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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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防备银针,不提防给他铜棍击中肩头,身负重伤,另外三
人却也都给他“无影银针”所伤。一时大厅之上群情耸动。
胡斐和程灵素眼见凤天南接二连三以无影银针伤人,凝
神观看,竟是瞧不出丝毫破绽。胡斐本想当凤天南兴高采烈
之时,突然上前将他杀死,一来为佛山镇上锺阿四全家报仇,
二来好显扬华拳门的名头,但瞧不透这银针暗器的来路,只
有暂且袖手,若是贸然上前争锋,只要一个措手不及,非但
自取其辱,抑且有性命之忧。
程灵素猜到他的心意,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这只玉龙
杯,咱们不要了吧?”胡斐向蔡威和姬晓峰道:“这位凤老师
的武功,还不怎样,只是……”姬晓峰点头道:“是啊,他放
射的银针可实在邪门,无声无息,无影无踪,竟是没半点先
兆,直至对方一声惨叫,才知是中了他的暗器。”蔡威道:
“除非是头戴钢盔,身穿铁甲,才能跟他斗上一斗。”
蔡威这句话不过是讲笑,那知厅上众武官之中,当真有
人心怀不服,命人去取了上阵用的铁甲,全身披挂,手执开
山大斧,上前挑战。
这名武官名叫木文察,当年随福康安远征青海,寒旗斩
将,立过不少汗马功劳,乃是清军中的一员出名的满洲猛将,
这时手执大斧走到厅中,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同僚袍泽齐
声喝彩。福康安也赐酒一杯,先行慰劳。
两人一接上手,棍斧相交,当当之声,震耳欲聋,两般
沉重的长兵器攻守抵拒,卷起阵阵疾风,烛光也给吹得忽明
忽暗。木文察身穿铁甲,转动究属极不灵便,但仗着膂力极
大,开山巨斧舞将开来,实是威不可当。
周铁鹪、曾铁鸥和王剑英、王剑杰四人站在福康安身前,
手中各执兵刃,生怕巨斧或是铜棍脱手甩出,伤及大帅。
斗到二十余合,凤天南拦头一棍扫去,木文察头一低,顺
势挥斧去砍对方右腿,忽听得拍的一声轻响,旁观群豪
“哦”的一下,齐声呼叫。两人各自跃开几步,但见地下堕着
一个红色绒球,正是从木文察头盔上落下,绒球上插着一枚
银针,闪闪发亮。
想是木文察低头挥斧之时,凤天南发出无影银针,只因
顾念他是福大帅爱将,不敢伤他身子。那绒球以铅丝系在头
盔之上,须得射断铅丝,绒球方能落下,虽然两人相距甚近,
但仓卒间竟能射得如此之准,不差毫厘,实是了不起的暗器
功夫。
木文察一呆之下,已知是对方手下容情,这一针倘是偏
低数寸,从眉心间贯脑而入,这时焉有命在?便是全身铁甲,
又有何用?他心悦诚服,双手抱拳,说道:“多承凤老师手下
留情。”凤天南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说道:“小人武艺跟木
大人相差甚远,这些发射暗器的微末功夫,在疆场之上那是
绝无用处。倘若咱俩骑马比试,小人早给大人一斧劈下马来
了。”木文察笑道:“好说,好说。”
福康安听凤天南说话得体,不敢恃艺骄其部属,心下甚
喜,说道:“这位凤老师的玩艺儿很不错。”将手中的碧玉鼻
烟壶递给周铁鹪,道:“赏了他吧!”凤天南忙上前谢赏。
木文察贯甲负斧,叮叮当当的退了下去。群豪纷纷议论。
人丛中忽然站起一人,朗声道:“凤老师的暗器功夫果然
了得,在下来领教领教。”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他满脸麻皮,
正是适才发射铁菩提而中毒的柯子容。他手上涂了药膏后,这
时毒性已解。
他兰州柯家以七般暗器开派,叫做“柯氏七青门”。那七
种暗青子?便是袖箭、飞蝗石、铁菩提、铁蒺藜、飞刀、钢
镖、丧门钉,号称“箭、蝗、菩、藜、刀、镖、钉”七绝。虽
然这七种暗器都是极常见之物,但他家传的发射手法与众不
同,刀中夹石,钉中夹镖,而且数种暗器能在空中自行碰撞,
射出时或正或斜,令人极难挡避。若在空旷之处相斗,还能
窜开数丈,然后看准暗器来路,或加格击,或行躲闪,但在
这大厅之上,地位窄小,却是极难对付了。
凤天南将鼻烟壶郑而重之的用手帕包好,放入怀中,显
得对福康安尊敬之极,这才朗声说道:“这位柯老师要跟在下
比试暗器,大厅之上,暗器飞掷来去,若是误伤了各位大人,
