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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莽山月-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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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一看,不多久,大多数的男人和孩子都休息一轮,地里只除了穆家兄弟和莫非、靳岩。
莫婶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她只是唤过老莫来喝水、擦汗,却落掉了自家儿子,纳兰见边上的几个姑娘手里的手巾和水壶,心里便全都明白了。
莫婶这是把自已当姜太公,把个莫非当成鱼钩了。
会是哪个姑娘当钩呢?纳兰此时虽也有好奇,却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莫非和靳岩这架势,恐怕呆会得泡在水壶里管够地喝,裴叶许是看着自己手里没带,还没好意思叫自家男人上来,可是,总不能让人只干活不喝水呀。
穆老夫人又岂会不知眼前的儿媳妇们想着啥,这纳兰新来乍到,不懂也正常,原先觉得这个姑娘出身不俗,心机重了些,可如今进了穆家门,眼瞧着小两口处得越来越好,满心里也希望穆虎能够开枝散叶,过得和美,再说,两儿子是心头肉,怎能真地让他们渴着?几种心情使然,她自是不能眼看着纳兰如此不管。
“莫婶,我们先拐去一个地方,你们先在这等会。”穆老夫人起身,手扔握着两媳妇。
“我知道了,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毕竟是几十年的相处,这老夫人心态上的转变她自是百般欢喜,更何况,这婆媳仨一走,先把莫非和靳岩叫上来再说。
裴叶似乎是婆婆一起身就知道了般,很是配合地把小袋子往角上一放。
穆老夫人见裴叶俯身的时候,心里原想带着裴叶,这会儿也改变主意。
“叶子,你还是唤过穆扬上来歇会儿,你身子重,我带纳兰走走。”
裴叶闻言,笑了笑,不待两人走远,便缓缓走至田埂边。
“穆扬,你快上来。”声量大得,穆老夫人摇了摇头,这叶子,都快当娘了,还这么跳脱。
纳兰一头雾水,却不忍心拂了婆婆的心意,更何况,握着手的温暖,她似乎有些上瘾了。
婆媳俩在树荫底下,缓步往小路上走。
纳兰行至一半,见到那屋子,似乎有些明白。
果然,婆婆似乎不急着为穆虎找些解渴之物。而是往这屋子走。
她不是第一次来!纳兰看着熟练地解锁,心里突然觉得,穆虎曾经向她敞开的一角,似乎在老太太的眼里一直是明了的存在。
这里,成亲的那会,穆虎就带她来过。
屋子里依旧是没人动过的模样,倒是墙上的那幅画从不见积灰的鲜亮。
“这画,每隔几天,我都会来擦一擦。”穆老夫像是知道纳兰的心思,“看你一点都不陌生的模样,想必穆虎带你来看过。”
纳兰点了点头。
“纳兰,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不会问,但我,并不介意对你说下面的这些,毕竟,这些事情,总应该有人告诉你明白。”
“穆虎,不是我亲生的,他的生身母亲该是这画上的女人。”穆老夫人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纳兰自是站在一旁,婆婆会说,她自是十分感激,毕竟,说这样的事情,由婆婆来开口,还是为难了老人家,但,心里的好奇和婆婆的一脸坚决,她只能选择听下去。
“快三十年了。那一年,我来到了莽山山下,因为仇家的追杀,我逃到此处却因为伤势较重昏迷不醒。虽然这故事有些老套,但,年轻好斗是每个江湖人的通病,我逃到此间以为是再无生还的可能,只是,老爷子出现了,救了我。那时,他自己都快变成一阵风,胡子头发乱蓬蓬的,话也少,我当时还以为他都要奔五十了,可是后来,我伤好粘着他教我功夫才知道,他才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人很单纯善良,就像现在的穆虎。”
看着婆婆一脸的沉入往事的模样,纳兰选择静静地听着,毕竟,故事里的两人与她的男人是血肉相连的亲近。
“那里,穆虎还没满周岁,莫婶抱着他当儿子养。我来了,看着父子二人,我就下了决心,这大小两个男人我都要了。”说至此,穆老夫人的脸上依稀的豪气还是深深地触动了自己。
“又是一个半年,我把小穆虎带得很好,老爷子也慢慢地缓过劲来,许是我打动了他,许是看在儿子的份上,总之,我和你一样,来寨子半年后,也成了亲。”
“再后来,有了穆扬,可我打心底里是把穆虎当成亲生的来待,这一点,我无愧于画上的她,更无愧于老爷子的在天之灵,只是,除了在叶子的这个问题上。”
“你来了,剩下的事你也都看到了,叶子的心在穆扬身上,我几度想着是成全穆虎,可是,兜兜转转地来了一个你。一开始,我是不放心你的,老实说,你绝不是一个丫环那么简单,只是,再到后来,我是没什么立场去反对你们的婚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也许,你会是穆虎的福星。”穆老夫人说完,便不再开口的模样。
纳兰乖觉地自屋外打来水,画像周边擦拭了一番,又把画前的那张桌擦干净。
收拾好,拈过一柱香,就着火折子点好。

第 79 章

慎之又慎,她知道,站在这里,她需要,做些什么来回应眼前人,以及这个看得眼熟的画中人。
一沉吟,她拈香高举过头后,再把香插入香炉。
青烟袅袅,室内静谧。
“我纳兰,今日在此立誓,此生入得穆家门,身为穆家妇,心为穆家妇。”
声音清亮,朗朗于耳,这女子,虽出身让人担心着,但这气度,不喜欢,也有些难!
