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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玉碎无棱-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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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中,连月色星辰也隐没了行迹,灿烂的紫光在空中逐渐湮灭,一切又回归死寂。大街小巷中已经再无活人的行迹,烟火也逐渐消亡,整座宣州城陷入一片狼藉的寂静。
  兰箫与白轻墨在出招之后便及时退开了很远,凌昭云握着玉扇,双目紧盯空中一团并不醒目却仍旧存在的黑影,直到那黑雾仿佛流窜一般消失了,才松开扇子,咳出一口淡红的鲜血来,却浑不在意地揩去嘴角的血迹,向着白轻墨的所在走去。
  白轻墨甫一落地,便立刻后跌数步,在兰箫震惊的目光下,一口浓稠的鲜血噗地喷出,血滴溅落在紫色的纱裙上,仿佛在夜间盛放的芍药花。兰箫脚步有些不稳,却一把扶住白轻墨倒下的身躯,将她收在自己怀里,后者却弯着腰一句话说不出来,捂住胸口,鲜血仿佛流水一般从口中涌出。
  带着九夜迅速赶来的折阙见此情景失声惊呼:“宫主!”
  凌昭云眼神一厉,一个箭步冲上去,顺着白轻墨全身大穴一路点下去,封住她的七筋八脉,然后抓起她的手腕,迅速扣上脉门,面色一沉:“脉象紊乱,真气逆流。若是再不施救,顷刻便性命不保!”
作者有话要说:  

  ☆、不见花市灯如昼

作者有话要说:  
  凌昭云的话如惊雷一般炸响在每个人耳际,折阙冲上去扶住一直弯着腰呕血的白轻墨,感觉到触手间仿佛万年雪山之巅的冰寒,那始终冰冷麻木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双手颤抖着:“宫主……”
  鲜血透过指缝渗出来,不断滴落在地面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小血洼,正咝咝冒着寒气。紫色的石榴裙染上了靡艳的血色,白轻墨眉头紧蹙,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微微有些湿润。
  兰箫拉下她的手,让折阙扶着她盘腿坐在地上,眼见那鲜血不断顺着她的下巴流下滴落在她的衣襟上,手指不自觉地颤了颤,旋即镇定下来,撩起衣袍坐在她的身后,凝聚全身真气,一掌拍在她的背心。
  浑厚的真气从背心处渡入身体,白轻墨仿佛感觉一具温暖的躯体覆上背部,然后与自己缓缓交融,与身体里的冰寒之气一寸一寸碰撞,筋脉几乎扭曲,剧痛撕扯着浑身的神经与意志,意识有些模糊,沾了鲜血的手却握得指节发白,身体一阵阵冷暖交织。
  兰箫坐在白轻墨身后,额上渗出丝丝冷汗,嘴角隐隐有一丝鲜红淌下。
  凌昭云见势不妙,立刻出掌拍在兰箫身后,三人连成一线,隐隐有紫、蓝、白三色真气冒出,三人周围的空气仿佛被蒸腾得有些扭曲,却始终不见形势好转。
  三股内力交织,忽地感觉白轻墨体内蓦地一阵强力将自己的内力弹出来,兰箫眉头倏地一挺,双手立刻后撤,凌昭云亦被强行震开。真气反冲的力量直击兰箫的胸口,击得他微微弓起脊背,一口鲜血喷出来,溅在白轻墨颈后。
  “怎么会这样……”凌昭云捂住胸口咳嗽着。
  眼见鲜红的血液再次从白轻墨口中涌出,兰箫不顾自身伤势,扶住她的身体,正欲再次出掌,却被折阙拦下。
  一直待在旁边急得在地上团团转的九夜见兰箫撤开手,立刻摇起大尾巴,一下子扑到白轻墨身边,露出锋利的牙齿,一口咬在了白轻墨的右手手腕上。
  纯白却温暖的光芒在九夜嘴边绽放,缓缓包裹住白轻墨整个身体。一缕黑色血迹从九夜牙齿咬下的伤口处流淌出来,森冷的冰寒气息比这严冬更加让人悚然心惊。
  光芒逐渐退去,白轻墨不再吐血,九夜卷起自己的大尾巴,从白轻墨的腿上攀上她身前,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
  脸上毛茸茸的触感有些瘙痒,白轻墨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一瞬的混沌,旋即浮起淡淡的笑意,在九夜盈满担忧又可怜巴巴的眼神下,伸出手臂,穿过它翘起来的大尾巴,抱住那温温软软的狐狸身子。
  凌昭云长长舒了一口气,拿起自己的扇子感叹:“这小畜生,还当真是个神物。”
