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远未来-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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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退烧了呢。”
　　他小小叹了口气，放下心来的样子。随后他漫不经心地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瓶晃了晃：“阿杏最近有越来越嗜睡吧？”
　　“……”迟疑一下，点点头。
　　“我做的哟，里面的药，我换成了可以让人产生嗜睡感觉的安眠药，不过只换了部分而已。可就算这样……我也没有能够留住你。”
　　青年的眼神和语气都很一致，那就是温柔又感伤。只是这样的情绪被她看在眼里，却堪比洪水猛兽。
　　“给阿杏换药真的很麻烦呢，因为不在家的人总是我。所以除了晚上，我没有别的时间。”
　　“你是说……”她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他抱着她睡的那晚，在那一天他显示出非常强烈不安的情绪，也许正是这份心情让他下定决心换掉她的药。而那天夜晚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抱着她”这件事上，所以根本没有在意他进她房间的真正原因。
　　“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全部换掉了。和总是逃离我身边比起来，我宁可……要一个睡美人……一个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你。”
　　“……我在地下室看到的……那是……”她有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歪着头想了想，把最后一个字吐出来，“谁？”
　　“哦，你说他啊，”残忍的笑意从青年精致的脸上浮现出来，“他就是你心心念念就算失忆也不忘记的神远遥哦！很美对吧，洁白又森冷。四年了，他躺在那个地方四年了……怎么样，很惊讶？我看出来了，所以我想，既然你这么爱他的话，那就陪他一起去死好了啊！就用这个……嗯，用这把当年我杀死他的匕首……”
　　青年慢吞吞地从衣兜里掏出那把锋利的刀，她惊惶的神色被清晰地反射到银白色的刀面上，接着便听遥继续说到：“其实我本来不想让你看到地下室那个的……可惜你运气不好呢……为什么就一直拒绝我的庇护呢？我哪里比不上那个花心的家伙？于是在你三天沉睡的时间内，我总是忍不住把手放在你的脖子上，渐渐收紧。但是每次看到你痛苦地拧起眉的时候，我就会不忍心继续下去……这是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已经决定要恨你了啊……”
　　从惊惶到木然，她看着眼前青年绝望的呐呐自语，隐隐生出几分怜惜。对于他口中她念念不忘的神远遥其实并没有一点印象，她记起来的本来就单单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茫然的，连单薄的剪影都无法反射。
　　“那么……你到底是谁呢？”她忍不住开口。
　　青年苦涩地笑了一下。
　　“我啊……从小到大，就被说和那个家伙很像。不……岂止是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毕竟，我们同时同地，从同一个胚胎中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是就因为他更早的脱离了妈妈的身体，便就是哥哥……明明两个人一模一样……”
　　“在很久以前，我是被叫做悠的，神远悠。”
　　青年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不由得放缓，渐渐变得柔软起来。四年，自己原本的名字被深埋心底，但他还是记得最初的愿望，仅仅是被她温柔地叫一声名字而已。
　　“连亲人都没有办法从外貌上分辨我们两个。因为太相似了，可是性格却截然不同。哥哥从小开朗活泼，什么都做到最好。而我却沉默阴郁，也不懂得讨大人欢心，所以这样的我，只能一直生活在哥哥的光环之下，充当一个谁都看不见的影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如果没有森川杏出现的话，他的人生是不是会少一点波澜呢？
　　但是他却不后悔。
　　他仍记得那个傍晚有时会出现在他窗口，执着地敲他房间窗玻璃的少女。
　　“后来我认识了你。很抱歉呐，你也没有办法好好分辨我和哥哥。那时候我们一起去夏日祭看烟火巡礼……”
　　悠似乎坠入了过去美好的回忆中。
　　那时他们两个站在奈端河边，坐在河岸上遥遥地看满天繁星映在光洁的湖水中，看只在一瞬间绚烂到极致的烟花。没有人会去怀疑烟花绽放时的美丽，尽管在灿烂过后是冰冷的消失无迹。而所谓美丽，从来都只是一个谎言。短暂又苦涩，却只要一瞬间就能让人心醉不已。
