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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莽山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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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雷倒是懂得撒娇的,见着老主人,十分乖巧地轻声嘶叫着,低下头来,蹭着穆老夫人的手心,惹得老人家一阵心花怒放。
那穆虎余光一扫,方又移回视线,心头一松,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两人,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虽说已想到退让,但凭他的木讷,他不知道该怎么表示他的立场,尤其是叶子和穆扬都明白了他的心意之后,说来,也怪娘亲太过心直口快。
可是,终究是怪不得娘亲的,大丈夫做事需得坦坦荡荡,说到底,只是他一厢情愿,却惹得至爱的人为他牵肠挂肚,不是,是他。
穆老夫人安抚过照雷,转头见他若有所思,心里也跟个明镜似的,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阿虎,回来就好了,很多事,都会过去的。”说着,拍了拍儿子的手,“只是,此番怎么多了一辆马车?”
狐疑地看着儿子,她是个爽直的人,更何况这时候需要一个话题换个气氛。
穆虎被娘亲一问,这才记起车内的人。
纳兰见帘外半晌无声,既然人家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只得硬着头皮掀开帘子。

8

穆老夫人的眼帘里映出一双大脚,适时纳兰从从车里钻出便站在了车辙上,风撩起裙摆,这双大脚才如此突兀地曝光。不过,大脚的主人却不是很能意识到,自己的一双大脚竟比本人先得到了眼前这个稍显得严厉的当家主母的青睐!
可是,当纳兰青音的身子完全落地后,穆老夫人的喜悦就如冬日里的那一抹暖阳稍纵即逝。这个姑娘虽然身着粗布衣裳,但,全身上下无不昭显着不容错认的贵气!那是只能在锦衣华服,衣食无忧的滋养中才有的贵气!即使纳兰青音此时还不如一个村姑的干净,从容,但是,穆老夫人的心已经结结实实地沉了下去!
心念电转之间,穆老夫人只是礼节性地朝纳兰青音点了点头,转身,风平浪静般地越过儿子和一众人径直朝府里去了!
纳兰青音见此微微有些别扭,却也有些许释然。她只是一个过客,讨不讨人家的喜欢本来就无多大问题。
余下众人皆是满脸的错愕,于是,纳兰青音便十分头痛地立在街角,她此刻应该是闯进老虎洞的小白羊?还是闯进白羊窝的小老虎?
“今儿大伙怎么全傻站着呀,莫不是这里要下金子?”只见从街旁的一家铁匠铺里走出来一个白衣飘飘的公子,嘴角的一抹戏谑十分地眩目,纳兰青音想,这个男子该是这山里的异数了。
来人是穆扬,莽山的老二,穆虎的亲兄弟。他本来还在自己的铁匠铺里头拉着风箱,不小心抬头时发现娘亲竟沉着一张脸从窗边过去,心里奇怪便提着尚未打好的剑走了出来,正好见到众人正一脸匪疑所思地盯着一个姑娘瞧,这姑娘站在照雷旁,那么,她应该就是木头带回来的人了。果不其然,木头也在人群里,此时见他出来招呼也不打地转身也走了。
众人见兄弟二人如此,便也顾不得突然冒出来的纳兰青音各自摸摸鼻子散去了。莽山人素来亲和,独独这两位兄弟,小时是无话不说,及至见长,师从门,却是越发疏远,即使是回到寨里也是碰面少言,所以,长期以来,当这两位一同出现在一个地方的时候,大伙儿一般都作鸟兽散,因为,既然不能让他们握手言欢,那么,就只能牺牲大家的好奇当作没看见,权当是维护大当家和二当家的颜面了。
所以,纳兰青音就看着整条街的人走得清洁溜溜,独留下她和那个笑得很好看的男子。再后来,纳兰青音就跟着他进了那个临街的铁匠铺子。
当坐在板凳上接过人家递来的一杯水后,纳兰青音很是感激这个男子,眼下,他算是待自己极好的了。
“这位姑娘,你会打水不?”穆扬以为,只要是女人,打水是一定会的,因为这个莽山的女人个个力气十足,就是莽山外,他遇到的师姐妹里个个武艺不凡,打水,真不过是太简单的任务了。
可,可对面的这个姑娘端着铁匠铺里最后的一杯水,竟然,竟然摇头了!不是吧!他好心地从街上把她给带回来,还好心地给她一杯水,要一点酬谢总不为过吧?更何况这酬谢还只是让她打一些水来帮忙做个饭而已!
木头回来了,他今晚便不想回府里了,既然如此便只好在这个铁匠铺里将就再说。所以,他才需要一个女人,一个能给他做饭的女人,所以,他把她给带回来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天,直到同时听到一阵“咕咕”声才各自盯着各自的肚子,他们饿了!可是,他们都不会做饭!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本着这个原则,穆扬带着自已捡回来的纳兰青音准备回家。
这一路上,纳兰青音十分不好意思地埋头跟在男子的后面,她知道她很没用,早知道这样,她应该去厨房里先学会做饭再想着离家,只是如果那样的话,也许她就不会来到这里,还是在清河巷里,郁郁终日!
“我能问一下,咱们这是要去哪吗?”纳兰青音决定要好好跟前头的男子打好关系,要不然,她可能要去睡大街了。
“回家!”穆扬下意识地甩出两个字眼,可一想这话有些古怪,便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纳兰青音的小脑袋,然后,一字一顿地:“我要回我自己的家,你现在无家可归了,所以,你现在跟着我,先回我的家。”
纳兰青音很是放心地点了点头:“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大好人!”这话听在穆扬的心里,很是受用!所以,他也点了点头,这才又带头往穆府走。
“对了,你怎么认识木头的?”
“木头,他叫木头吗?”
“嗯,我们叫他木头,你可以叫他穆虎,阿虎,爷,都行。”穆握手随口答道,然后慢半拍地回过身,“等等,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纳兰无语,这人,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夸张。
“真不明白,你怎么就敢跟一个连名字都不认识的男人回家,幸好你跟的是他,若是别人,连哭的地方都没有的。”
纳兰低头,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9

