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确是良心不好。”哭着说话,脚下丝毫不停。田归农伸手挽
她臂膀,苗夫人用力一挣。田归农若是定要挽住,苗夫人再
苦练十年武功也挣扎不脱,但他不敢用强,只得放开了手,软
语劝告。
但见二人在大雨中越行越远,沿着大路转了个弯,给一
排大柳树挡住后影。雨点溅地,水花四舞,二人再不转回。
众人吁了一口气,转眼望那孩童,心想这人小小年纪,好
大的胆气,这条命却不是捡来的?
阎基冷笑一声,喝道:“那当真再美不过,阎大爷独饮肥
汤,岂不妙哉!兄弟们,快搬银鞘啊!”群盗轰然答应,散开
来就要动手。阎基左足飞起,将那男孩踢了个筋斗,顺手掀
住了独臂汉子,喝道:“还给我!”
商老太太嘶哑着嗓子,问道:“阎老大,这儿是商家堡不
是?”阎基道:“是啊,商家堡怎么啦?”商老太道:“我是商
家堡的主人不是?”阎基一只手仍是掀住独臂汉胸口,仰天大
笑,说道:“商老婆子,你绕着弯儿跟我说什么啊?你商家堡
墙高门宽,财物定是不少,可是想送点儿油水给兄弟们使使?”
群盗随声附和,叫嚷哄笑。商宝震气得脸也白了,道:“妈,
别跟他多说。儿子和他拚了。”从镖行趟子手中抢过一柄单刀,
指着阎基叫阵。
阎基将独臂汉一推,狠狠说道:“小子别走,老子待会跟
你算帐。”双手一拍,向着商宝震斜眼而睨,脸上流气十足,
显然压根儿没将他放在眼里。
商老太道:“阎老大,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阎基
一怔,油嘴滑舌地道:“到哪儿啊?女人的房里姓阎的可不去。”
商老太就似没有听见,仍道:“我有要紧话跟你说。”
阎基心想:“这老太婆倒有几分古怪,不知她叫我去哪
里?”正待说:“阎大爷没空跟你摽唆。”商老太已转身走向内
堂,哑声道:“你没胆子,也就是了。”阎基仰天打个哈哈,笑
道:“我没胆子?”拔脚跟去。二寨主为人细心,将阎基的鬼
头刀递过,阎基左手倒提了。商宝震不知母亲叫他入内是何
用意,跟随在后。商老太虽不回头,却听出了儿子的脚步声,
说道:“震儿留在这儿!阎老大,你叫弟兄们暂别动手。”说
这几句话时向儿子和阎基一眼也没瞧,但语音中自有一股威
严,似是发号施令一般。阎基道:“这话不错,大伙儿别动,
等我回来发落。”群盗轰然答应,二寨主用黑话吆喝发令,分
派人手监视镖客,防他们有何异动。
本来商宝震和三个侍卫助着镖行,群盗已落下风,但商
宝震和徐铮为田归农所伤,马行空挨了阎基一脚后,再给田
归农打了一掌,伤势更重,形势又自逆转。群盗既不劫镖,镖
行人众也就静以待变。
阎基跟随在商老太背后,只见她背脊弓起,脚步蹒跚,原
先心中存着三分提防之意,此时尽数抛却,笑问:“商老婆子,
叫我进来可是献宝么?”商老太道:“不错,是献宝。”阎基心
中一动,他一生最是贪财,瞧这商家堡一副大家气派,底子
甚是殷实,说不定那商老太一见强人降临,吓破了胆,自行
献上珠宝赎命,也是有的,不由得又惊又喜。只见她一直向
后进走去,接连穿过三道院子,到了最后面的一间屋外,呀
的一声把门推开,自己先走了进去,说道:“请进来吧!”
阎基伸头向房里一探,见是一间两丈见方的砖房,里面
空空荡荡,只见一张方桌,更无别物,微感跷蹊,提步进去,
大声道:“有话快说,可别装神弄鬼的。”商老太不答,伸手
关上木门,又上了门闩。阎基大奇,四下打量,只见桌上放
着一块灵牌,上书“先夫商剑鸣之灵位”。阎基心想:“商剑
鸣,商剑鸣,这名字好熟,那是谁啊?”一时却想不起来。
商老太缓缓说道:“你竟敢上商家堡来放肆,可算得大胆。
若是先夫在世,十个阎基也早砍了。今日商家堡虽只剩下孤
儿寡妇,却也容不得狗盗鼠窃之辈上门欺侮。”几句话说完,
突然腰板一挺,双目炯炯放光,凛然逼视,一个蹒跚龙钟的
老妇,霎时间变得英气勃勃。
阎基微微一惊,心想:“原来这婆娘是故意装老。”但想
到一个女流之辈,又有何惧,笑道:“上门也上了,欺人也欺
了,你又咬我一口?”