  兰箫一言未发,神色却略有缓和,终于抬起袖子擦去唇上的鲜血,仿佛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与蓝幽在一起的陈鹏飞和被凌离强行带走的风琉月也从不同的方向赶了过来。风琉月看见凌昭云脸色苍白,刚想张口,却又立刻瞧见白轻墨坐在地上,身上都是血迹,低声惊呼道:“白宫主!”陈鹏飞见一地的鲜血与四人身上、嘴边的血迹,回想起方才在远处看见的那瑰丽无比的场面,不由得心下一沉:“三位这是……”
  兰箫摆摆手,安抚道:“无碍。”
  见白轻墨想要站起来,折阙赶紧上去扶,顺手接过她递过来的团成一个球的九夜。
  看见白轻墨看过来的目光,兰箫微微一笑。
  白轻墨舔了舔嘴唇上的血,原本司空见惯的鲜血此刻却变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停顿了一会儿,轻轻道:“陪我走一走。”说完转过身,向着没人的街道上走去。
  兰箫淡淡一笑:“好。”然后走过去,跟上白轻墨的脚步。
  兰幽刚想跟上兰箫,就被凌昭云一把折扇拦了下来:“你去做什么第三者?让他们去便是。”兰幽只好停下脚步,任由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长长的街道沿着宽阔的河流蜿蜒前进,路边的小摊点早已破败成一片狼藉。灯笼摔落在地上,原本被孩子们提在手中的花灯被无数人踩烂,平民百姓的尸体横在街道上,彰显着这一夜魔宫惨无人道的屠杀。
  二人沿着河岸缓缓并肩漫步。宁静的河面上,在星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粼粼的波光。
  白轻墨轻轻弯下腰咳了两声,兰箫立刻扶住她,道:“看来,即便是天山雪狐也治不好你这一身伤。”
  白轻墨直起身来,下意识弯了弯唇角,微微挑起眉毛:“所以?”
  兰箫一笑,没有接茬。
  “你今日也受了不轻的伤。”白轻墨顿了顿,继续向前慢慢走着,“还有凌昭云。虽然我们并未使出全力,但区区一个神使便有如此功力,魔宫的实力确实让人心惊。这个段明玉,似乎比阶品更高一点儿的天尊韩子汝更加有手段,难怪魔宫会派他来领导这次屠杀。”
  兰箫问:“段明玉确实是个习武天才,然则这与魔宫秘法也有脱不开的干系。你今日使的是《莲心诀》第几重功力?”
  “第五重。”白轻墨道,“既然你知道我练的是《莲心诀》,魔宫的人定然也知道,只是不明就里。”
  兰箫一笑:“幸好他们不明就里,否则今日还真得血战一场了。”
  白轻墨亦不由得弯了弯唇角,映着星光的眼眸里荡漾起一丝笑痕。
  长长的河岸线同河流一样,一眼望不到头,街道左侧是残破的店铺,右侧则是黑中泛光的大河,残灯独自悬挂在房檐上,晕黄的光影照耀在河面上,闪烁着晶亮的莹莹波光。头顶一轮圆月,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倾洒在河面上,与无数星辉共舞。
  兰箫忽然停下脚步,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
  那是一只花灯。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兰箫将手中的花灯递给白轻墨,“而它也始终在这里,等着我们。”
  白轻墨注视了他良久,然后伸出手,接过了灯杆。
  难得一只完好无损的花灯,晕黄柔和的火光从粉红的纱纸中透出来,映照在人的脸庞上。正是先时在街上看中的那一只莲花灯。
  端详着莲花灯上细致的纹路,白轻墨道:“真要放这东西么?你知我一向不信这个。”
  “你不是不信。”兰箫淡淡笑道,“你只是不想丢失自己的方向而已。”
  白轻墨微微一怔,旋即垂眸,轻轻勾起唇角。
  “你竟知我有什么方向么?说到底,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听天由命罢了。”
  “听天由命?这才不像是你说的话。”兰箫失笑,“我以为你更喜欢‘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自是不愿信命,有时却又不得不信。”白轻墨浅笑,笑容里有着淡淡的无力:“还是说,你以为真的能够做到么?”
  兰箫不语。
  “方才那店老板说的确实是对。平常人放花灯也并非一定信的,不过是心里头留个念想,即便命途多舛,日后想起来也能留一份□□。”白轻墨弯了弯唇角,眼神流露出一抹苍凉,“可是,像我们这样的人,迟早是众叛亲离,千夫所指,还能奢望有什么念想?”
