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锦-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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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王若灭了,也等同于消弱了能抗衡皇权一股大的势力,对于藩王来说,并不是好事,贺兰珏要夺天下,最强大的敌人并不是藩王,而是皇权,是李泽昭,是手上少说也拥有四十万精兵的刘武。
这一战虽然同李泽宸结成了死仇,但相比他们兄弟两人之前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仇恨来说,李泽宸缓过劲来首先要算账要拼命的对象决计是皇帝李泽昭。
有这样一个留给自己的对手一个咬不烂踢不开的麻烦的机会,喜欢算计并乐的投机取巧贺兰珏自然不会错过。
所以何梦锦料定他会出手帮李泽宸,而他这一招对平城出奇兵的本来目的,也是她昨日从与他的谈话中才得知的,是永林,常平,郡和三番。
天下藩王诸侯割据,除却势力最为强大的广平,靖地,昌邑,江陵四藩之外,另外还有六个势力次之的藩王。
而永林,常平,郡和三番早在数十年前就结成同盟,分开来看是小,但其结盟在一起,其实力也不容小觑,贺兰珏此行,是为过平城挥师直往三番而来。
这三番若能让其臣服或者强行收入广平,那么大汉的势力,贺兰珏就已经能占去五分之二,对于他通往至尊的宝座,又近了一大步。
看着随着李萧然,李泽宸离开,满院子的护卫也走的一个不剩下,这屋子内外,就只剩下何梦锦贺兰珏,刘子骞以及昏迷中的云贵妃四人。
何梦锦帮衬着刘子骞一起,将云贵妃扶到椅子上安顿好,看着云贵妃的面色,刘子骞欲言又止。
何梦锦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此时也懒得再解释自己当时是否真存了那么一个狠毒且卑鄙的打算,她只道了句:“照顾好她,我去找昕儿。”
随即,并不去看刘子骞,转身同着贺兰珏朝江陵王府之外行去。
她当然不会安排何昕只在恒阳傻等着,在她和贺兰珏离开恒阳的第二天,考虑到一来二去时间赶不及,她就已经派了人去将何昕接过平城,一旦解药到手,立马给他服下,这样才算稳妥。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逃避
两人才踏出江陵王府,就有如潮水般奔涌而来的士兵将整个江陵王府包围了起来,而李泽宸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领队的那人何梦锦还算熟悉,正是护送贺兰珏的迎亲队伍回恒阳的秦月,城门被攻破,他率先领了兵赶往王府向贺兰珏复命。
一见从门口走出来的贺兰珏,所有人齐齐跪倒,“公子。”
整齐嘹亮的参拜声和铠甲摩擦的声音响彻九霄,直听的人热血沸腾,那声音里带着无上的朝拜与对王者的崇敬加冕。
贺兰珏神色如常,依然从容且带着淡淡的几不可见的笑意,即便如此,他那一身无形中散发出来的雍容强大已经让人感觉到了压迫。
而何梦锦同时也注意到秦月的身后有一人被捆成了一个粽子拖在地上,一身的血污以及在地上被磨的伤痕已经分辨不出那人的本来面目,但依稀间让何梦锦觉得似曾相识,不过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多想这人是谁,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到昕儿身边让他服下解药。
贺兰珏此时应该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何梦锦只带了几个茗记的护卫就匆匆往安置昕儿的地方赶。
这几日来,昕儿一直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而且脸上的瘀紫越发深了几分,所以,即使亲手给他服下解药,何梦锦一颗心仍旧是提着的。
广平的兵马占领整个平城,这一夜外间轰轰烈烈吵吵闹闹,她却哪儿也不想去,就守在床边,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何昕。
在她揣着担忧与害怕终于熬到黎明降临的时候,几日不吵不闹除了微弱的呼吸的昕儿终于轻咳了几声,接着又连续不停的咳,一张小脸更是因为咳而涨的通红,将先前的淤紫都盖了过去,咳着咳着。意识尚且不清醒的他又吐出了许多暗黑色的血块,陪同何梦锦一起守着的大夫见了,又细细的再把了一番脉,才惊喜的告诉她,“毒血已经咳出来了,小公子已经没有大碍了,休息一段日子就可以恢复。”
听到这一句话,何梦锦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连日来的揪心与害怕此时都再没了踪影,她灰白的世界里又突然恢复了色彩。
喜的她差点哭出来。
为了不在一屋子大夫以及茗记属下们面前失态。她吩咐了几句。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李泽宸既然对孩子下毒。自然也会想到他们为了给孩子争取多的时间会将孩子带过平城来,所以,在平城的这一落脚点他们选的格外的隐蔽,就在离城门口不远处的小街道上。这里位置不起眼,而且离城门近,若有意外可以第一时间带着昕儿逃出城去。
黎明已经过去,此时天色渐渐明朗,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冬日的日出并不比夏日里霞光万丈,但朝霞却也是很美的,而且,何梦锦觉得。今天的早晨更美。
她出了屋子,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城头,有人披着大髦衣襟带风如玉雕天人一般伫立,迎着朝霞,看的不清晰。但那人无双的风姿想让人认错都难。
何梦锦脚尖清点,运起轻功,就朝他所在的位置掠去。
这一战刚结束,而真正的大战才刚开始,按理他应该很忙很忙,昨夜她彻夜未眠,这人至少也应该忙到很晚,这个时间该是要抓紧了补觉休息才对,站在这里喝西北风做什么?
