么人也没有。”
刘聪道:“好,我们便去玉字殿。”
阿琇所指的小路原是修建上清宫时临时挖出的一条小路,昔日宫殿整修时,泥土砖块都是从这条小路上运送,
因而路旁处处都堆着砖块,道路极是崎岖难行的。
阿琇平日里连宫门也很少出,更别说自己走如此狭窄坎坷的山间小路了,她不过刚走几步便气喘吁吁,脚步踉
跄。
刘聪瞧她很难行快,鲜卑人怕又转瞬回来,只得说道:“阿琇,我背你上去。”
阿琇摇头道:“你手臂上有伤。”可刘聪却半蹲在她面前,状似坚决。阿琇无奈之下,只得双手轻轻环上他的
脖颈。
他负了她起来,低笑道:“不吃力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