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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梨园生活手册-我要成角儿-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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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扒台沿儿呢,我那是被迫挤到那儿去的。”经他这一调侃,秀绒有些不好意思了。
  “天寒地冻的,您怎地跑到这儿来了,不回家啊?”莲昇好奇地问道。
  “我无家可归了!”秀绒的声音沉了下去。
  莲昇看了她一眼,跟着也低了头,不再问了。
  俩人同时望着大海,远处的海鸥时远时近,过往的船只发出阵阵低鸣。
  半晌,莲昇问她道“您有什么打算吗?”
  “我只想去死!”秀绒回答。
  “我这里有一个比死稍强一点儿的活法,您愿意不?”
  秀绒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深深地凝视着他。
  他着着大海说:“这碗饭不好吃,我师父常说,吃得好是戏饭,吃不好就是气饭,我不知道您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我看见了,就不能让您去死,我不能让您像我兄弟那样儿……”
  秀绒心中蓦然一动:竟然有人在意自己的生与死。
  “您是大小姐,您要是不愿意……”
  “愿意!”秀绒生怕他反悔,抢着截了他的话。
  “我要唱戏,我要成角儿!”秀绒坚定地又说了一遍。
  秀绒她自己要唱戏,可金师父这边却不太愿意教她。
  在天后宫戏台的后台,莲昇把秀绒想进戏班的事儿跟他说了。
  金师父正吸着水烟袋,听他一说,抬起眼皮:“她哪儿人啊,干什么的?”
  莲昇如实说是所城里筱家大小姐。
  金师父咳嗽了一声,莲昇赶紧给他接痰盂,金师父把痰吐了,哼了一声:“大小姐?大小姐是进戏园子听戏的主儿,没听说过进戏班子唱戏的。你告诉她去,咱鸣春社供不起这座娘娘,让她另谋高就吧。”
  莲昇还想再进一步说说,但看着师父已经闭上了眼睛,就不敢贸然再上前说话了,退了出来。
  在后台外面的空地上,戏班的孩子们在练功,拿大顶的拿大顶,耗腿的耗腿,大家虽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娃娃感到好奇,但是谁也没空去搭理她,她就在院中央站着,形容尴尬。
  莲昇耷拉着个脑袋走了出来,冲她一摊手,说:“您还是走吧,师父说,这不是您该待的地方儿。”
  正说着,掌事儿老刘头冷不防地照着他后背就是一戒方,他猝不及防,向前栽了一跟头,要不是秀绒伸手扶住了,他就趴地上了。
  吓得秀绒赶紧问他要不要紧。他疼得直抽抽,但是嘴里仍说不妨事,挥着手让她快走。
  他背后的那个老刘头,眉毛粗直,还倒竖着,脸上干瘦干瘦的,骨头支楞着皮肉,看着快要突出来了,真叫人替他捏把汗。眼睛一瞪,戒方一挥,凶得很!莲昇不再理秀绒了,他开始搬“朝天蹬”。只见他将左腿提起,腰部提气,然后用左手托住脚后跟将左腿往上搬直,右手拉开山膀亮相。
  这一整套动作在小秀绒的眼中一气呵成,漂亮极了!好看得秀绒直想拍巴掌,但是老刘头却很不满意。他照着莲昇的右腿,就是一板子,喝道:“抖什么!稳着点儿!”
  此时正“金鸡独立”的莲昇,本来就站不稳,这猝不及防的一击,捱不住,整个人摔了个狗啃泥。这次,秀绒没敢去扶。
  只见那莲昇刚一摔倒,立马就爬起来了,前后时间不过三秒,他似乎是铁打的,不怕疼。
  老刘头的一双老脸,面无表情,就听他从干裂的嘴唇里吐出俩字:“再来!”
  这时金师父走了出来,大家纷纷停止练功,双手叉腰,恭恭敬敬齐声说:“师父好!”
  眼前的这位被众人称为师父的人,名叫金富仙,工老生,富连成第三科“富”字科毕业。出科没多久,倒仓,嗓子就此倒了,不能再唱。于是他开班办学,开始了教习生涯。秀绒见此人面向倒很和善,不像老刘头那么瘦,干瘪干瘪地瘦,他头带瓜皮帽,留着辫子,脸盘似银盆,很富态,两条眉毛粗粗的横着,不凶,很和善,身穿长袍马褂棉坎肩。不像是班主,倒像是位乐善好施的善长人翁。
  他走到秀绒的面前,特意弯下腰,很和蔼地对秀绒说:“大小姐,你还是回家去吧,你在我们这儿不合适。”
  他的声音柔和而低沉,令秀绒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秀绒并不害怕,给他请了蹲安,然后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没有家了,请您收留我吧!”