那可吃罪不起。”
周铁鹪笑道:“凤老师不必多虑,尽管施展便是。咱们做
卫士的,难道尽吃饭不管事么?”凤天南含笑抱拳,说道:
“得罪,得罪!”胡斐心想:“无怪这恶贼独霸一方,历久不败。
他交结官府,确是心思周密,手段十分高明。”
只见柯子容除了长袍,露出全身黑色紧身衣靠。他这套
衣裤甚是奇特,到处都是口袋和带子,这里盛一袋钢镖,那
里插三把飞刀,自头颈以至小腿,没一处不装暗器,胸前固
然有袋,背上也有许多小袋。福康安哈哈大笑,说道:“亏他
想得出这套古怪装束,周身倒如刺猬一般。”
只见柯子容左手一翻,从腰间取出一只形似水杓的兵器
来,只是杓口锋利,有如利刃。原来那是他家传的独门兵器,
有一个特别名称,叫做“石沉大海”。这“石沉大海”一物二
用,本身有三十六路招数,用法介乎单刀和板斧之间,但另
有一般妙用,可以抄接暗器,敌人不论何种暗器发射过来,他
这铁杓一兜一抄,便接了过去,宛似石沉大海般无影无踪,他
反可从杓中取过敌人暗器,随即还击。这“石沉大海”不属
于十八般兵器之列,乃是旁门的兵刃,江湖上也有称之为
“借箭杓”的,意谓可借敌人之箭而用。
他这兵器一取出,厅上群豪倒有一大半不识得。凤天南
笑道:“柯老师今日让我们大开眼界。”胡斐却想:“同是暗器
名家,赵三哥潇洒大方,身上不见一枚暗器,却是取之不绝,
用之不尽,这姓柯的未免显得小家气了。”
只见柯子容铁杓一翻,斜劈凤天南肩头。凤天南侧身让
开,还了一棍,两人便斗将起来。那柯子容口说是跟他比试
暗器,但杓法精妙,步步进逼,竟是不放暗器。
斗了一阵,柯子容叫道:“看镖!”飕的一响,一枚钢镖
飞掷而出。凤天南年纪已然不轻,多年来养尊处优,身材也
极肥胖,但少年时的功夫竟没丝毫搁下,纵跃灵活,轻轻一
闪,便把钢镖让了开去。柯子容又叫道:“飞蝗石,袖箭!”这
一次是两枚暗器同时射了出来。凤天南低头避开一枚,以铜
棍格开一枚。只听柯子容又叫道:“铁蒺藜,打你左肩!飞刀,
削你右腿!”果然一枚铁蒺藜掷向他左肩,一柄飞刀削向他的
右腿。凤天南先行得他提示,轻轻巧巧的便避过了。
众人心想,这柯子容忒也老实,怎地将暗器的种类去路,
一一先跟他说了?那知他掷出八九枚暗器后,口中呼喝越来
越快,暗器也越放越多,呼喝却非每次都对了。有时口中呼
喝用袖箭射左眼,其实却是发飞蝗石打右胸。众人这才明白,
原来他口中呼喝乃是扰敌心神,接连多次呼喝不错,突然夹
一次骗人的叫唤,只要稍有疏神,立时便会上当。倘若暗器
去路和呼喝全然不同,对方便可根本置之不理,恶在对的多
而错的少,只偶尔在六七次正确的呼喝之中,夹上一次使诈,
那就极为难防。
郭玉堂道:“柯家七青门的暗器功夫,果是另有一功,看
来他口中的呼喝,也是从小练起,其厉害之处,实不输于钢
镖飞刀。他这‘七青门’之名,要改为‘八青门’才合。”姬
晓峰道:“但这般诡计多端,不是名门大派的手段。”
程灵素手中玩弄着从烟霞散人处夺来的大烟袋,说道:
“那凤老师怎地还不发射银针?这般搞下去,终于要上了这姓
柯的大当为止。”姬晓峰道:“我瞧这姓凤的似乎是成竹在胸,
他发射暗器是贵精不贵多,一击而中,便足制胜。”程灵素
“嗯”的一声,道:“比暗器便比暗器,这柯子容摽里摽唆的
缠夹不清。”
这时大厅上空,十余枚暗器飞舞来去,好看煞人。周铁
鹪等严加戒备,保护大帅。安提督等大官身侧,也各有高手
卫士防卫。众卫士不但防柯子容发射的镖箭飞来误伤,还恐
群豪之中混有刺客,乘乱发射暗器,竟向大帅下手。
程灵素忽道:“这姓柯的太过讨厌,我来开他个玩笑。”只
听得柯子容叫道:“铁蒺藜,打你左臂!”程灵素学着他的声
调语气,也叫道:“肉馒头,打你的嘴巴!”右手在烟斗上凑
了一下,随手一扬,一枚小小的暗器果然射向他的嘴巴。这
暗器飞去时并无破空之声,看来份量甚轻,只是上面带有一
丝火星。俗语道:“肉馒头打狗,有去无回。”众人听到“肉
馒头,打你的嘴巴”八字,已是十分好笑,何况她学的声调
语气,跟柯子容的呼喝一般无二,早有数十人笑了起来。
柯子容见暗器来得奇特,提起“借箭杓”一抄,兜在杓
中,左手便伸入杓中捡起,欲待还敬,突然间“嘭”的一声
巨响,那暗器炸了开来。众人大吃一惊,柯子容更是全身跳
起。但见纸屑纷飞,鼻中闻到一阵硝磺气息,却那里是暗器,
竟是一枚孩童逢年过节玩耍的小爆竹。众人一呆之下,随即
全堂哄笑。
柯子容全神贯注在凤天南身上,生恐他偷发无影银针,虽
然遭此侮弄,却是目不斜视,不敢搜寻投掷这枚爆竹之人,只
是骂道:“有种的便来比划比划,谁跟你闹这些顽童行径?”
