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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汉宫君泱传-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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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口中讨论着的,分明是君泱。

    原来那太医并不是真正的太医,却是马婕妤派来的假太医,掖庭不比后宫里边,什么都详细安全,在那些药上动一点手脚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也难得被人发现。就算最后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但是马婕妤做事从来难留痕迹,再加上掖庭里人命轻贱,君泱的身子本就虚弱,做了那么久的活得不到什么休息,染上些风寒丧命什么的简直是太顺利成章的事情。

    只要君泱一死,就算她的身后再有什么人帮她又怎么样?那人本也只能是暗地里帮忙,出不得真身,若被查处出来,反是更加严重。若是真的什么也查不出来,那么谁会为了一件结局已定的事情而祸及自身呢?温晚知道,谁也不是这么蠢的。

    将他们商定的细节听了个清楚,直到他们脚步声渐远,温晚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出来。

    却不想,刚刚出来,却正巧碰到那个之前和假太医商定示意的宫女返回,像是有什么未完的事情还没来得及交代。

    见她从那草垛后边出来,又见她面上神色,那宫女微微一定,很快将温晚敲晕,身手敏捷迅速,熟练得像是经常做这种事情,丝毫不拖泥带水。

    而等到温晚再醒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像是身在一个地下室里,阴暗潮湿,除了身边燃着的一个火盆,便是仅仅点了一豆烛火在前边不远的木桌上,木桌后边坐着的是马婕妤,而她被绑在一个架子上。

    不是不害怕的,但是温晚很快又定下心来。她想,既然马婕妤没有直接处置了她,那么就代表她是有用的,而只要她能够出的去,那么事情就不是没有转机。

    “总算是醒了,在这候着你,倒真是花费我不少时间。”

    马婕妤微微抬眼,在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却被这周遭气氛衬得明媚而诡异。

    温晚直直地盯着马婕妤,便是强自镇定,眸中依然带上了些怖惧。

    不是怕她,只是马婕妤在看到微微醒来以后,缓步走到火盆边上,用钳子夹出来一块炭火,对着她的脸比了一比。虽然她很快又将那块烧得泛红的碳放回火盆,但是马婕妤脸上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却看得人心底发慌。

    “咦,刚才不是不怕的吗,怎么现在却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马婕妤说着,轻轻抚上温晚的侧颊,那夹在指缝中的针就这样扎进了温晚的脸颊,带出一串血珠落下,血腥而温热。

    那针尖上淬了毒,不是什么剧毒,只是会让人感觉到无比的疼痛。但是,纵然这样,温晚却始终咬着牙,一声不愿意吭,只死死盯着马婕妤。

    马婕妤见状,轻轻笑笑,将手从温晚的脸上移开,“模样生得是好,也有忠心,还有那么一点儿的倔强,真是惹人喜欢。可惜身份低微,还跟错了主子。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命不由人。所以你也不是可惜,只是命不好,而落得今天这样,你也别怨我,要怪,就怪那个叫君泱的贱人。”

    听了这话,温晚心生怒意,面上却忽然笑开,其实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会牵动脸上的银针更深的扎进皮肤,但她仍是笑得肆意洒脱,温晚抬起下巴,睥着马婕妤。

    “敢问马婕妤可知道,什么才叫贱人?”

    马婕妤闻言,歪歪头,笑意更甚,却是忽然甩手给了她一巴掌,力道极大,打的是温晚没有被扎针的那一边脸。

    “如今我在你面前,你不过是掖庭里的使唤杂手而我是后宫的婕妤,我可以随便对你做些什么,你却没有分毫反抗之力,孰尊孰卑一目了然……可如今,你却想对我说,我才是那个贱人吗么?”马婕妤笑出了声,“真是可笑之至,和你的主子一样,不自量力又蠢笨如猪。”

    喉间传来一阵腥甜的味道,温晚随意的歪了头将嘴角流出的血擦在肩膀上。

    “我是可笑,可马婕妤还不是在我这么一个卑微的小人物上浪费着您的时间?我一直以为身份高地位高的人是没有心思理我们这样的人的,却不想婕妤真是平易近人……又或者说,婕妤是闲得发慌不成?我记得那时候我家主子每日陪伴皇上,可是忙得很——”

    一句话没有说完,马婕妤却又是一巴掌甩了过来,这一次打的正是温晚被插了针的那一侧脸颊,一个没控制住,那针竟是反扎入了她的手掌中间。

    受伤一痛,她急呼出声,但是回过神来之后,很快便将那针拔去,随后抬头望着眼前正看着她似是好笑的女子,马婕妤微微眯了眯眼,在唇边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本来觉得你还有点用,才稍微耐着心思留你一阵,现在却看着你,却就像是看着那贱人一样,让人恶心。呵……果然是物以类聚么?”