  金富仙又说:“你要知道,我们这里是戏班,不是收容所,你还是去广仁堂吧。”广仁堂是芝福城在清光绪十八年成立的一座救济机构,专门收容无家可归、贫病交加的老人、孩子、妓/女等。
  秀绒摇摇头说,我不要去那里,去那里我还不如去死。
  金富仙没办法了,直起腰板背起手,故意狠下心肠说:“你看看,我们这里学戏的都是男孩儿,哪有女孩子学戏的,你在我们这儿不合适!”
  秀绒没话了,垂下了眼皮。是啊,那个时候只要唱戏的都是男子,哪有女子抛头露面学戏的?戏曲史上纵然有孟小冬、雪艳琴、章遏云等坤角女伶人的出现,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在秀绒小时候,这些人都还不知道正在哪儿猫着呢!
  金富仙自觉把秀绒的志气给灭下去了,有些得意地接着说:“诺诺,刚才你在院里头站着也看见了,我们学戏的可苦了啊,七年科班等于十年大狱啊,就你那小身板,啧啧……”
  金富仙仍旧滔滔不绝地说着,言语里处处透着瞧不起。
  秀绒打小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瞧不起。如果说之前她还有所犹豫,金富仙最后的这段话可就深深地刺激到她了。她狠狠瞪了金富山一眼,跑到墙边上,双腿蹬墙,双手支地,脖颈一抬,耗上顶了。她虽说是初学,但模仿能力极强,一上腿,就有模有样。
  “呦呵,还卯①上了!成,真成,戏班就怕你不卯上,耗着吧!”秀绒的这一举动,也彻底激怒了金富仙,最起码让他有些下不来台,他气呼呼地进屋了。
  满场上的孩子们,都停止了练功,他们没看过这热闹。最后还是老刘头厉害,把戒方拍得啪啪直响:“看什么看!练功!”
  大家不敢怠慢,又都开始哼哈练起来了。
  莲昇趁着空挡,跑到秀绒面前,劝她道:“您快下来吧,哪能置这个气,您这是在玩命呢!”
  秀绒咬着牙说,“我连命都不想要了,我还怕玩儿嘛!是你提议让我进戏班的,之前你并没告诉我师父不收我,我要是知道师父不收,我早就跳海了,是你把我骗到这里的,你得负责任!”
  莲昇看着眼前如此之倔的小丫头,不禁也觉得可爱,料想着她也坚持不了多久,于是便说:“来,我跟您一起耗!”说完把自己的腿也搁墙上去了,俩人一起耗了起来。
  老刘头见状就说:“嘿,都卯上了!行,你俩就耗着吧!”一边说,一边朝着秀绒的胳膊肘就是一戒尺,她雪白的腕子上,登时一道红印:“用力,别抖!”秀绒疼得直嘶哈,可就一声不吭。
  老刘头看着她憋得通红的小脸蛋,心里有些意外。
  风吹落香顶上的一撮灰,十分钟过去了,秀绒感觉像是过了仨月似的。秋风萧瑟的天气里,她豆大的汗滴,落在面前的泥土里。
  莲昇悄声跟她说,下来吧,您初耗,吃不住的。
  秀绒摇头。
  半截香烧完了,秀绒觉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她用脚尖使劲抵着墙,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正当她拼命跟墙较劲儿的时候,小腿肚上又猛地挨了一下:“伸直,别打弯儿!”她一哆嗦,仿佛从梦中惊醒。
  莲昇心里不落忍,悄声对她说:“跟师父讨个饶,我陪您去!”
  秀绒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一炷香烧完了,没把秀绒耗倒,倒是把金富山耗出来了。莲昇一见金富山出来了,赶紧下了顶,跑到金富山跪下,求他道:“好师父,您就收了秀绒吧,求您了!”
  老刘头走到金富山面前,悄悄伸了个大拇指。
  金富山说,你下来吧。
  秀绒不语,鼻血留了出来,落在泥土里,清新又鲜艳。
  金富山说,我收留你了,下来吧!
  秀绒听闻,心里一震,想要下来,可身子已经僵直在墙上,不听她使唤了。
  莲昇赶忙了喊了一声:“别动,我们来帮你!”
  话音刚落,三四个学戏的孩子,把着她的腰,慢慢将她从墙上“搬下来”,并纷纷提醒她说,慢慢直腰,慢慢直。
  秀绒已经直不起腰来了,她觉得弓着最舒服。
  后来莲昇就常开她玩笑,说她是“天生腰软”,练把子②吃亏!
