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家大小姐-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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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意
五月时节,一池荷花开得正盛,三人行过池上曲折的青石桥,来到一座水阁。
翠翘引着初晴登上二楼,柯芙蓉已经等在此间,见初晴到来,笑着起身相迎:“初晴姑娘终于来了,我盼了一早上,脖子都等长了。”
一壁说,一壁上前拉住初晴手来,牵着走上脚踏,一起在罗汉榻上坐下。
“今日特备了一桌佳肴,专程答谢姑娘昨日相助之恩。”
柯芙蓉今日穿一袭妃色襦裙,鲜艳的颜色映着她神采飞扬的面孔,倒衬得整个人真如一朵娇艳盛放的芙蓉花一般。
初晴淡淡道:“其实我是举手之劳而已,柯姑娘太过客气了。”
“但初晴姑娘帮了我的大忙,我怎能知恩不报,那岂不是成了狼心狗肺之人。”她侧身靠在引枕上,微偏着头,尽显小女儿情态,与昨日擂台上英姿飒爽全然不同,“哎……我们为什么要姑娘来姑娘去的这么生分呢,不如以各自闺名相称,你唤我芙蓉,我唤你初晴,可好?”
初晴昨日本就对柯芙蓉印象深刻,今日再见,柯芙蓉并不拘礼,毫不扭捏作态,性格干脆又带着自来熟的亲切热情,便再添三分好感,自是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漏窗空灵深远,荷香阵阵扑鼻,两人闲谈一阵,已有仆妇端着碗碟送上菜肴。
布置妥当之后,送菜的仆妇如数退下,水阁上只留翠翘和阿音两人伺候。
柯芙蓉又牵了初晴入座,亲自为她布菜,待她一一尝过,问道:“味道如何?”
“很好。”初晴答道,抬眼间见到柯芙蓉一脸期待之色,灵光乍现,便问道,“这些可是芙蓉亲自做的?”
柯芙蓉手中端着青花瓷碗,连连点头。
初晴放下象牙筷,点头谢道:“芙蓉真的太客气了。”
柯芙蓉摇头,又使公筷夹起一片鱼肉放置初晴碟中,徐徐道来:“做这些一点都不费事。这道莴笋丝只要用水抄过再切丝,滴数滴香油拌匀即可。蜜汁鲫鱼,蜜酒是现成酿好的,只要将鱼收拾了,放上蒸笼去蒸熟即可。只有芙蓉豆腐稍微费些事,得早早起来,将豆腐放入井水里浸泡三次,去除豆气。最重要的是,得是我亲手做的,才能真正表达心中感谢之意。”
初晴也懂得烹饪,心知她说得轻松,做起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可见道谢诚意之足。
适才两人已聊得熟稔起来,她便半开玩笑道:“芙蓉可真是个顶有趣的人,我破坏了你昨日的比试,害你没能招上如意佳婿,你反倒这般感谢我。”
柯芙蓉急得将青花瓷碗跌在桌上,连连摆手解释道:“初晴你快别这样说了。那个郑同恺是个烦人精,他明知我心有所属,还故意来捣乱,真是气死人了!要不是你出手帮我,我便要嫁给这个大无赖了,那可真是要人命。”
初晴在连串话里抓出一个重点来,心中疑惑,便停下筷来,不解问道:“既是早有意中人,为何还要摆擂台比武招亲呢?”
柯芙蓉扶正了滴溜溜乱转的瓷碗,面色微沉,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唉……那人是个呆子,总是说什么大仇未报,何以为家。我问他,若一世都报不了仇,难道一世不娶亲么?那岂不是断了他家的香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这样,他死后同样无颜去见父母祖宗,初晴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初晴点头表示同意。
柯芙蓉撇嘴道:“看吧,正常人都是这样想的,可那呆头鹅却说我一味任性胡闹,叫我早点嫁人好修身养性。气得我……他叫我嫁,我就嫁给他看喽,故意大张旗鼓摆擂台招亲。本以为他会有所触动,前来比试……谁想到他根本无动于衷……”
眼见柯芙蓉越说越是郁郁不乐,初晴好心开解道:“或许,他不知道,又或许,他有事走不开呢?”