　　他看着自己被前方穿着天蓝色碎花浴衣的少女拉住袖子往前走，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啊，如果明天再碰到她的话，我就告诉她我的名字。
　　不是遥哦，是悠。
　　想被她用黑色的眼睛认真地注视，不想被认成任何其他人，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如果当时我再勇敢一点，提前告诉你我的名字，是不是你就不会答应和我哥哥交往？不过没有办法了，因为它们已经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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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记得第二天那个少女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敲他的窗玻璃，取而代之的是他哥哥有意无意地透漏：“新交的女朋友非常可爱哟，悠，你要不要认识一下？总是闷着会闷坏的。”
　　他冷静地抬起头直视与他一模一样的兄长，缓缓摇了摇头。
　　彼时的遥不在意地笑了笑，“随你吧，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见过她。前段时间帮我送作业的那个就是了。”
　　是她？
　　心跳漏了一拍，却强装无事，他很勉强的咧嘴笑笑，未发一语。
　　“因为从小就和兄长关系不算亲密，所以连学校都是分开的。你不认识我，也不怪你。”悠这样说着，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国中毕业的那个夏天，遥非常出人意料地把我约到你家。我很意外他会有你家的钥匙，他只说是备份，你托他保管。他告诉我和你交往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你。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却掏出了日记本……”
　　接下来的内容似乎非常的让他痛苦，他阖上了眼帘，睫毛轻轻颤动着。
　　“……他竟然告诉我，他喜欢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哎？”森川杏没有想到这个回答，不由得愣了一愣。
　　但是随后她便飞快地联想到了自己在悠的房间发现的那本天蓝色日记，上面满满的“我恨她”。
　　现在看来，那本日记的主人，其实是真正的神远遥吧？
　　“我当时……也没有能够反应过来。于是被他……被他推到了墙边，随后他开始脱我衣服……看着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第一次，那么厌恶，无与伦比的厌恶。我觉得他好脏，我也是……”
　　“但我还是犹豫了，因为他是我哥哥……可是当我意识到他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正想要……我已经没有办法犹豫了，很害怕，也很慌乱，于是我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就朝他的腹部刺了过去，刺了好几刀呢。现在想来，那种刀□□肉里的声音，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然后我就看到门开了，你湿淋淋的站在门外，好像淋了雨。那一天的你和后来你出院时我碰到的你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当时看到你，我想这一次怎么都要留住你。就算是用谎言也在所不惜。”
　　她听着悠的叙述，思绪飘远。
　　呐，你听说过么？
　　梦境只会重复出现过的人与事物，哪怕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因为大脑没有制造影像的功能。所以，她想起了初次回到家时做过的梦。
　　原来从一开始就理解错误了么……
　　不是终焉，而是过去。
　　为了保护自己大脑选择把所有痛苦的回忆统统抛弃，但身体却记住了那种恐惧感。在见到悠的时候，虽然不认识，但还是感到害怕，所以才会做出那么激烈的反应吧。
　　“你站在门外，看到这一幕非常害怕。可是你却没有尖叫，只是晕了过去。我把你抱进房间，锁上门。看着室内的一片狼藉，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把我和遥的衣服和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对调了，于是死去的人，就变成了悠。世界上再也没有神远悠的存在，我是遥，你所喜欢的那个人。我小心翼翼地把现场处理干净，却发现没有地方可以给我处理尸体。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你给遥的钥匙，试了一次又一次，我竟然发现了一个地下室。”
　　他的微笑渐渐浮上来。
