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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堂鹊和她的朋友们-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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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笛看着赵家瑞那张神情恐怖的脸,记忆之门一下子打开了——家暴、恋父、一体多元的表现形式、潜意识与超意识……
  于是她一把掀开了祝敏黎的床单,把她拽了起来,按着她的头往门外看,接着用她自己都没听过的高音大叫,“祝敏黎!你睁大眼睛看看!你还要跟这个疯子一起疯吗?!”
  祝敏黎被连笛紧紧按住,没办法转头逃避,只能瞪大双眸看着赵家瑞癫狂地掐着堂鹊的脖子,而堂鹊只能无助地向上伸起双手却无法反抗。周围的医生护士不遗余力地扳着赵家瑞的手,可那双手竟像是石膏做的一般纹丝不动。直到堂鹊晕厥过去,赵家瑞才被周围的人拉走。跟着她看到沈愈琴的大眼睛里不停地涌出泪水,那泪珠在医院走廊冷清的灯管光束照耀下是那么晶莹剔透,那么刺痛她的双眼。然后她听见沈愈琴抱着晕过去的堂鹊哭着喊:“医生!快送她去抢救!把那个神经病关起来啊!”
  再然后,祝敏黎的脑子就一片空白了。
  沈愈琴站在堂鹊病房的窗前,房间没有开灯,从窗口倾泄进来的月光如水般清透,照得沈愈琴的脸庞越发美丽动人。
  医生说堂鹊是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她们知道堂鹊一定不想让她的亲戚知道她居然为了这么扯淡的理由住院,所以谁也没通知。这次负责回去拿换洗衣服的是连笛,而祝敏黎那边,在赵家瑞闹过之后祝敏黎的姑姑刚好过来看她,沈愈琴也就转战到堂鹊的病房里来了。
  至于堂鹊为什么会打赵家瑞耳光和赵家瑞为什么会失控想要掐死堂鹊,沈愈琴认为那都不是她能力范围内能解释的问题。她能做的就是给堂鹊找到一间像样的病房,帮她跟公司请假,以及,留在这里陪她。
  看着熟睡中的堂鹊像是躺在棺材里,沈愈琴又记起今晚堂鹊昏过去后倒在她怀里的感觉,那个瞬间她怕得要死,花容失色,声音都在颤抖。如果堂鹊真的那样死在她怀里,沈愈琴一辈子都会发噩梦的。
  她一直是个幸运的孩子,尽管她从不承认。她未曾经历过至亲死别的苦痛,家里也不养小动物。她的双亲身体健康,退休后过着快活的二人世界。她的弟弟活泼可爱,现在已经长成翩翩少年,每天在学校里勾搭年前貌美的女孩子。在这样标准范例的家庭里长大的沈愈琴一直活得生龙活虎,尽管成绩并不是很好,相貌不是天仙级别,能力也只是比别人好那么一点点,可是她对生活抱有巨大的热情——至少绝望的时刻不多。
  可堂鹊不是,沈愈琴相信堂鹊是那种会寻死的人。
  虽然她和堂鹊从小到大读的都是一个学校而且从来不同班,她却是在初中的时候才认识堂鹊的。十来岁的堂鹊和现在一样瘦瘦干干的,看起来有种病态的骨感。她们之间属于“朋友的朋友”,是两人共同的朋友搭桥结识的。好玩的是后来她们两人的共同好友倒是没怎么和她们继续玩耍,沈愈琴却被堂鹊和连笛拉进了她们的圈子里,几个人的交情持续到现在。
  认识后的第三年,沈愈琴才从大人口中得知堂鹊幼年的故事——或者那更应该称为事故,她无法把她认识的堂鹊和大人们说的那个故事里的小女孩联系起来。初中后半段,堂鹊家里又出了事,并且一直持续到后来她去上大学。堂鹊因为这些事情产生过严重的厌学情绪,在高二那年,这种情绪达到顶峰,那时堂鹊一个人在家里住,在学校里经常找不到她。后来有一回沈愈琴在校道碰见她,堂鹊说她上周请假去外地参加了外公的葬礼。
  堂鹊对沈愈琴说,参加完葬礼后她是连夜赶回来的,半梦半醒间只觉得世间光怪陆离,什么都是虚幻。
  那时候沈愈琴甚至怀疑堂鹊是不是要疯了。好在堂鹊一切如常,最后在三年高中大概只上了一半的学的情况下奇迹般地考进了本科线内。沈愈琴知道她和堂鹊又一次同校时真心高兴,她以为接下来堂鹊应该会过得越来越好,可是她错了。
  大三那年,堂鹊再次经历了一次致命打击,而那个打击的后遗症,一直到今天都没有舒缓。
  生离还有希望再见,死别却是怎么哭号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沈愈琴担心,从小到大看过那么多生离死别的堂鹊,会不会有一天毫无预警地就离开了,就像今天一样,突然没有了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1)

  正当沈愈琴在悲春伤秋地思索堂鹊今天的行为和她积蓄在心里这么久没有爆发的情绪有什么关联时,有一个人来到病房门前,敲了敲门,“小琴?怎么不开灯?”