午饭时分;两个蹭饭的人很及时地踏进了穆府的用餐之地——前厅;可是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喷香的饭菜。前厅空无一人,然而诡异的是,那一丝一缕的饭菜香却萦绕在鼻端!
偏过头,见那男子,哦不,现在应该叫人家穆扬才对。是了,这一路行来时间虽短,但是,冲着她的十分诚意,男子非常痛快地和她互通了姓名。她知道帅哥叫穆扬,那个带她回来却临了把她丢在大街上的是他的大哥穆虎,街上见过一面的妇人是他们的娘亲。而她,如今名唤纳兰,她想,要是报上全名,凭着姓氏人们也不会相信她只是一个丫头的。
“穆扬,人呢?”纳兰青音肚子着实饿得慌,便轻声问道。
“是啊,人呢?”穆扬也是一头的雾水。半晌,只见穆扬一拍脑袋,拉着纳兰青音就出了前厅。
他知道饭菜在哪了,饭菜绝对是跟木头现在一处——都在娘的屋里。自从爹爹驾鹤西归后,每逢木头出外回来的第一顿饭必是到娘的屋里吃。所以,他如果不想去凑热闹的话,就得另觅他处了。
南厢左进第一间,推开,空的,看来靳岩不在。左进第二间,推开,又是空的,看来莫非也不在!于是,纳兰青音看着极度挫败的穆扬就像遭霜打了的瓜般——蔫了。有些愧疚地退开一点,她想,她还是要躲开些好。
肚子又开始咕咕地叫唤了,穆扬从来不跟自己的五脏庙置气的,所以,抬起头,正好那自称纳兰的丫头正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无奈地扯出一朵稍显虚弱的笑,穆扬示意她跟下了台阶。
果不其然,穿过中间的园子,娘的屋子大门敞开着,硬着头皮的某人领着身后半路捡来的纳兰为了嗟来之食还是回了如来佛的手掌心!
深吸了一口气,纳兰知道,她离饭菜不远了。
穆老夫人眼角一扫,那一袭白衣除了穆扬又能是谁!眼睛看向左手边正在夹菜的穆虎,说来也怪,老大眉眼无一处不肖似那短命的夫君,棱角分明,线条感十足的五官处处透着一股子的凌厉;老二则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漂亮精致得近乎邪气。这长的不像也就罢了,她就不明白了,这兄弟俩越大越像是有仇似的,非要搞得王不见王才行!可是,毕竟都成年了,她这该劝的也劝了,该骂地也骂了,如今还是这副模样,一阵无力感无比清晰地浮上穆老夫人的心头。
穆扬跨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娘很是及时雨地吩咐莫婶添上了碗筷,见多出来了两副碗筷,穆扬十分熟络地招呼纳兰落座,纳兰行至穆扬身边正待坐下时视线撞上穆老夫人的,她只好硬着头皮福了福身子然后落了座。
穆虎像是没看见两人似的,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身边的靳岩交待这一段时日的寨子里的事务,神情专注。纳兰偷偷瞄了眼对面的那人,见他只顾着听着陌生男子絮絮地说着,这席上人也不多,除了穆家三口外,只多了两个陌生男子,一个跟那人在说着什么,另一个低头吃着饭,瞧来都不是热情好客的主,纳兰的心里是越发地凉了。下意识地挪近穆扬的身边,这里的人都端着一副冷脸,除了身边的这位!
看着躲闪得近乎心虚的纳兰,穆老夫人终是忍无可忍地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这人是儿子带回来的,来者是客,穆家端的没有逐客的理,可是,穆虎到现在还没有把她安置下来,穆扬素来随性更少有避忌,眼见着纳兰跟他走得近了,这心里更不免有些担心。
穆虎听着这一声叹息,心念电转之间,又岂能不明白娘的担心,姑且不论穆扬的性子,为了叶子着想,自己带回来的麻烦也不得不收回来了。
“咳”穆虎清了清嗓子,看见那麻烦适时地抬起头来,便索性开了口:“你从今天开始搬进南厢房吧。”见那丫头还愣头愣脑的呆在那,他又低下头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娘的碗里,这才慢条斯理地起了身。
临出门时,转到老莫身边:“您老看着给她些活做一做。”
爹爹说过,看一个人很简单,百善孝为先,能心疼为人父母的人必不是坏人。纳兰青音瞪着穆夫人碗里的菜,爹的话反复地脑子里来来回回,一时竟忘了,那人给她安排了住处。
纳兰青音直到那人出了屋子,才悠悠地回过神来。那人的话便又想起来了:南厢房,她是知道的。这座宅子虽然比不得纳兰王府的华丽气派,但是这一圈绕下来,她已经清楚,这也是一座四合院。四合院里最上乘便是现下的这间屋子,向阳,坐北朝南,而这里是穆老夫人的屋子。
南厢房,搁在王府里,是下人们呆的地方。穆虎当着众人的面给她安排的住处就等于是告诉大伙儿,她只是他带回来的一个丫环,而已。
山迢迢,水迢迢,她的一时兴起成全的不过是她的一个谎言。虽然,能够离开清河巷着实是可以松了口气,但是不可避免的心下的一个角落,这十五年第一次酸酸的,涩涩的疼了起来;抓不着;挠不着;说不出;却开始种下了根。
有些事情,无关权势地位,但是却会莫名地渗入心底,所以,虽是没有预期会在此处得到多大的优待,但生来十几年的养尊处优所累积的优越感却还稍稍使了些性子,纳兰在此处的第一天,虽不能称之为甘之如饴,但终究还是落了脚。