程灵素站起身来,笑嘻嘻的走到东首,又取出一枚爆竹,
在烟袋中点燃了,叫道:“大石头,打你的七寸。”常言道:
“打蛇打七寸”,蛇颈离首七寸,乃是毒蛇致命之处,这一次
竟是将他比作了毒蛇。众人哄笑声中,那爆竹飞掷过去。这
一回他再不上当。程灵素这爆竹又掷得似乎太早,柯子容手
指弹出一枚丧门钉,将爆竹打回,嘭的一响,爆竹在空中炸
了。
程灵素又掷一枚,叫道:“青石板,打你的硬壳。”那是
将他比作乌龟了。柯子容心想:“你是要激怒我,好让那姓凤
的乘机下手,我偏不上你的当。”当下又弹出一枚丧门钉,将
爆竹弹开,仍是在半空炸了。
安提督笑着叫道:“两人比试,旁人不得滋扰。”又见柯
子容这两枚丧门钉跌落时和安放玉龙杯的长几相距太近,对
身旁的两名卫士道:“过去护着御杯,别让暗器打碎了。”两
名卫士应道:“是!”走到长几之前,挡在御杯之前。
程灵素笑嘻嘻的回归座位,笑道:“这家伙机伶得紧,上
了一回当,第二次不肯伸手去接爆竹。”胡斐暗自奇怪:“二
妹明知凤天南是我对头,却偏去作弄那姓柯的,不知是何用
意?”
柯子容见人人脸上均含笑意,急欲挽回颜面,暗器越射
越多。凤天南手忙脚乱,已自难以支持,突然间伸手在铜棍
头上一抽。柯子容只道他要发射银针,急忙纵身跃开,却见
他从铜棍中抽出一条东西,顺势一挥,那物如雨伞般张了开
来,成为一面轻盾。这轻盾极软极薄,似是一只纸鹞,盾面
黑黝黝地,不知是用人发还是用什么特异质料编织而成,盾
上绘着五个虎头,张口露牙,神态威猛。众人一见,心中都
道:“他是五虎门的掌门人,‘五虎门’这名称,原来还是从
这盾牌而来。”
只见他一手挥棍,一手持盾,将柯子容源源射来的暗器
尽数挡开。那些镖箭刀石虽然来势强劲,但竟是打不穿这面
轻软盾牌,看来这轻盾的质地实是坚韧之极。
胡斐一见到他从棍中抽出轻盾,登时醒悟,自骂愚不可
及:“他在铜棍中暗藏机关,这等明白的事,先前如何猜想不
透?他这银针自然也是装在铜棍之中,激斗时只须一按棍上
机括,银针激射而出,谁能躲闪得了?人人只道发射暗器定
须伸臂扬手,他却只须在铜棍的一定部位一捏,银针射出,自
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想明此节,精神为之一振,忌敌之心尽去,但见凤天南
边打边退,渐渐退向一列八张太师椅之前,猛听得柯子容一
声惨叫,凤天南纵声长笑。柯子容倒退数步,手按胯下,慢
慢蹲下身去,再也站不起来。凤天南却笑吟吟的坐入太师椅
中。
两名卫士上前去,扶起柯子容,只见他咬紧牙关,伸手
从胯下拔出一枚银针,针上染满鲜血。银针虽细,因是打中
下阴要穴,受伤大是不轻。他已不能行走,在两名卫士搀扶
下踉跄而退。
汤沛忽然鼻中一哼,冷笑道:“暗箭伤人,非为好汉!”凤
天南转过头去,说道:“汤大侠可是说我么?”汤沛道:“我说
的是暗箭伤人,非为好汉。大丈夫光明磊落,何以要干这等
勾当?”凤天南霍地站起喝道:“咱们讲明了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