    本想着压住性子与她周旋,奈何温晚是性子不仅直而且烈,尤其是在被激到的时候,总有几分不管不顾的刚烈,怎么也做不出那些什么虚与委蛇的事情。虽然在必要的时候这些都是必须的,都说能屈能伸才是真有智慧,可是有些事情,却是真的忍不住也不能够忍。

    温晚扯了嘴角,“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婕妤不是不知,不管再怎么说,我们和婕妤虽不是一类人,但在‘人’这个字面上也算是同类,可是,怎么听婕妤的话,却是把大家归分到了‘物’那一类?不止这样分了,还将我们也扯进来,婕妤未免厚爱。”

 113不祥的预感,不是预感

    不怒反笑,马婕妤缓走两步,踱到了火盆边上,细细往那烧得正旺的炭火里边望了一眼。

    “果真是个伶俐的丫头,我原本还想与你辩一辩,如今想来却实在浪费时间,我同一个即将变成死人的东西说什么呢?”马婕妤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可是再仔细一想,就这样杀了你实在有些可惜,我想,那君泱若看到你半死不活,那反应才是更好笑吧?不过若是让你活着出去,万一你把我给捅出去怎么办呢?真是难得选择的事情。”

    脸上的毒开始蔓延,温晚只觉得整张脸都是疼的,疼得像是被人生生将脸上面皮剥了下去,之后又撒上一把盐巴,一阵刺痛,一阵火辣。她低低垂着头,死死咬着嘴唇,下唇被她咬的出血,那块肉都几乎要被她自己咬掉了,可她却像是没有反应似的,仍在坚持着,不吭一声。

    “这般疼痛也能忍得,倒是有几分骨气。”马婕妤笑笑,忽然唤进来原在门外守着的几个宫人。可是将人唤进来以后,马婕妤却又望向温晚,“我幼时曾听过一个传说,却不知你是否知道……嗯,听说,凡在世之人,油嘴滑舌巧言善辩者,死后都要被打入拔舌地狱,那地方,会有小鬼前来接待,他们会慢慢撬开人的嘴,用铁钳夹住人的舌头,生生拔下。”

    “我小时候可害怕这个故事了,总觉得那样真是残忍,因为听说那些小鬼并非一下子将人的舌头拔掉,而是要把舌头拉长,慢拽,最终才能拔下,真是折磨人的事情啊。”说着,马婕妤顿了顿,很快又笑出来,“不过,听说很多时候,恐惧都是来源于未知,只要这些未知变成了已知,就不会再让人感到那么可怕了。”

    马婕妤语义颇深,望向温晚的眼神也有些意味深长。而听了刚刚那番话,温晚不是猜不到她想做什么,于是从心底生出一份恐惧来,只是死死抑住自己的声音不愿让它泄出半分惊恐情绪,可纵是这样,她到底不过一个小女子,哪里忍得住?

    终于,在那把被烧得火红的钳子凑近她的脸的时候,温晚终于忍不住别开脸惊叫出声,可惜那人并不理会她这般绝望的惨叫,反是用力地将她的脸扭过来,温晚立即条件反射的闭紧嘴巴,却不防被那滚烫的铁钳直直烙上……

    室内回荡着铁板烙肉的滋滋声和女子凄绝的呜咽,这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带了无尽的苦痛与折磨,如幽魂低泣一般,这一点也不像是现实里会有的声音。不知是过了多久,当马婕妤修好指甲再望向温晚,她的脸上几乎没有几块好肉,满是挣扎时被烧红的烙铁烫出来的疤,唯有眼睛那一块地方的肉还是好的。

    几乎被疼晕过去,温晚的头低垂着,手上的指甲早被掐进了掌心,模糊成了一片血迹。

    正是这时候,她感觉下巴忽然被人大力地掰过来,抬眼,对上的却是马婕妤眉眼盈盈。她先前虽是疼着的,却不是没听见马婕妤说的话,温晚心知自己是活不下去了,或者说再活下去也不过苟且。看到马婕妤这般模样,她感觉很恨。