  沈愈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但逆光只能让她看到对方的影子。对方好像也醒悟到这个问题,于是向后退了一步。沈愈琴这才看清,展开笑颜,“念念啊,好久不见。”
  余念微微一笑,“是啊,好久不见。”
  挑染的金发被扎成鞭子束在脑后,本来就有168cm模特身高的余念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衣服,看上去更加高瘦了。
  沈愈走出去跟余念站在走廊上交谈,“连笛打电话给你了吗?”
  “是啊,不然我都不知道她们出了这么大事。”
  沈愈琴抓紧机会控诉,“约你都常常没时间啊。”
  听到沈愈琴数落自己,余念笑得有些抱歉,“我刚刚去看过敏黎了,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真可怜。对了,她男人送去青山了吗?”
  “谁知道啊,”沈愈琴才懒得理会赵家瑞是送去精神病院了还是疯狗屠宰场了,“连笛说那男的可能有DV的倾向,只是在撞破我们说他坏话就下这种狠手,还是对着根本没怎么说他的堂鹊。今天这么多人在场都差点拦不住他,以后猪敏跟他孤男寡女的,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DV?”
  “就是家暴。你也知道猪敏家里也是这样,他爸爸对她妈妈也拳打脚踢过……”沈愈琴想到连笛刚刚说的话就想摇头,祝敏黎真是找虐啊,“连笛说猪敏潜意识里可能是照着她爸爸的样子找男人的,才能忍得了赵家瑞这么多年。”
  余念做出一个恶心的表情,“听起来好变态。”
  “我也不是很懂。”沈愈琴耸耸肩。
  余念很快恢复了微笑,“你快点回去吧,我明天不用上班的。”
  “行,要是提堂鹊醒了,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假已经请了,钱之后再还。”
  “好,拜拜。”
  “拜拜。”
  余念蹑手蹑脚地进了病房,轻手轻脚地搬来椅子放在床位旁边。
  “余念吗?”
  “吓!这样你都听得到?”
  余念被黑暗里忽然响起的堂鹊的声音吓了一跳。
  堂鹊的声音沙哑,“刚才小琴叫你的时候我就醒了。”
  “要不要开灯?”
  “不用了,能扶我起来喝水么?”
  “好。”
  余念把床调高,在堂鹊背后垫了枕头把她扶起来,又倒了杯水递过去。
  “医生有没有说我怎么了?”
  “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了。小琴说已经帮你请了假,连笛本来要把你的衣服拿过来的,不过我觉得你现在也不会想洗澡,就让她明天再过来了。”
  “唔……这种我们好久不见一见面就是这种场合的感觉真不好。”
  “哈哈哈。听说你扇了赵家瑞一巴掌,手疼吗?”
  堂鹊抬起右手,发现上面插了吊水的针头,“哦,好像是有一点肿了。果然是人渣,不用力一点打下去不行啊。”
  余念大笑,“不过那个男的居然这么贱,还打女人。”
  “让他赔我医药费!”
  “哈哈哈哈,好!”
  笑过之后,两人都安静下来。
  入夜的医院宁静得听得见蛐蛐的叫声。
  堂鹊始终受不了这气氛,先开口说话,“你最近在干嘛?”
  “在给公司一部新的游戏画原画,做人设。昨天才交了稿子,明天不用去上班。”
  “昨天又去你姐姐家里蹭饭了?”
  “没有,为了赶稿子一直窝在家里,吃了三天方便面。”
  “不要老是吃那些东西啦……”
  “嘿嘿。”
  “跟小F进行得顺利吗?”