　　“所以我就理所应当地把他扔在那里了啊！伪造成他失踪的样子，以神远遥的身份回到家里，扮演出他的脾气性格。因为是双子，总会有共通的地方，伪装也不算太困难的事。已经……很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记自己原本的名字了。所有人都喊我神远遥，所有人。”
　　“因为他的失踪所以家人报了警。我本以为这件事情会被揭发，所以非常不安地每天都去蹲守。却没想到看到了你被扭送上那辆……寒山医院的车。在多番寻找没有结果后，我们决定搬家，搬到另一个城市生活。在这之前，我甚至动过把你从医院带出来的念头，那种地方……那种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我不想让你呆在那儿。可是失败了，没有一次成功。直到后来，我填了这个地区的大学，才又回到这里。”
　　“也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你家依旧空置着，便每周都定期来打扫。于是有一天，我终于又看见了你……”
　　悠非常激动的样子，他转过身看到她平静无波的眼。由于没有切身体会的实感，所以她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起承转合，出人意料却没有办法打动她。
　　“那么沉春呢？”她冷静地发问，“她的死，和你有关么？”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他神色恍惚，“我没有杀她哦，在你和她碰面的第二天晚上，她把我约到奈端河，说她喜欢我很久了。”
　　“可惜，她看到的只是神远遥。所以我就把真相对她重复了一遍，没想到她摆着手让我别靠近她。我走近一步，她就退后一步，直到退的无路可退，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我没有推她，只是看她在水中不断挣扎然后走掉罢了。”
　　“只有你……四年前的你。我可以感受到的，你看着的不是神远遥，是我，只是我而已。可是为什么呢……他总是抢先我一步呢……”
　　悠走过来想要拥抱她，却被她惊恐的神色弄得顿在原地。
　　她害怕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场景。
　　什么时候开始的……
　　火舌渐渐吞没了窗帘，蔓延到屋内来，从细小的火星发展成磅礴的趋势。窗外的雨逐渐减小，悠很快反应过来，打开房门，却被门外的景象吓退了几步。
　　已经，无路可退了。
　　二楼的走廊和一楼的客厅早已淹没在熊熊大火中。赤红色的火焰嚣张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脆弱的木制楼梯被烧毁成几段。而屋内的情势也不容乐观，火势已经快要包围整个房间了。
　　因为太过沉迷于过去与真相，所以连周围发生的事情都无法察觉了么……
　　真该死，如果没有关上房门的话，听到异动第一时间逃离还有一线希望。
　　“你看，连老天都认为……在得知真相之后，能够拥抱的，只有死亡。”
　　他静静笑着，朝她走过去。
　　大火依然不懈燃烧着。
作者有话要说：　　

　　☆、—201X。06。25　　PM。8：12—

　　大火弥漫了整个房间，放眼望去，四处都是燃烧至瑰丽的火焰。室内的温度渐渐升高，汗染湿了她的衣裳。灰黑色的浓烟从门缝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她挣扎着起身，却忘记了自己仍是才痊愈不久的病患这个事实，于是手脚无力的她一下子就摔倒了地板上，黑色的头发散落在脸颊边。
　　“咳咳咳……”她不断的咳嗽，仿佛要把一生的力气用尽。可就算如此也无法驱散胸腔里呛进浓烟的不适感，她咳出了眼泪，湿润的泪珠模糊了她的视线。记忆定格在悠向她走来的那一刹那，随后她的世界归于一片漆黑沉寂。
　　后面会发生什么，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了。
　　呐，你听说过走马灯么？
　　人在濒死的时候，生前经历过的一切都会逐一在脑海中呈现出来。那些美好的动人的偏执的残忍的记忆会被裁剪成影像一帧一帧播放，无论多么刻骨铭心绚烂美好，都会随着生命的消逝而灰飞烟灭。
　　我……看到走马灯了呢。
　　是不是意味着，我的生命也即将结束呢……？
　　故事的最初，其实非常、非常的简单吧。
　　“森川，今天神远同学没来上课，你家离他家最近，帮他把作业送一下。”
　　老师用平淡的口吻布置下任务，从来不管接受的人是否愿意。无论说什么，不需要争辩，只需要听从。
　　“什么嘛，根本是个□□者！”
　　她一边和好友沉春抱怨着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别这样说啦……神远同学是班上人气最高的男生哦！女生们想借这个由头去他家都没有机会呢，况且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给我啊！”
　　沉春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神亮晶晶，带着些许期待。
　　“真的？”她的眼睛中升起希望的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