柯芙蓉听了,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才不呢,我专挑他在中州的时候……昨日他就在台下看着,郑同恺胡搅的时候,初晴你与我萍水相逢,都还会伸出援手,他……他竟然就那样眼睁睁看着……”
若是这样,那人怕是对她无意。初晴脑中闪过这般念头,但见柯芙蓉神色凄凄,又不忍心说出来令她更加伤心。
谁知柯芙蓉抿嘴道:“初晴听了,是否会觉得他对我无意呢?你莫要觉得为难,直说无妨。”
初晴见她这般,直言道:“若说有意,当是不会愿你嫁与旁人。但他也说过苦衷,也许是不想耽误你……”
“你莫要安慰我了。”柯芙蓉又叹一口气,安静片刻,再道,“昨晚我难过得很,哭了一整夜,倒是想通一些,今日又与你倾诉过,心中已经好受多了。”
初晴半哄半劝道:“芙蓉生得美,家世又好,还有武功高强,厨艺精湛,那人不懂珍惜,是他的损失。”
柯芙蓉已恢复笑颜,语气也欢快许多,点头称是:“没错,他不要我,是他的损失。我要去寻个更好的,叫他后悔一世。不不不,他后不后悔,再也与我无关了。
初晴见她并不沉溺于伤心事中,是个洒脱的姑娘,好感更盛,附和道:“嗯,当是这般才是个聪明的好姑娘。”
柯芙蓉再为初晴布菜时话题已变:“我娘亲早逝,小时被爹爹送去青连山拜师学艺,两年前才回到中州常住,所以在此地没什么朋友,今日与初晴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不如我们结拜为金兰姐妹,好不好。”
她说着,看初晴并无反对之意,便自动说道:“我今年十七岁,正月十九的生日。初晴你呢?”
初晴也自报了年岁:“六月初五满二十。”
柯芙蓉笑得眉眼弯弯:“那以后你便是我的姐姐了。”
一餐午饭尚未用毕,已结成一对姐妹,进展甚为神速,如叫那些追求心上人若干年还未能抱得美人归的男儿知道,怕是要深感汗颜。
两人用完饭,翠翘引仆妇上水阁收去碗碟,之后便有两个梳双髻的小丫鬟奉上新煮的茶来。
初晴接过茶盏,浅抿一口,只觉入口清香萦回,味道十分淡雅特别。
正欲询问是何茶种,却听柯芙蓉朗声道:“姐姐,我想将你介绍给爹爹认识,好不好?”
初晴已渐习惯柯芙蓉说风便是雨的性格,淡淡问道:“柯老爷今日在府中?”
“爹爹不在的。”柯芙蓉一口将茶饮尽,把茶盏搁在桌上,双手托腮,笑眯眯道,“听说剑房里事情有些不顺利,爹爹留在那里好多天没回家了,不过不要紧,我们上天刃坊找他去。”
作者有话要说:
☆、输不得
天刃坊位于中州城南那片手工作坊群落之中。
马车停在大门外,未下车已听得金石交鸣之声不觉于耳。打起车帘,便是一阵热浪袭来,空气中带着金属的味道。
初晴与柯芙蓉先后跳下马车,携着手穿过红木大门,入眼先是一片旷场。
裸着上身的工匠一路叫着小心,推着木板车从两人身旁跑过,车上装的是乌黑的木炭。墙边堆着如山的铜锭、铁锭。远远可见通天炉高耸入云,热气蒸腾。
柯芙蓉见此情景,眉头微蹙,喃喃自语道:“怎么这时日还开炉?”
短短一句话,夹杂着疑惑不解与抱怨不满两种情绪。
初晴对铸剑之事一窍不通,正欲开口询问,柯芙蓉却抢先说道:“哎,这里热死了,我们去账房说话。”
她一壁说,一壁掏出一方绣了芙蓉花的手帕擦拭额角汗水,撒娇般催着初晴:“姐姐,快走吧,我最怕出汗了。”
账房在东侧的一间小跨院内,天刃坊的钱管事正督着账房先生核对账目,余光瞥见两个女子扬长而入,心道门房如今怎这般不济事,定睛一看竟是自家大小姐拉着一个年岁相仿的姑娘,彼此间神态亲热,应是好友,升起一半的怒火便压了回去。
钱管事嘱了账房先生继续核数,起身迎到外间:“我的大小姐,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唔,钱叔叔,不刮风就不准我来么?”柯芙蓉是天刃坊一众老人看着长大的,平日以叔伯相称,言语间也轻松亲昵,不时玩笑一番。
钱管事笑道:“哟,这不是咱们大小姐最是怕热,如今五月最是毒热,坊内又比外间温度更高,不刮大风怕热坏了大小姐啊。”
柯芙蓉拉着初晴在乌木圈椅上坐下,娇声问道:“钱叔叔,五月不是要封铸炉,不可再铸剑,为何爹爹还一直留在坊内,可是出了什么事?不许你瞒我。”
钱管事不动声色地撇了初晴一眼。