  因为余念的伴侣太多,所以她们一直用字母代号来指代那些记不清的人名。
  “啊,上个月就分手了,现在和小G在一起。”
  余念笑得风轻云淡。
  “这样啊……那你今晚早点睡吧,我记得柜子里应该有毯子。”
  “没事,我打会儿手游。”
  说完这些,好像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堂鹊对这个场面并不陌生,她和余念的对话有好多次都是这样无疾而终,她们相识已久,曾经一度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后来怎么就开始没有共同话题了呢?她也不知道。等到她发现自己和余念渐行渐远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所以她们后来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不远不近。堂鹊经常把自己的日子过得特别尴尬,例如学业,例如和很多人之间的关系。这么多年来她习惯了这种必要的沉默,今天本也无需打破。
  但今天堂鹊怎么努力闭上眼都睡不着,叹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在赵家瑞手上。”
  余念刚点开游戏APP的手顿了一下。
  然后堂鹊又说起另外一件事,“你还记得高二那年的暑期我去你家里玩的时候我们说过什么吗?”
  那次她们在余念家里的客厅交谈,余念家里人都出去上班了,只有她们俩坐在电视机前不停地换台,不停地没话找话说。
  从小学直到此刻都参观对方人生的彼此,其实各有不解之处。
  余念家里地板是水磨石,空气由上到下都很阴凉,凉到飘不出茶的热气。
  客厅的盆栽百合开着,绿萝长着,让人感受到夏日里有寒意。
  堂鹊喜欢那种似在水底的感觉,就如此刻在病房里,虽然有刺鼻的消毒药水和医用酒精的味道飘来,可是没有开灯的房间有着原始的光源——月球的照耀。在堂鹊眼中,月光比任何古董都要古老,她千百万年来照射着地球上的一切,而人类是渺小的、与江河之中的鱼群没有分别的存在。
  余念却没有那么深刻的印象,“高二那年吗?不太记得了。”
  堂鹊在黑暗中微笑,“那个时候我过得很糟,你也过得很糟,但是我们都不承认我们过得很糟。”
  余念听到后笑了,并不否认。
  “那个时候你问我一句话,我记忆特别深刻。”
  “什么话?”
  “你问我:过了这个阶段,我们会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2)

  堂鹊出院前,祝敏黎来看她,顺便带来了赵家瑞的道歉礼。
  赵家瑞的道歉礼不出常规是补品,满满放了一整个沙发,也亏得祝敏黎能背过来。
  从祝敏黎特意挑了个连笛和沈愈琴都不在的时候来看望堂鹊,堂鹊就知道不管祝敏黎说什么,她最好的反应就是微笑接受,不做评论。
  所以在祝敏黎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赵家瑞觉得没脸见堂鹊于是委托她来道歉,以及祝敏黎觉得很对不住堂鹊让她受伤了,还有赵家瑞之所以没有在接到通知后马上来医院是因为他那时候在外地开会必须等到晚上工作完成后才能回来的解释后,堂鹊把心头所有类似“我去道歉都不敢自己来真不是个男人!”、“我为了你负伤你就过过嘴皮子就算了吗怎么说也要请我吃顿饭吧!”、“赶不回来也可以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吧这人是活在石器时代吗!”的吐槽都吞了下去,只是点点头说:“没事,我理解的。”、“哦原来是这样,他真是辛苦了啊。”、“我也有不对,太冲动了,你跟家瑞说不要放在心上哈。”
  祝敏黎感动得热泪盈眶,上前抓着堂鹊的手,万分激动地说:“谢谢你!谢谢!”惊得堂鹊有种县里干部下乡去慰问乡村老人,顺道给人送了几斤大米和油后,老人家感激涕零的既视感——这两天在医院里没有wifi,只能看永远只有三个台的病房电视,都看出后遗症了。
  堂鹊打着哈哈又陪祝敏黎聊了一会儿,直到医生过来帮她做最后一次检查。
  “那我先走咯!又什么事记得联系我哈!”
  看到祝敏黎的身影消失得比她的声音还快,堂鹊也就原谅她今天这硬着头皮来打圆场还打得很失败的表演了。
  躺在医院的这两天,堂鹊好好反省了一下当天自己的行为,一种“真他妈丢脸啊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负罪感和自己恶心到自己的感觉从她心里冒了出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再这么做,而是会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直接转身走掉。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受罪,而也不用想着回到工作岗位后那些堆积如山的未完成的工作要怎么交差,更不用担心会不会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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