何梦锦揣着好奇,在贺兰珏身边站定,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公子,早啊。”
贺兰珏对她的出现并不意外,他的目光看着城头下,对何梦锦淡淡的回了句:“早。”
何梦锦循着他的目光向城外看去,此时,天色已明,视野开阔,整个城头城下城外的场景悉数映入眼帘。
昨夜的那一仗,虽然茗记在城内与城外贺兰珏的人马里应外合,将广平军队损失降到了最小,但不可避免的是那誓死守卫平城的守军,尸横遍野。
城头已经换上了广平的布防,旗帜已改,昨夜里血战的尸骸都被移下了城头,唯有地上干涸的血迹在无声控诉着昨夜血腥的一幕。
城头虽被清理干净,但是放眼望去,城下,城外,边地的尸骸却还没有来得及清理,那些昨日还鲜活的生命,此时却如同残破的布偶,了无生机,地上那一滩滩尚未干涸的血渍,触目惊心。
何梦锦努力的眨了眨眼睛,不忍再看。
伤亡无可避免,唯有结束这场藩王割据皇权争夺的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才能结束这样如同地狱修罗的皇权争夺。
“公子,”何梦锦看着远处的青山,忍不住问出了一句一直揣在心头疑问,出声道:“你为什么要得天下?”
自古以来,欲得天下者,必有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即野心。
这一点,贺兰珏虽然总是那般从容且雍容,但毋庸置疑,是有的,何梦锦却觉得,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原因。
早上的风有些凉意,再带上了几分微染的湿意,何梦锦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时候,肩头一暖,一沉,本来披在他身上的白色大髦换到了她的身上。
接着耳边传来贺兰珏如玉石抨击的声音:“最初,我也只是一心想要掌控这个天下,不想自己的命运自己身边的人,都操纵在别人手上……”
说到这里,贺兰珏的语气顿了顿,何梦锦转头,正瞧见他眼底有一抹深邃的忧伤迅速的蔓延开来。
那毫不掩饰的难过神色,还是她第一次见。
从容如他,雍容如他,戏弄别人,算计整个天下都含着笑意的他,第一次有如此受伤的神色。
她看着他,感觉自己的心也在跟着不可抑止的难过起来。
她知道他说的是他的娘亲,那个受困于情最终郁郁而终的女子,因为皇家的一纸赐婚,因为嚣张跋扈的长公主而隐居在远道不得出的绝代佳人。
看着他蹙眉,她那双埋在大髦里的手就忍不住想抬起来,替他抚平。
但是,最终,她没有。
感受到大髦上仍旧带着他淡淡兰香和体温味道,何梦锦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涩意逼回,同时,也有些慌乱的转过头,避开贺兰珏的眸子。
见她如此,贺兰珏只叹息了一声,继续道:“现在,我更要得这个天下。”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转了语气,刚才还带着露水微雨的湿意的语气,多了几分郑重与坚定,“结束这场乱世,还一个盛世,也为了能守护一个人。”
只有掌控了天下,就再也没有旁人能伤害到她,这一刻,是贺兰珏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在听到他最后一句的时候,何梦锦整个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她下意思的握紧拳头,本是想脱口而出问一句那人是谁,却被她硬生生的逼回了喉头。
不想问,不敢问,不能问。
有些心思一旦被点破,便如同决堤的洪湖再不受自己控制。
见她无动于衷,贺兰珏抬手一拉,将她身子板正,如玉的手指将她的下巴一抬,迫使她与他对视,迎着有些晃眼的朝霞,他语气无比郑重道:“何梦锦,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一百五十六章 表白还是威胁?