穆老夫人于纳兰转身之前,微点了点头,如此这般,她也算是对穆虎的生母和老爷子的在天之灵有了交待。
此间事了,穆老夫人便起了身,带着纳兰出了这间屋子。
纳兰走在身后,看着婆婆给这间屋子又落上了锁,心下不禁还是有些恻然。
在每一代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留一些印记,即使是一段并不欢喜的过去,却在离开后显得越发厚重起来,人如是,物如是!
她的过去,很少能懂得什么叫遗憾,什么叫无奈!即使是娘亲的离世,因为年幼,还有骄傲,她一向让自己过得很好,自十五以来,以大脚为人诟病后,她几乎是用逃的方式离开了家。
一直以来,她是一个格格,留在那里,再需些时日,凭着纳兰王爷的能耐,她会有个好归宿。她把爹爹的爱和宠那么理所当然地视而不见,可是,及至当下,她正一步一步体会,没有任凭的人爱可以得来地理直气壮,除了爹娘!
思及至此,她更感激婆婆的示好与善意,是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真正给了她进入这个家门后的坚实感。
婆媳二人一路各自都是万般滋味心头。
又走了几步,纳兰眼见着阳光日盛,自是急了起来。只是,那婆婆脚下飞快,纳兰心知也是想着穆虎的缘故,两人不发一言地赶,不一会儿的功夫,带至一处梨树下,梨树竟挂着几个果子。
纳兰看着婆婆飞身上树,又看着她凑至眼前的梨子,裴叶彼时也必是知道,才会没有跟过来的。
穆老夫人让纳兰把梨子拢在袖子里,这才回转身往亭子那头走。
本就不远,只是路过那间屋子耽误了些功夫而已。
回到那,只见得大伙儿这会子都乏了,来来回回于亭子和地头,边做边休息的样子。
纳兰见婆婆进了亭子,眼瞧着地里穆虎还在埋头苦干着,便不再进亭子,而是直接往地头走。
田埂上,一排绿树下,纳兰站在上头,却发现,不知如何唤自己夫君的名。
半载相处,她还从来没有开口唤过他!
呆愣之间,莫名的百般感慨是那么不合适宜地纠结着,凉风徐徐,一人在此,发怔,一人在彼,依旧浑汗。
幸好,有那么几个汉子,看着大少夫人僵立,以为是她脸皮子薄的缘故,倒是替她唤了起来。
“爷,大少夫人等着哪。”大男人的嗓音,一时盖过了场上的所有,有志一同,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这一对夫妻的上头。
纳兰回神,知道自己又出了风头,进退维谷之下,索性,大大方方地等着对面的男人。穆虎自是听到,抬起头,田间地头,一袭薄荷色的纳兰眉间朗朗。
他不假思索地放下手中的活,便大步地往她的方向行去。
纳兰看着他的大步流星,心里,不知何时满满的欢喜。
直至穆虎在眼前站定,纳兰这才知道,这男人全身都似是从水里捞出来般的,无言地扯起衣袖,她没有手巾,但,无妨于为他拭汗的不是吗?
她站在田埂上,轻轻地擦着,这男人,干起活来也是不要命的般!也不看人家都休息几遭了,凭他是爷,难道真没有人给他送水不成!