10

南厢房,右进,第一间。
踏进屋,抬眼,正对着她的是一幅老梅图。老梅图下有一方长桌,供着一个梅瓶。长桌两旁安放着两个座椅。外间很简单的,除此以外便是一个八仙桌和几个椅凳,瞧来是用饭的地儿。
老莫带着纳兰进了屋后,便退了出去,顺手帮着带上了门。“吱呀”,“砰”之后;只余满室寂然。纳兰往前一步,四顾,如今,这儿便是栖身之所了。
当初的那股子劲,随着这一路的颠簸,直到现在,纵是有一丝半缕的执念到如今也都泄得精光了。她本不是个肯吃苦的主儿。打小起,王府上上下下无不让着自己三分 ,虽不过分奢华,但锦衣玉食于她像是从娘胎里出来便是形影相随的,理所应当地活了十几年,却没有今天这样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有一个那样的家,那样爱她,宠她的人。
眼前这模样,留下来也不过是个权宜之计,真心留她之人恐是一个也无,那么,她只是一个过客,一时半会的事,再接着,便是想着如何离开,离开这个看着格格不入的地方,她瞧众人如此,众人瞧她也必如此!心,一分分地越发灰了起来。
家,原先想着逃离的地方,以为家外的世界必是繁花千里,可以骑马纵横驰骋,也可以清笑于阡陌之间,可是,她终究还是太过天真,她踏入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世界,所以,难免,会激起被打扰的不满。跨过门槛,入目便是床,床上铺着的褥子看来便厚实得紧,摸起来也只是少了丝绸锦缎的细腻,眼下也是不挑的了,躺下,便觉得通体舒畅,心里的某一处混着浓浓的晒过阳光的气息莫名地抚平了。转念之间,若是能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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