商老太霍地走到桌旁,从灵牌后面捧出一个黄色包袱,那
包袱灰尘堆积,放在灵牌之后毫不抢眼。她也不拍去灰尘,顺
手解了结子,打开包袱,只见紫光闪闪,冷气森森,却是一
柄厚背薄刃紫金八卦刀。阎基蓦地里记起十余年前的一件往
事,倒退两步,左手倒提着的鬼头刀交与右手,叫道:“八卦
刀商剑鸣!”
商老太脸色一沉,叫道:“豪杰虽逝钢刀在!妾身就凭先
夫这把八卦刀,要领教阎老大的高招。”忽地抓住刀柄,一招
“童子拜佛”,向灵位行了一礼,回过身来,已成八卦刀法中
的第一招“上势左手抱刀”。但见她沉肩坠肘,气敛神聚,哪
里有半分衰迈老态?
阎基虽然微存戒心,但想以百胜神拳马行空这等英雄,尚
且败在自己手里,若是商剑鸣复生,或许要惧他几分,这商
老太本领再高也是有限,当下鬼头刀在空中虚劈一招,笑道:
“你要比试刀法,何不就在大厅之中?巴巴地到这儿来,难道
定要丈夫的死人牌位给在一旁瞧着,才显得出本事么?”商老
太凛然道:“不错,先夫威灵,震慑鼠辈。”阎基不自禁地向
那灵牌望了一眼,心中有些发毛,急欲了结此事,走出这间
冷冰冰、黑沉沉的灵堂,说道:“商老太,你发招吧。”商老
太道:“你是客人,阎寨主先请。”她听他改了称呼,口头上
客气了些,于是也称他一声“寨主”。
阎基道:“在下跟商家堡无冤无仇,这次劫镖,乃是冲着
马老头儿而来。商老太既然定要出头,咱们点到为止,不必
真砍真杀。”商老太双眉竖起,低沉着嗓子道:“没那么容易!
商剑鸣一生英雄,他建下的商家堡岂容人说进便进,说出便
出?”阎基也自恼了,道:“依你说便怎地?”商老太道:“你
败了我手中钢刀,将我人头割去,连我儿子也一并杀了
……”阎基吓了一跳,心想:“我跟你又无深冤大仇,只不过
无意冒犯,何必这么性命相拚?”只听她又道:“若是妾身胜
得一招半式,阎寨主颈上脑袋也得留下。”此言一出,跟着喝
道:“进招!”
阎基气往上冲,大声说道:“我要你母子性命何用?只要
你这座连田连宅的商家堡。”说着将刀一晃,欲待进招,商老
太一招“朝阳刀”已劈了过来。这一刀又快又猛,阎基急忙
侧头,只听呼的一响,震得右耳中嗡嗡作声,那刀从右腮边
直削下去,相距不过寸余,只要闪避慢得一霎,这脑袋岂不
是给她劈成两半?
这一刀先声夺人,阎基给她的猛砍恶杀吓得为之一怔,知
她第二招定是回刀削腰,忙沉鬼头刀一架,当的一响,双刀
相交,火光四溅。阎基觉她膂力平平,远逊于己,本已提起
的心又放了下来,于是一招“推刀割喉”,推了过去。商老太
“哼”了一声,侧身避过,道:“四门刀法,不足为奇。”阎基
笑道:“平平无奇,却要胜你。”语声未毕,踏步上前,使出
一招“进手连环刀”。商老太不架不让,竟抢对攻,“削耳撩
腮”,举刀斜砍。
阎基大惊,心想:“怎么拚命了?”本来武术中原有不救
自身、反击敌人的招数,但这种拚着两败俱伤的打法,总是
带着九分冒险,非至敌招难解、万不得已之际决计不用。此
时商老太只要举刀一挡,就能架开敌招,哪知她竟行险着,不
顾性命地对攻。
她不顾性命,阎基却不得不顾,危急中扑地一滚,反身
一腿。这一腿去势奇妙,商老太手腕险被踢中,八卦刀急忙
翻过,阎基才收腿转身。原来他练熟了十余招怪异拳脚,近
年来在江湖上战无不胜,刀法却是平平,但他另有奇着,将
那十几路奇拳怪腿夹在刀法之中,一路第三四流的四面刀登
时化腐朽为神奇,居然也打败了不少英雄好汉,此刻施将出
来,每当刀法上一走下风,拳脚一动,立时扳转劣势。
顷刻之间一个老妇,一个盗魁,双刀疾舞,在砖房中斗
得尘土飞扬。阎基见商老太刀法精妙,自己若非靠那十余招
拳脚救驾保命,早已丧生于八卦刀下,一个老妇居然有此武
功,不由得暗暗称奇,心道:“如此久战下去,若是一个疏忽,
给她削去半边脑袋,那可不是玩的。”当下用长藏拙,不住地
拳打足踢,偶然才砍上几刀。这法儿果然生效,商老太难以
抵挡,不断退避。阎基洋洋得意,笑道:“嘿嘿,商剑鸣什么
英雄了得,八卦刀法也不过如此。”
商老太对先夫敬若天神,此言犯了她的大忌,突然间目
露凶光,刀法一变,四下游走,白光闪闪,四面八方攻了上