心里嗔怪着,手上也是重不起来,树荫下,偶有蝉鸣,众人却还是看着这一幅的鹣鲽情深,舍不得挪开视线,也只是擦汗而已,瞧这一对儿,平素里也不见俩人亲近,都似是闷葫芦般的性子,却不想,这一幕,却依然让众人心头暖暖。
无言地帮他收拾清楚,这才意识到袖子里的那几个梨子,她可舍不得把这四五个分给别人的。
“跟我来。”也不管身后穆扬的坏笑,纳兰扯着穆虎的衣袖就往远处的树下走。
穆虎跟着,一头雾水却没有说话。
当他看到那几个梨子时,还是吃了一惊。他知道,这梨树还是娘亲几年前费尽周折才移植成的,听娘说今年才挂成果,却不想,这会儿怎么给了纳兰?
“吃吧,是娘给的。”她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这梨子的来处,不消别人说,她自个儿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穆虎这才接过,这纳兰,一次次,都会带来惊喜!娘不喜欢她,这是众人都从来不曾挂在嘴上的秘密,可是,她怎么让老人家放下心防的?
一时无话,有风拂过,还有点点阳光穿过叶缝洒下。
几个梨子吃完,穆虎把仅剩下的一个放进了自个儿的怀里,纳兰也不问,心里却是知道,这会儿,大概众人的脖子都快望断了。
“走吧。”穆虎带头往回走去,他是一寨之主。
纳兰跟在身后,两人至田埂,一人往地里走,一人往亭里走,众人一看,这才又各干各活。
纳兰回到亭子里,裴叶似是全知,望向她处,眼里多了促狭。纳兰嘴角带笑,却也只是坐在婆婆的另一侧,再没有开口的意思。
穆老夫人笑着,拍拍欲开口的裴叶,又握了握纳兰的手。有什么,比孩子们幸福更让人开心的呢!
又是半晌,直至莫婶和几个婆娘送来饭食,纳兰才觉着饿起来。
男儿们在地头用饭,女人们在亭子里用饭。
又是半天,直到太阳快要落到山后,这才住了手。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回赶。
回到府里,这下,全寨子的人都赶在饭厅里用饭。
幸亏王麻子早有准备,把撤掉的桌椅又重新摆上,等众人落席,该打点的也都打点好。
嘈杂、热闹。
纳兰在饭后跟着莫婶一起到厨房里帮着洗刷,要不然,王麻子该会骂娘了的。
等到一切弄好,纳兰这才回到自个儿屋里。
屋里已上了灯,穆虎早早就躺下,也不知睡了没。纳兰又是打水,又是洗澡,忙活了好大一会儿才把自己弄清爽。
吹熄了外头的灯火,她轻手轻脚地进了里屋。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需要好好地理一理,抓过案头的一部书,她坐在窗下,发着呆。
脑子里跑马,也不知道想了多少,直到穆虎的一个翻身,才又把她的思绪扯了回来。
她知道,明天又要去地里干活的。
脱去外衣,她绕过某人的时候,她看到,穆虎不知何时已清醒过来。
她一时呆住,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四目相对,那夜的记忆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脑海。
不知是哪来的心有灵犀,穆虎手上一用劲,她就这么大条条地趴在他的上头。
熟悉的气息拂在脸上,这样的夜里,明天还有要忙的,纳兰心里好似一团乱麻。
“睡吧。”穆虎的声里是显而易见的克制,他知道,这一天,她也累了。明天以她的性子,还有她好忙的呢。
纳兰一听,心里又是轻松又是有些不舍,以为他要放开,却半晌不见动静,她只好屏气凝神地等。
终于,等到纳兰以为他大概就想要这么抱着的时候,穆虎才把她放到里侧,手却依然环着她。
原来,这男人木是木了些,却不是没救的木,纳兰心里暗笑,虽有些热,但无妨,这样的亲密无间本就是她想要的。
也许,等到年末,她真的有可能把他拐回家一趟吧。
一夜好梦,清晨醒来,自是清清爽爽。
也不用大伙儿等,纳兰起得不晚,两人几乎是同一时辰醒的,穆虎打来水,俩人洗漱好,这才开了门。
俩人坐在梅树下,等着其他人起来。
陆陆续续,屋里的人就全起了,纳兰正要跟着大伙儿起身,穆老夫人这时转了过来。
“纳兰,今天可要把该备的东西备齐喽,我们这些女人今天也要干活的。”纳兰闻言,急忙地现了现手里的包裹,却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有些发愣。
“除了我可以偷些懒,女人们今天要剥葵花子的。”裴叶就在她身侧,很是乐意地为她解惑,毕竟,这嫂子似乎敛财有一手,这阵子,连穆扬私底下都夸过她的。这会儿,倒是很有兴趣看看这拨算盘子的手干起农活来又是怎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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