    可是,见到温晚这般模样,马婕妤反是越发笑意清浅,却不防这时候温晚忽然一口含了污血喷了马婕妤满脸,马婕妤受惊,于是忽然便尖叫出声,原本捏着温晚下巴的那只手将她的脸往另一边一扭,温晚脸上被烙伤的地方于是顺着这一扭被撕裂得更加严重。可是,虽是疼至刻骨,她却觉得很爽快。

    那些原在边上候着的宫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他们都是跟了马婕妤许久的,自是知道得罪了她会有什么下场,虽然温晚如今已算是很惨,那一口血喷得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爽快,但她或许不知道,这般行为能爽快的了一时,但接下来或许会比现在更惨。

    拿着帕子将面上污血抹净,马婕妤的笑意有些狰狞。

    “你的胆子……倒真是大得很。”

    温晚张开嘴巴笑,口里是一片血肉模糊,她这样张着嘴,那些血就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淌了一身一地,满室都是极重的血腥味。

    “哦,还能笑得出,只是,能笑得出,却怎么不说话了?”说着,马婕妤随手拿起一旁钳子夹了块木炭凑近她的发尾,“我倒是给忘了,你怎么还能说得出话呢?你若还能说得出话,那才真叫见鬼。”

    火舌舔上温晚的发丝,一寸寸烧了上去,温晚使劲将头偏向一边,喉咙里发出蛇吐信子一般的沙哑声音,原以为这火要将自己的发丝全部烧尽,却不想马婕妤忽然泼了壶水过来。温晚先是一冷,再是一疼,随后才是感觉到心底微微一松。

    事到如今她才总算知道了马婕妤的手段,才总算认识到了马婕妤的毒辣。

    脸上和嘴里那一阵烧灼的疼痛感还未过去,接下来,却又是一阵刺骨般的疼痛,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将你的肉全部剜去,拿着刀子,在你的骨头上边生生磨着……

    整整一夜,温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能活下来的,每每遭遇一次疼痛,都觉得这该是最残酷的刑法,可每每被冷水浇醒,被强喂了药吊着命,迎接了下一次的刑法,又会觉得前一次好像都不算什么……

    这一夜,在温晚看来,好像过了几个轮回那么长。

    也许马婕妤是将她当做了君泱的替代品,所做的一切都是想放在君泱身上的,有可能她真的是心理扭曲,扭曲到了变态的地步,这样才会将折磨人当做一种乐趣。

    温晚几次在昏迷与半清醒中反反复复,最后的印象,是被人强喂了药丢到一个小院里边,那药是什么味道的她并不知道,却知道那一定是给她吊着命的,就像这个晚上一样。

    迷迷糊糊中,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温晚忽然强制自己睁开眼睛,可是睫毛上边凝着血块,她看什么都是一片血色,一片模糊。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认出了这里是君泱住的小院。

    窗子里边没有一点光亮,她想,她和温采该是睡了的。低下头轻咳几声,温晚的声音极其微弱,便是放在这寂静的夜里也难得辨别出些什么,真要说起来,那么,这从树间林梢掠过的风声都比她的声音更大。

    缓缓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温晚好像忽然做出了什么决定。

    最后深深望了那屋子一样,温晚的眼底带着的满是绝望和哀切。

    这时候,天上忽然下起雨来,是还未变成冰雪的冻雨,寒凉入骨,尤其这风夹着冻雨拍在人的身上,更是半点都难忍。可是温晚见着这雨落下来,冲散了周边血迹,她却好像很高兴一样,笑着抬头望向暗黑的天际……

    真好,这雨下的这样大,明天早上,便是什么都能变得干净了。

    第二日很早君泱便醒来,温晚一夜未归,她昨夜做了一个梦,是一个很不好的梦。

    梦里边,温晚浑身是血的伏在门外,眼神空洞,那身上的绝望和凄然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大雨里边,她向着小屋伸出手,仿佛想得到帮助,得到些温暖。可是,当君泱撑着伞跑向她,她却忽然消失了,君泱忘不掉她消失前露出的那个微笑,虽是满脸血污但那笑意却明媚温暖,那个笑……

    就像是一声道不出的诀别,用尽全部力气展现出自己的欢乐,可是,带出来的仍旧是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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