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号-TITANIC-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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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对不起。〃鲁芙急忙向在坐的诸位道歉。
〃她的脾气很大,〃莫莉用叉子挑起一个樱桃,对卡尔微笑着,〃希望你能处理得来。〃
对这句话里有话的安慰,鲁芙只好忍了。但是卡尔却感到受了侮辱,他强作出一副笑脸,轻描淡写地:〃可能从现在起要注意她读些什么了。〃
艾斯梅还在琢磨:〃弗洛伊德,他是谁,乘客?〃
甲板上,人们在嬉戏。
杰克拿出速写本,正在画写生。他也许只有二十二三岁吧,一头未加修饰的淡黄色头发自然地在额前披覆着。那宽宽的额头还不曾被岁月刻下一丝皱纹,一双浓眉,眉心很低,几乎接上了眼角,拧成两股英俊之气,一对不大但却极亮的眼睛,饱蕴着无邪的纯挚真情。
那位早早登船的伯特带着女儿依偎在船舷的栏杆旁,指着大海向女儿讲述着什么……
杰克的笔迅速在纸上划动,勾勒着。画面。这对父女的形象已经画完,他正在涂抹女孩袖口的阴影。
旁边一个年轻人在与费彼谈论着什么,不时有几句话飘进杰克的耳朵:〃……这条船很不错……〃
〃是在爱尔兰建造的。〃
〃不是英国人?〃
〃不是英国人,由一万五千多工人在爱尔兰建造的,坚固极了,就像岩石。……由强壮的爱尔兰人造的……〃
几条狗被仆人牵着来到甲板遛风。
〃这是十分典型的良种狗,哼,头等舱的狗到我们贫民窟来屙屎撒尿!〃
这句话引起杰克的注意,他抬头看了看那个吸烟的小伙子,接口道:〃让我们知道有阶级之分。〃
〃怕我们不知道吗?〃小伙子把烟又狠狠吸了一口,起身向杰克伸过手来:〃托米·莱恩。〃
〃杰克·道森。〃
两个人紧紧地握手。
费彼不失时机地伸过手来:〃费彼。〃
托米与费彼握手。
作为平民尤其是平民的年轻人,在他们之间交往就是这样简单,他们彼此仅需要介绍一下自己的姓名,就可以成为朋友,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在他们看来,朋友两个字并不需要背后那些名望与权势的注释,也没有金钱与财富的支持,它如此之单纯,唯一需要的是真诚,除此而外,一切都是多余的。
杰克虽然年纪不大,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但是,生活教给他的却是如此之丰厚,使得他从直觉上就可以分辨出一个人的良莠。闯荡江湖的日子并不是像在父母的庇护下那样惬意,但却能使一个幼稚的人恨快成熟起来。从这点上说,社会是一所最好的大学校。
成了朋友,也就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费彼是个爱听故事的小伙子,他知道杰克有一肚子的新鲜事,就提议来一段,托米也说想听,于是杰克就讲起了他刚才画画时想到的那个关于沉船的故事:
〃1860年9月,英国的霍普号捕鲸船正在南极海作业……〃杰克像个真正的说书人:开始了自己的故事。
〃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只见前方一座冰山豁然裂成两半,冰块崩裂处露出了一艘奇怪的船只……〃
〃真的?〃费彼孩子气地马上问到,
〃真的。霍普号船长布莱顿立即下令捕鲸船向那艘船靠近。人们登船一看,船体虽然破旧,但基本无损。船上寂然无声,让人害怕。船舱里的情景更是叫人毛骨悚然:8具冻僵的尸体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其中有一个是女人,看模样是船长的夫人,旁边还有一条狗的尸体。船长室里,船长还保持着冻死前的姿态,手握着钢笔。靠在椅子上……〃
〃那是艘什么船?〃托米抢着问,
〃……人们在桌子上发现了一本保存完好的航海日记,打开一看,都惊叫起来。原来这艘船正是37年前出航以后一直没有下落的杰尼号!〃
费彼和托米惊讶地张大了嘴,等着下文,甲板上的其他旅客也有凑过来听的。
