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落拓-灯火阑珊处-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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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静宜飘然而去,王英强不免纳闷:“她平时冰山美人一个,对谁都爱搭不理,今天可真奇怪。”
张志铭笑着调侃他:“冰山美人主动送你出来,明显对你青眼有加嘛,强子,你有艳福了。”
王英强连连摆手,“别开玩笑了,知道她是谁吗?我老板陈华的女朋友。你想想我老板是什么人,她眼睛里哪可能再看得上一般人,一般人又哪里消受得起她。我好歹是她男朋友的下属,备考的时候又给她找了参考书,现在又是同学,所以她对我还算礼遇。”
张志铭肃然,“是你们陈总的女友啊,难怪开这么拉风的车子。”
“是呀,一开学她就震住大家了。虽然北京这地方好车多,美女多,不过像她这样开着名车来读MBA的美女,还真是打眼。”
张志铭简直有些惊奇:“开着玛莎拉蒂,来读在职MBA,还说毕业后找工作,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可不是吗?当初我在备考时碰到老板送她过来,真吓了一跳。我要有我老板这副身家,要么图发展,索性让女朋友去读EMBA,和上市公司董事长坐一块儿上课,学到什么是其次,至少混个人脉;要么就去专修吃喝玩乐,品红酒,玩帆船,去阿拉斯拉钓鱼,去瑞士滑雪,一心做个富贵闲人,争取花三代时间把后代培养出贵族气质。还读个屁的MBA,这些登龙术明明是给我们这些没钱要拼命奋斗到有钱的人准备的。”
王英强是典型的北京男人,说话十分风趣,张志铭和任苒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了。
张志铭笑道:“这位贺小姐的确很漂亮,可是不像你们陈总那样气度逼人。你有没有注意到,她问的问题不着边际,而且眼神闪烁不定,实在跟她的美貌不相称。”
王英强完全同意:“是啊,我也有这感觉。按说我们老板真不花心,我进公司一年多,看陈总就她一个女朋友,据说一向有求必应,什么都依着她。不过跟她同学这么久,我总觉得她绷得很紧,完全没有那种养尊处优、心满意足后的放松感。”
第二十三章
与王英强谈完之后,张志铭开车送任苒回去,却拐上另一条路,说要带她去看看玉渊潭公园的樱花。她有些发怔:“我一直以为樱花是三月开的。”
“这是北方啊,当然比南方开得迟些。”
周末时玉渊潭公园游人众多,门口排队买票的地方就飘满了洁白的樱花花瓣,进了公园抬头一看,樱花盛放得如大团大团织锦堆雪一般缀满枝头,到处都是赏花人,他们只能跟着人流慢慢地走。任苒感叹:“我以为你是没看花兴致的那种人。”
“不带这样歧视人的,我只是没时间,可是今天天气这么好,我觉得早早送你回去,不要说对不起自己,连这好春光都辜负了。”
天气的确很好,风吹得花瓣细细碎碎飘洒如雪,仿佛感染了空气中无名的春天气息,张志铭眼中含着笑意,神态松弛。任苒也笑了,“我在中部H市读书的时候,当地有一所名校,樱花开得很美很出名,我跟同学去看过,一转眼都四年多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呀,时间过得太快,花落得太急,机会稍纵即逝。我总觉得好多事情来不及做,已经时不我待,真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
任苒从很多同事身上都看到了张志铭这样随口感叹带出的焦灼感,他们的共同点是都受过良好的教育,都对未来有明确的计划,不满足于现状。她完全能理解,却没办法共鸣。
不过张志铭也只是随口一说,思绪马上转开,“你觉不觉得,那位贺小姐对你的兴趣大得有点儿奇怪。”
任苒也纳闷,但找不着答案,只耸耸肩,“大概是对我的工作好奇吧。不过,你们男人议论起八卦的瘾头也不小嘛,看来美女的影响力真强。”
张志铭笑了,“强子的老板陈总神秘得很,也只这一个女朋友给我们议论一下而已。不瞒你说,我一直想约见他,送了一个投资计划给他看,希望得到他的风投支持。不过强子在他们公司只是中层,跟老板说不上话,一直没得到回复。如果他女朋友真再来找你,你不妨好好跟她结识一下。”
任苒略微意外,还是点点头:“好。”
张志铭停住脚步,伸手拂一下她的头发上落的花瓣,神情突然温柔下来:“Reenee,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跟那位贺小姐完全不同。”
任苒不解地看着他,他笑了,“你眼神坦然,一点没有闪烁不定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你,我就想,这女孩子一定出身很好,而且一直顺利,对自己没有任何不确定,多好。”
任苒苦笑了,同时惆怅地想到,很久以前,另一个男人说过类似的话,也许他们都把她当成了不谙世事的孩子看待了,难道现在她仍然保有昔日的天真?