在听到那句话之后,何梦锦如同石雕一般僵硬的愣在了原地。
不只是为他这突然的发问,更多的是为他这句话里的称呼,何梦锦。
那是她藏在最深处的秘密,是连自己都不敢触碰不忍去回忆去揭开的真实身份。
何梦锦。
这一刻,贺兰珏如此清晰的叫出她的本名,让她如何不惊讶。
风很凉,晨光熹微,那人的目光里盛满让人溺亡的温柔与期待,何梦锦呆愣了片刻,才用有些走了调的声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很多余,贺兰珏那般睿智的人,同她相处这么久,同她身边的人接触了这么多,也该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不过,换做常人,只怕都不会相信死而复生怪力乱神的言论,而听他唤她的语气,显然已经肯定了她的身份,他是如何肯定的?
“在昭仁宫,我无意中听到了你和沈洛的谈话。”
看着这一瞬何梦锦眼底浮现的戒备,贺兰珏无声的叹了口气,同时松了抬着她下巴的指尖。
他这么一说,何梦锦才想起来那夜沈洛走了之后她是感觉到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但后来没察觉到异样,她也只当是自己精神恍惚之下看花了眼,却没有想到那人是贺兰珏。
既然是他,当时又为何那般匆忙的避开了她?
碰到何梦锦询问的目光,贺兰珏的面色一紧,眼底有一抹很明显的不自在一闪而逝。
“皇宫人多口杂。当时见你安然无恙,为了不惹人注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就先走了,本来也只是小事。所以后来也没有刻意提起的必要。”
说这话的时候,贺兰珏已经转过身子,对着远处缓缓升起的朝阳,并不看何梦锦。
若是何梦锦能再靠近他些许,定然能听到他此时乱了节拍的心跳,也能从这心跳声中感觉到他此时想要掩饰的尴尬。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时是如何飞也似的逃离,而他逃避的原因则是因为在刚得知何梦锦真实身份的一刹那心头的欢喜几乎让他失态。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眼前的女子,以至于得知她一直在意且不惜牺牲自己性命都要保护的人,一直让他觉得危险却不安的人,何荣轩,竟然是她的兄长。
宛若一直凝结在心头的巨石顷刻间土崩瓦解,遮天蔽日的乌云烟消云散,天地昭昭。阳光灿烂。
这个真相让他当时险些没欢喜的笑出声来,他一生里控制别人,运筹帷幄,也是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带上了面具,而且将面具上该有的神情,一丝一毫都精炼到了极致。嬉笑怒骂,甚至一个眼神,一个眉峰微动,都能随心所欲的表达,唯独那一刻,他甚至不能将脸上堆满的笑意敛去。
那般欣喜且不受他控制神情,才让他无比慌乱的逃了开。
自然,这些他是决计不会对何梦锦讲。
但在何梦锦听来,这句话带给她的意味是,贺兰珏并没有在意她对他的隐瞒。那句“本来只是小事”,“没有提及的必要”让她心头一松,原以为若有一日身份被揭穿这人或多或少会恼怒或者怪罪自己几次三番的欺瞒,却不料他根本就不在意。
循着贺兰珏眺望的目光看去,何梦锦迎着开始有些刺眼的太阳。询问道:“若是这样,我的身份,是不是也对之前和公子的约定没有影响呢?”
大业成就之后,还何家一个清白,这是她最初同贺兰珏的约定。
不等贺兰珏开口,何梦锦接着又道:“我只要一个公道。”
“自然。”贺兰珏负手而立,看着远处的青山,语气里不经意间已经带了几分俾睨,“何相为官清正廉明,且于百姓有一个仁爱之心,这个冤屈必然要洗刷。”
闻言,何梦锦心头一酸,内心里最柔软的位置本来已经如同千里冰封,此刻却仿佛被人捧了出来,仔细的用红泥小火炉洪培着,那最最刺骨的孤寒建起的心防,也在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