去。此刻她每一招都是拚命,每一招都是抢攻,早将自己生
死置之度外。阎基大叫:“你疯了么?喂,商老太,你丈夫可
不是我杀的,你跟我拚命干么?喂喂,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一面叫嚷,一面逃窜。
他斗志一失,商老太更是砍杀得如火如荼,出刀越来越
快,此时阎基的怪异拳脚已来不及使用,只想拔开门闩,逃
出屋去。面临一只疯了的母大虫,他哪里还想到什么胜负荣
辱,唯一的念头只是如何逃命。
他数次要去拔开门闩,总是给商老太逼得绝无余暇。眼
见她“夜叉探海”,“上步撩刀”,“仙人指路”,一刀猛似一刀,
阎基把心一横,反背一腿踢出,叫声“失陪!”左足用劲,窜
身从窗口跃了出去。岂知商老太拚着受他这一腿,如影随形,
跟着一刀砍了过去。只听二人同声“啊哟”,一齐跌在窗下。
商老太立即跃起,肩头虽被踢中,未受重伤。阎基的大
腿上却给结结实实的一刀砍着,再也难以站立。
这一下他吓得魂飞天外,只见商老太眼布红丝,钢刀跟
着劈下,忙伸双手握住了她小腿,大叫:“饶命!”
商老太幼时陪伴父亲、婚后跟随丈夫闯荡江湖,毕生会
过无数武林豪杰,如眼前这般没出息的混蛋,却是从未见过,
心中一怔,这一刀就砍不下去。阎基索性爬在地下,冬冬冬
地大磕响头,求道:“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是狗娘养的王八蛋!
老太太要抽筋剥皮,悉从尊便,这一刀务恳留他一留。”
商老太叹了口气道:“好,命便饶你。你记住了,今日比
武之事,不许漏出一字。”阎基求之不得,连声答应。商老太
道:“去吧!”阎基陪个笑脸,又磕了两个头,爬将起来,用
刀拄在地下,一跷一拐地走出。商老太厉声说道:“站住!咱
们拚刀之前,说过任谁输了,就得在商家堡留下脑袋。你说
话不算数,难道我也同你一般混帐?”
阎基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只见商老太脸上犹似罩着一
层严霜,显是并非说笑,哀求道:“你……你不是饶了我么?”
商老太道:“饶得你性命,饶不得你脑袋。”说着手中八卦刀
一扬,厉声道:“商剑鸣八卦刀出手,素不空回,过来!”阎
基咕冬一声,双膝落地。商老太手法好快,左手提起他的辫
子,右手八卦刀一挥,已将他辫子割下,喝道:“辫子留在商
家堡,从今后削发为僧,不得再在黑道中厮混!”阎基喏喏连
声。商老太道:“你裹好腿伤,戴上帽子,再到厅上招呼你的
手下滚出商家堡。”
大厅上众人你瞧我,我瞧你,不知二人在内堂说些什么,
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商老太颤巍巍地出来。阎基跟在后面,慢
吞吞地走出,叫道:“众兄弟,银两不要了,大伙儿回寨去。”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为惊愕。二寨主道:“大哥……”
阎基道:“回寨说话。”将手一挥,走出厅去。他不敢露出腿
上受伤痕迹,强行支撑,咬紧牙关出去。众盗不敢违拗,向
着一鞘鞘已经到手的银子狠狠望了几眼,转身退出。片刻之
间,群盗退得干干净净。
饶是马行空见多识广,却也猜不透其中的奥妙,只见阎
基行过之处,地上点点滴滴留下一行血迹,料想他在内堂是
受了伤,看来商家堡内暗伏能人,却哪里料得着眼前这龙钟
老妇,适才竟和他拚了一场生死决战。他扶着女儿的肩头站
起待要施谢,商老太道:“震儿,跟我进来!”马行空一愕,只
见他母子二人径自进了内堂。
这一下镖行人众与三名侍卫都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商
老太旧时必与那盗魁相识,曾有恩于他:有的说商老太一顿
劝喻,动以利害,那盗魁想到与御前侍卫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