她淡淡地说:“谁能一直顺利呢?大概每个人都有想得而得不到的,想做而不能做的吧。”
一阵风吹过,花瓣如急雨般洒落,从两人之间拂过,张志铭突然觉得,周围的欢声笑语似乎一下子从身边退开,眼前这女孩子平静的面孔上几乎有一种魅惑的美感。
他自从与任苒认识后,便觉得她相貌、学历、工作都不错,看上去斯文温和又大方得体,算得上做女友甚至妻子的好人选,不妨交往试试。至于交往来得平淡,既是他不愿意冒进,也在他意料之中——他并没有激情似火追求的冲动。然而此时,他有一点意料之外的心旌摇动了。
对于贺静宜表现出的那个兴趣,任苒心里不是没有疑惑。
她回家后上网搜索,亿鑫集团的介绍相当简略低调,公司总部也在北京朝阳区CBD一座写字楼内,和她上班的地方隔得不算很远。亿鑫的主营业务包括商业地产开发、金融及风险投资等,公司董事长名叫陈华,网上有成百上千同名的人,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图片或者生平资料介绍。
接下来贺静宜并没有再找她,她便也将这件事丢到了一边。
但是,隔了一周,张志铭来找她,将王英强答应借给她的参考书递给她,却问起一个让她诧异的问题:“Reenee,你认识强子的老板,亿鑫集团的董事长陈华吗?”
任苒摇头:“陈华——我在墨尔本的那所大学倒是有个师兄就叫这名字,不过他还在那边读博士呢,不可能是亿鑫的董事长。怎么了?”
“强子跟我讲,贺静宜找过他,直截了当对他说,不要在陈华面前提起你。”
任苒好不惊讶,再度搜寻记忆,可是陈华这名字实在普通,除了与她打交道不多的那位木讷师兄,她实在想不起其他人来,亿鑫集团也与她工作的银行部门并无业务往来,她只能摇摇头。
张志铭紧盯着任苒,似乎想看出一点什么。然而,任苒脸上除了有些茫然外,再没其他表情。他早注意到,她有一双略带琥珀色的眼睛,清亮安静,此时坦然迎接他的注视,嘴角却微微一勾,带起了一点调侃,显然对他的内心活动不是一无所知。
他随手递给她一本薄薄的刊物,闲闲地说:“也许美女的思维确实跟传说一样,跳跃得不可思议,不过,亿鑫的陈总确实是很出众的人物,难怪她有不安全感。你看,这就是他。”
这本刊物是亿鑫集团的内刊,印制精美,翻开的那一页似乎是某项会面活动的照片,众多西装革履的人齐聚一堂,张志铭修长的手指点向照片左上角一个瘦削高大、神情冷峻的男人,任苒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
照片十分清晰,她不可能认错,那个人是祁家骢,无论站立的挺拔身姿,还是周身散发的从容不迫,他都与从前毫无二致。
任苒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到她再抬起头来时,张志铭的神情是若有所思的。
“我不认识这个叫陈华的人。”她艰涩地说。
张志铭合上杂志,笑了,“没关系,他又不是新科影帝,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认识他。”
他声音温和,神态轻松,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点菜,接下来他跟她谈的全是不相干的话题,再也没提起这件事。
陈华——祁家骢甚至连名字都改了。
这个事实比他现在是贺静宜的男友更让任苒震惊。至于他会掌控一个实力雄厚的集团,倒并不让她意外。
她心神不定地吃完饭,张志铭送她回家,她却没有上楼,站了一会儿,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到了亿鑫集团的办公地点。
她隔着马路看过去,这是一座36层高、有着灰扑扑色调的写字楼,在CBD区林立的大厦中并不起眼,她不止一次从楼下经过,今天还是头一次驻足。
这里和她工作的地方一样,虽然入夜,仍然有不少窗口透出灯光,想必有人在加班忙碌。下面竖的指示牌密密麻麻全是在里面办公的公司名称,旁边地下车库出口则不时有车辆驶出,迅速汇入路上的车流之中。
不时有穿着职业装束的男女从她身边走过,一个一边打电话一边匆匆而行的路人不小心撞到她,她这才突然从近似梦游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茫然看看四周,马上抬手拦下了出租车。
回家以后,她丢下皮包踢掉鞋子,去狭窄的卫生间洗澡,心不在焉之下,打到冷水,激射而出的水流打到身上,她冻得打了个哆嗦,慌忙再调水温,却一下子冷静下来,那些乱纷纷的思绪散去,她的嘴角浮起一个苦笑。
竟然去他楼下伫立,这行为该有多可笑。
记住你说的话,你并不认识一个叫陈华的人。他现在叫什么名字,是谁的男友,与你有什么关系?