  兰箫叹道:“你太偏激了。”
  花灯中的火焰轻轻跳跃,河面上的风吹来,扬起二人的衣襟与长发,在空中飞扬。
  兰箫张开手臂,环过白轻墨腰,后者手微微一松,花灯从手中落下,“啪”的一声落在了水面上,溅起几粒冰凉的水珠。
  白轻墨一个趔趄撞在兰箫胸膛前,眼见那朵莲花在河面上摇晃了几下,波纹一圈圈散开,然后便顺着流动的河水,随着粼粼的波光,晃晃悠悠地漂远了。
  兰箫亦没料到白轻墨站得如此不稳,这一拽便让她松了手,微微一愕,旋即微笑:“这便当是我们俩一块儿放的罢。”
  淡红的莲花包裹着一朵晕黄的灯花,在河面上逐渐漂远,混迹在万千星光中,隐去了自己的行踪。正如失散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心里莫名地有些暖意,白轻墨微微勾起唇角,无意识地道:“便当作是我们一块儿放的。”说完又觉得这话有些奇怪,蹙了蹙眉头,抬眸看了一眼兰箫,后者正垂眼看着她,眸中有淡淡的星光。松开眉头,白轻墨问道:“许了什么愿望?”
  兰箫笑着摇头。却不知是没许愿还是不告诉她。
  白轻墨垂下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远处黑暗中水天相接的粼粼波光。
  今夜过后,中原武林又不只是如何的一番面目。今夜的宣州成为魔宫的又一个□□,经过这一场屠杀,曾经繁华的宣州定然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才能喘过气来。不论是明面上的势力还是各大隐宗,没有人再能坐得住,因为没有人知道,魔宫的下一个矛头,会对准谁。
  

  ☆、闻人昔时过人香

  
  艳阳高照,晴空里零零星星飘浮着几朵白云,柔软而舒展。
  一个毛茸茸的大白球从芭蕉树的大叶子上滚了下来,砸落在树下的茶几上,弹了几下,然后又掉到地上,打了几个圈,这才四脚朝天地显露了原形。
  凌昭云甫一用扇子拨开青藤踏进庭院,便看见这么一副景象:刚吃完一大盆糖炒栗子的九夜正摊开圆滚滚的肚皮,四肢呈大字状撒开,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粉红色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小爪子舒舒服服地张着,几乎和整个身子一般大的大尾巴从屁股底下伸出来,在地上翘了翘。
  茶几边上,一身紫色锦衣的祁无芳被泼了一身的茶水,注视着地上晒太阳的小狐狸,认真地沉思着“为何狐狸会那么喜欢吃糖炒栗子”这一千古命题。
  下人走过来收拾被搅得一塌糊涂的茶几和地上的茶杯碎片。白轻墨一身淡粉色曳地长裙,一手撑着脑袋,浑然不在意地躺在藤椅上,眼角斜了一眼凌昭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看来,还是初夏的时节更叫人舒爽一些,看你的神态,倒是比往日里更悠闲。”凌昭云摇着扇子,脚步一抬,便从九夜的小身子上堪堪跨了过去,“外头闹得鸡飞狗跳,你却优哉游哉呆在自个儿宫里,竟然连祁兄都让了进来,可见你心情着实不错。”
  自从年初元宵在宣州闹了一晚上,魔宫便再没有消停过,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苍山派的水源处被下了剧毒,仅仅一个早晨便折损上百精锐;逍遥门受到魔宫袭击,八十弟子及两位长老命丧刀刃之下;临风山庄派出去联络黑道的数十名属下在各个方位的五里亭被腰斩分尸,其惨状令人目不忍视;九阍阁的六名橙阁杀手被总部派出打听魔宫的所在,一月未归,最终被人在山野中发现之时,只剩下六枚橙阁玉佩及一大片被黑水浸透的腐臭土地。
  死的人多了,各大门派逼不得已,迭起对魔宫宣战。黑道中不少门派应邀加入乾坤盟,白道中大门派多数明白事理,分清形势后便再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即便有少数不成气候的小门派受不了与黑道为伍退出乾坤盟的,也迅速被魔宫血洗。近几个月来,在临风山庄、四大家族、碧落教、沉月宫、倾云楼以及少数几个白道大门派的凝聚下,黑白两道开始抱成一团,乾坤盟的规模迅速壮大,成为前无古人横跨黑白两道的巨型江湖组织。
  “外头脑的鸡飞狗跳与我有什么相干。”白轻墨将鬓发撩至耳后,懒懒道,“韩临东那老狐狸算是有两把刷子的,将乾坤盟照看得挺好,不需我们去操心,魔宫也许久没在明面上找我的麻烦,他们死人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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