柯芙蓉察觉,立刻道:“这是夏姑娘,我的金兰姐妹,是自己人,我们两个好的像一个人一样,我能知道的她也都能知道,什么都不必瞒着。”
铸剑一事,最是讲究配合天时。一年之中以春秋两季最佳,夏季太热,冬季又太冷,会影响材质。
尤其五月,俗称“毒月”,聚积各种毒气,而七月则为“鬼月”,代表至邪之气,对象征正义化身之剑,皆不适合。
是以每年五月和七月,全国铸剑坊内尽数停工封炉。
五月开炉,触犯禁忌,过去曾这般行事的铸剑师皆遭横祸惨死,乃是通行皆知的事情。
钱管事虽见过风浪,毕竟身在行内,对违背通行禁忌心中多有不安。
今日若只是柯芙蓉一人前来,他倒不怕将事情如数告知,请这颗掌上明珠去好好劝一劝一意孤行的东家。但,毕竟此处多了一个初晴,他不能将坊内之事外传。
钱管事在天刃坊开业初期便已任职,早已是东家柯广毅首要的心腹,心水清明。告诉柯芙蓉,和告诉柯芙蓉的好姐妹,在东家心中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层意义。
他自是不会听柯芙蓉一语便乱来,只做云淡风轻般道:“哪有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又逢两年一期的铸造比试,老爷在选今年参赛的宝剑而已。”
柯芙蓉半信半疑:“真的?比试不是在八月底么,为何这么早便要选剑?”
钱管事给两位姑娘倒了茶,才不疾不徐地说道:“小姐也知,五月与七月不适宜铸剑,要封炉,只余六月,与八月上半月可开炉,今年的试剑大会定在八月十九,若等开炉后再行准备,未免仓促。参赛者皆是早做准备,以求心安,哪家也不会等重新开炉后再抱佛脚。”
此话十分在理,柯芙蓉挑不出什么毛病,喝一口清茶,又问道:“爹爹在哪里?通天炉还是藏剑房,我要去找他。”
说着,放下茶盏,起身便欲往外走。
钱管事见她拉着初晴一道,阻止道:“我的大小姐,我看你还是别去的好?”
柯芙蓉偏过头来,不解问道:“为什么?”
钱管事眼光闪烁,寻出一个道理来搪塞:“东家这些天吃睡都在坊内,未曾外出过,还不知道大小姐私设擂台比武招亲,在中州城内大出风头。可若他出了门,街头巷尾的议论,知交好友的通气,哪一个不会落到他耳朵里?你现在见了他,是准备自己告诉他这桩事么?若你今日见了他不说,改日东家自己听到了,岂不是除开你胡闹之外,还要再多加一条隐瞒之罪,到时候仔细东家罚你罚的狠,大小姐要哭鼻子的。”
柯芙蓉小嘴一掘,满不在乎道:“哼,我才不怕,爹爹又不舍得打骂我,最多不过送回青连山去。我巴不得呢,山上可比中州有趣多了,师兄弟姐妹们相亲相爱,互相照应,才不会像此处的人一般,都戴着面具,表面亲切热情,背后算计欺辱。”
她说完,便拉了初晴向室外走去,一边还不住嘟囔着:“你不说,我便自己找了,反正就这么巴掌大一块地方,总能找到的。”
钱掌柜还欲再拦,柯芙蓉已不耐烦起来:“哎呀,你真的不必怕,爹爹一直说我是他的福星,说不定我一到,就选出适合的宝剑,问题便迎刃而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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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尺高的通天炉内燃着熊熊烈焰,一旁数名赤。裸上身的工匠使尽全力鼓动风箱,另有若干负责运送添加木炭,以确保炉内火焰燃烧不灭。
通天炉前,柯广毅目不转睛地盯着炉内铁锭,双眼通红,睚眦欲裂。
为了今届的试剑大会,一年前他已寻到这纯青透明的铁块,如此异宝,只在书中见过记载,从来无人得以见到真身。
本以为自己幸运非常,定必大获全胜。谁想得到,日以继夜锻炼之下,这铁块竟一年不熔。铁水不下,便无法入范成型,其余自更不必再谈。
柯广毅已命人试过各种方法,改换名碳,聘请名家,寻找秘诀,牲畜百祭,都是在明处。暗地里,阴损的方式他也不曾犹豫。但,无一奏效。眼看期限将至,直教人一筹莫展,再无对策。
五月开炉,触犯禁忌,必遭横祸惨死。
这是他从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