现在你的上司、同事、朋友多半叫你Reenee,你是一个职业女性,再不是那个可以断然放弃学业,独自乘飞机奔向一个不了解的男人怀抱的幼稚女孩子了。
由阿邦代为转达的那个分手,虽然决绝,可是因为并没见到祁家骢本人,她再怎么跟自己说:那就这样吧,也没能彻底断绝心底的那一点牵挂。然而现在,她觉得她可以彻底死心,让那一段过去正式谢幕了。
这样一想,任苒自从看到祁家骢照片后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只觉得有体力透支后的疲惫感,却终于开始有余力考虑其他。
不知道贺静宜怎么会知道她的存在,而且忌惮一个早成为过去式的前女友再次出现在祁家骢面前。而且,她不确定地想,祁家骢似乎不像是那种会对着现任女友回忆从前的男人,她记得她曾带着孩子气追问他的初恋,他只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也许他和贺静宜相处得不一样吧——不管怎么样,这和你不相干,她客观地下结论,决定不再去探究这个问题了。
任苒照常乘坐地铁上下班,有条不紊地做着日常工作。张志铭仍以跟过去一样的频率与她约会,态度没有任何变化。
这件事让她有些奇怪。
她知道,那天看到祁家骢的照片时,她的表现肯定说不上正常,而精明过人的张志铭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异常。
可是张志铭似乎决意忽略她的那个失态,再没在她面前提起与亿鑫、祁家骢或者贺静宜有关的话题。他突然表现出这个微妙的体贴与尊重,让她既意外,又心有感触,对他的好感加深了一层。
她有时与他说起工作上的烦恼困惑:“同事丁晓晴最近跟我异常亲热,偶然看到我跟上司谈话,便要旁敲侧击打听个没完。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实在奇怪。”
他到底早踏入职场几年,又在外企干过,对于上司、同事的心理把握得远比她准确,“你们银行最近有没升职、外派或者培训之类的动作?”
“升职不会是现在,过两个月据说会派人去香港培训八个月。林经理的秘书说这次可能会偏重于投行和外汇理财产品,目前投行业务没开展,分配给我们资产管理部门的名额也有限。”
“很明显,你同事希望得到这次培训机会,怕你占了名额。”
任苒有些发怔,“不会吧,去香港培训是不错,不过国内金融业要到2006年年底才能全面开放,我们都不可能转做外汇理财产品开发,依我看,投行业务可能得排到最后,她不像是那种愿意长时间等机会的人。”
“你希望做投行吗?”
“我有自知之明啊。我早就跟她说了,以我目前的资历跟学历,没有底气申请转做投行,打算先考研充实一下自己。”
张志铭似乎觉得好笑,却只让那个笑意从脸上一掠而过,“Reenee,你不该早早把底牌露给人家。如果她十分看重这次培训,肯定推己及人,一来不会相信你的话;二来会充分利用你说的话。”
后来事实证明,正如张志铭的推断,任苒的同事丁晓晴从国有银行跳槽过来,本科毕业于国内名校,恰巧位于任苒待过的那个中部城市,两人开始时说起这一点,还颇有点亲切感。丁晓晴后来在另一所并不算很知名的学校读硕士,在满目海归的外资银行里,总疑心这个学历在外资银行未免不够用,加之英文会话能力始终不算过关,很看重一切可能的培训机会,确实在尽力争取,并且时时有意无意提及任苒的备考,弄得上司林波甚至专门找任苒去谈话。
张志铭倒并不觉得谈话是坏事,“在外企做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