〃杰尼号船长在日记的未页上写到:'到今天……我们活了71天,现在再也没有可吃的东西了,我成了最后的生存者。……'原来,这艘杰尼号是在1823年1月17日驶往秘鲁的利马,在中途不幸遇到浮冰。船陷在巨大的浮冰里,再也没能逃脱。船上所有的人在做了一番生死挣扎以后,终于一个一个地死去了,……冰山里夹着的死亡者的船,就像一个幽灵,在漫无边际的海洋里竟然漂流了37个年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杰尼号是怎么随波漂流的,看来永远是一个谜了……〃
杰克的故事讲完了,费彼和托米出神地听着,忘了周围的一切。还是杰克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幸好我们坐的是泰坦尼克号,这可是任何浮冰冰山撞不沉的,不必担心了。好了,我该画画了。〃杰克又打开了自己的画夹,托米又有了新发现。〃
〃你的画卖钱吗?〃托米看着杰克的画,好奇地问。
杰克没有回答。
托米不解地抬起头,发现他的新朋友正呆呆地看着前方。他顺着杰克的目光望去,在夕阳的残照里,上层甲板上一位妙龄女郎正在凭栏眺望。
此时,正是露丝刚刚从餐厅里嘲弄完艾斯梅后,来到这里散心。
一半的落日已经沉入大海,海中的玫瑰色变成纯金。白色的船栏杆上了一层淡红色,好像整条船又被重新喷涂过一样,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海风吹散了刚才在餐厅里带来的那股闷热,使露丝精神为之一振。她沐浴在这略带咸味的空气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有此时,她才感到人生的美好只是这种感觉大短促了。
风吹动了她没有系紧的发稍,轻柔的秀发在她身后扬起,给人一种飘逸、洒脱的印象。轮廓分明但又不失娇媚的面庞、婀娜多姿的身形在金色夕阳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光辉,使人产生一种神圣的感觉。套用中国的一句古语,我们称之为〃高山仰止〃。当然,杰克并没有这样复杂的思想,更不会从五千年东方古国的文化中去找寻对他此时心境描述的词句,他只是觉得太美了,美得无法用他所知道的词汇去形容。他只觉得这个姑娘气度优雅、娴静,双眼流波,嘴角挂着一丝倔强的波纹,带着美国少女特有的神韵。她那乌黑发亮的长长的卷发,被海风吹得高高扬起。整个面孔显得淡漠,冷峻,毫无表情。凭着画家的眼睛。杰克看得出,一股被压抑的生气显然被生硬地刻在了她青春的脸上。她的头稍稍向后仰着,很自然地挺起了丰满的胸脯,她多会使自己美丽的身段摆出骄做的姿态啊!这种美使得杰克陶醉,使得他沉迷,使得他除了眼前这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女郎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顷不上了……
露丝并没有注意到那双痴迷的眼睛,也没有管四周走动的人群,她只是在找寻自己那片情净的世界。在她的眼中,只有大海是纯洁的、干净的。她多想抛开一切恼人的烦事,投进大海的怀抱,那样,她就将是自由的了,她将像海鸥一样在这片蔚蓝色的世界任意翱翔。
这一切没能逃过托米那双虽然年轻却又饱经世故的眼睛。他只需一瞥,便可以了解新朋友所思为何毕竟都是同龄人。但与杰克不同的是托米很了解自己的身价,凡不是他所能拥有的,他从来不会去奢求,更不会为之努力。阶级的烙印给他定下了不可逾越的界碑。
〃算了吧,〃托米嘲弄地劝说朋友,〃别癞蛤膜想吃天鹅肉了。〃
但是杰克没有听见,现在,对杰克来说,时间仿佛停滞了、凝固了,一切都是静止的,艺术家所固有的审美视点,使得杰克看到了一般人所看个到的魅力。在他笔下的模特并非没有绝色,但是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这是一种带有炙淡哀痛的美,眉宇间那浓浓的、化不开的忧伤恰到好处地点缀了形象的整体效果,使人产生一种〃我见犹怜〃的意境。
有人说艺术家是最没有情趣的,因为他们将一切都艺术化了,任何形象在他们的眼中都是创作的摹本。
也有人说艺术家最富于感情,因为他们很容易为一切美的东西所感动,所倾倒,创作的本身就是身心与灵魂的统一。
杰克是属于哪一种呢?