  秀绒就问他,那怎么办。
  莲昇说:往死里练!
  秀绒跪在那里想要拜师,金富山摆手说,如今梨园行里还没有女子入科班一说,具体怎么弄,他还要去请示梨园公会。你就先在戏班帮忙吧。
  听了这话,秀绒抹了一把鼻血,鲜血在她手背上泛起了一朵花,小秀绒笑了。
  虽然还没有拜师的资格,但是能留在戏班,就已经算成功了。只要能留下,不愁学不成戏。
  莲昇在一旁纠正说:“是有屁/股不愁挨打!”
  秀绒一瞪眼:“都一样!”
  莲昇立马低眉垂目地附和道:“都一样,一样!”
  作为师父金富仙来说,他能收留秀绒,远远不是因为见她可怜所产生的那一点儿同情。照着老刘头的话说,但凡家里头能有口饭吃的,哪怕有个窝头呢,也不把孩子送戏班来啊。我们可怜,我们可怜的过来么!他愿意收下秀绒,实则是心里另有盘算。鸣春社里原有老生两名,小生一名,武生一名,花脸一名,丑一名,按照基本行当的划分,生旦净丑,独独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旦角。金富仙见秀绒长相俊美、身材匀称,虽然还没有听过秀绒的嗓子,可据他多年教学的经验估计,秀绒将来即便不是青衣的料子,也十有八/九是个花旦胚子。那时的坤伶班刚刚兴起,也暂且看不出有多大的前景,可是金富仙隐隐就觉得,秀绒一定能练出来,戏班的将来得只着这个角儿。
  女人对男人会产生一种天生的吸引力,科学上叫荷尔蒙,社会学上叫异性相吸,性/学上则叫Sex。
  莲昇告诉秀绒,自古梨园行跟师父学戏的徒弟分三类,一类是手把徒弟,二类是科班徒弟,三类是私寓徒弟。科班徒弟就像是公办学堂,吃大锅饭的,大伙儿一锅炖,我会的玩意儿你也会,显不出你来;而私寓呢,又太不正经,真就把你当“戏子”了,那是相公堂子,不上讲,我们都瞧不起他们;最值钱得可就是这“手把徒弟”,明着看你是在伺候师父,做饭洗衣、洒扫庭院、端屎尿盆子,跟学戏沾不上边儿。其实呢,就你离着师父最近,师父平日里调弦吊嗓子,对镜练身段,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只要稍加留心,学着的可都是绝活儿!
  莲昇说秀绒,你就是这手把徒弟,你呀赚大发了!
  从这以后,稀里糊涂变成“手把徒弟”秀绒就留在了鸣春社,开始了“跑江湖”的日子。
  鸣春社在芝福城的演出结束了,戏班即将启程回北京。师兄弟们正里外忙着把行头收箱,将衣箱抬上马车。秀绒也夹杂其中帮着搬搬抬抬,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带给她净是悲苦的家乡了,她的内心很愉悦,似乎没有一丝的不舍。
  要说唯一让她放不下的,就是还在狱中的父亲,她几次想请莲昇陪她去看看父亲,跟怹老人家告个别。但是每次话到嘴边,都让她给咽回去了。她不想让戏班的人知道自己太多的家事,倒不是有什么丢人,只是太惨痛了,既然别人几句安慰的话,并不能抹去自己刻骨铭心的伤痛,那还是别提的好。
  可这人生的事情,却是福祸难料。可能真应了那句戏词儿:“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就在秀绒他们将要离开的当天早晨,给秀绒大大家看门的老张,气喘吁吁地跑到她的面前说:“四爷从牢里来信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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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卯上:全力以赴
  ②把子:是演员的基本功之一。主要是为演员在武戏中表现打斗场面而学习和训练的技巧和套路。把子,是指刀、枪、剑、戟、棍、棒、锤、斧、鞭、锏、槊、叉等各种兵器。而空手对打,属于徒手把子,也在把子功内。不同的把子有不同的程式套路。只有学好这些程式套路,才能在舞台上进行默契的对打
作者有话要说:  

  ☆、打戏(1)

  
  这个消息,如同响雷一般,在秀绒的耳边炸开了!本来以为已经没有指望,再也不用去想的事情,竟然出现了转机,这大概就叫人生有希望吧。
  戏班即将启程,她转身跟班主金富仙告假,请求能不能宽限半天,没料到金富仙倒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临走的时候,戏班的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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