托米戏谑地把手臂在杰克脸前晃动,他想把新朋友从那不可能实现的情惘中拉回来。但是他没有理解一个艺术家对美的执着与迷恋。因为只有这时,一切对美的追求才是超脱肉欲和私情的。艺术升华了人格,同样人也赋予艺术以生命,这也许只有达到一定的境界时,就像佛家涅磐一样,届时超脱了生死的界限,就可以得到真谛。杰克并没有这样的道行,但是他对艺术的理解与追求却是向着这样的目标在迈进。这一切,并不为托米所理解。
如果不是卡尔来到露丝的身边,这一幕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远远望去,露丝显然对卡尔到来并不高兴,两人有过一番口角,最后,露丝挣脱卡尔的手,拂袖而去,卡尔稍稍犹豫后也尾随而去……
五光十色的晚霞,把半个天空都组成了发光的锦缎,血红色的夕阳,在散乱无章的云朵霞片中徐涂下沉,它把蔷薇色的斜辉,闪烁不定地蒙在海面上。落日最后一点儿余晖在海面撒下万颗珍珠后,消失在大海的深处……
夜幕降临了。
头等舱宽大的宴会厅内,社会名流显贵云集于此。
献筹交错,人头攒动。大厅中的人们彼此寒暄、客套。这是社交场合必不可少的应酬,酒像是兴奋剂,将人们感官刺激到神经的末梢。于是,在晚礼服掩盖下的身体热起来了,语言变得放肆大胆了,行为变得轻浮了……
时光又把1996年老人讲述的旁白适时地插入这场看似热闹却实力乏味的宴会之中
〃……我觉得这一生不外如是你活了一辈子,整天只是无尽的宴会、游艇赛、马球赛……接触到的都是思想狭隘、语言无味的人。就像是站在悬崖边,可又没有人拉我回来。没有人关心你,甚至没有人理会你……〃
宴会上,露丝孤独地坐在桌旁,冷漠的表情与热闹的宴会形成强烈的对比。她长得的确漂亮,具有一种生气勃勃的野性的美,她那双时而热情天真,时而茫然若失的黑色大眼睛里闪动着难以捉摸的内涵……
此时,露丝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悲哀。她眼前又浮现那海水,蓝色的、深邃幽暗的海水。在那里她会找到安静与祥和,她将化做海鸥,变成海的精灵,永远伴随着往来的客轮,为人们导航,享受大自然所赋予的一切……
身后喧嚣的人群更增添了她的烦闷。在这里,她找不到真实,看不到生活的价值,行尸走肉的日子耗费了她的青春,也熄灭了她生活的火焰。一走进这间大厅,她就感到窒息、恐怖与绝望。
她闭上眼睛,但是她可以不看,却不能阻止那一阵阵的声浪冲向耳朵,不能避开那一幕幕丑恶的交易在眼前进行。
终于,她再也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毅然站了起来……
头等船舱的过道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安静。人们惊讶地发现身着盛装的一位小姐发疯似的冲向船艉,她完全不顾上流社会的礼仪与风度,撞开迎面的行人,飞一般向前跑去……
夜空下,杰克·道森躺在甲板的长椅上,仰望天空独自沉思着。一颗流星掠过夭际,划出的轨迹吸引着他,令他神往。天上没有云,深蓝色的夜幕上,散布着很稀落的几颗星星,彼此很疏远地高高悬挂着,显得冷落、孤寂。
漂泊多年的杰克觉得自己就像是颗流星,来无影去无踪,但却总会闪光,总会留下印痕。他很满意自己的生活,四海为家处处是家正是他的性格。杰克天生乐观、豁达,从不知忧郁和发愁。他的信条是:善待别人,别人也就会善待于你。许多年来,无论身处何地,他总会结交些新朋友,有意无意地帮助许多人,当然他也得到了许多陌生人的帮助。他向他们学会了画画,学会了不少求生存的技能。他能够沿着铁轨长途跋涉几天不吃不喝照样谈笑风生;他能够日夜兼程奔波于穷乡僻壤却不觉艰辛。他修过鞋,打过铁,做过小贩,也烧过锅炉。他打得一手好牌,总是赌场上的赢家,能坐上泰坦尼克号当然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还学过跳舞、打球、游泳,但那当然不是上流社会附庸风雅的作派,而仍然是在求生中学到的生活技能。说起杰克从事过的杂役,恐怕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因为无论干什么事,他都当作一种乐趣而不是苦役,都看作是享受而不是操劳。正因如此,尽管江湖闯荡多年,杰克的脸上仍不见丝毫疲惫不堪或伤痕累累的痕迹,反而总透着一股孩子般的稚气,那张天生的娃娃脸也很难让人相信他的经历。
遇想中的杰克悠然自得,手中的香烟冒出的红色火星映着他的眼睛,那样情澈、平静。忽然,他感觉身后有人急匆匆地跑过,几乎撞到了椅背,那人竟毫无察觉。杰克敏惑地坐起身,发现了一个身穿长裙的女人背影,正逃命般地跑向下舷梯,长裙被风吹得后摆飘起,脚步也快得有些失控,一种不祥的感觉使杰克离开长椅,尾随那女人跑了下去。
那女人就是露丝。她一口气离开头等舱的豪华大厅,跑到船艉甲板的尽头,此刻正气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