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从善坊-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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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欣喜他不再来找绿棠,若他真把绿棠娶回去再冷落她,她定会被府里其他女人作践,还不如现在。而且凭她的姿容和才华,日后不怕找不到人真心待她。那时她再回忆起此段情伤,应是只觉大梦一场。
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身子有些不对劲,异常乏力贪睡的同时,还吃什么吐什么。妈妈请了大夫来给她看,没想到她竟然怀了王爷的孩子!
深陷情网的绿棠满心以为有了这个孩子,她就能重新回到王爷的身边,可实际上王爷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骨肉。我日夜为她担惊受怕,如果生个女孩倒也罢了,若是个男孩……许王一直无子,他的其他女人要是知道了绿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能放过她和孩子吗?
可看着她初为人母满脸喜悦的样子,端着红花汤的我一时心软,狠不下心让她打掉这个孩子,便悄悄把药倒掉了。
赵元僖始终都不曾来看过怀有身孕的她,她终日忧心憔悴,抑郁成疾,导致肚子里的孩子早产。而她也在生下孩子后精疲力竭,放佛生命的元气随着孩子的出生而剥离了她的身体。
看着气若游丝的她,我拼命忍住眼中的泪水,怕她看了难过。绿棠临终前,我问她,他如此薄情,可曾有后悔相识一场。
她笑着看我,那笑容绝美倾城,“不后悔,只是苦了这孩子,一生下来便没爹没娘。姐姐,凭你我的情谊,我相信你能替我照顾好他。我所能给的,也就是一个名字罢了。”她吃力地抱过婴儿,“若是我此生遇到了良人,他也不会连娘的一口奶水都吃不到,名字便叫遇良吧,希望他别像我一样苦命。”
我接过遇良,终是没忍住泪流满面,“你这是何苦,为什么他这样待你,你仍是念念不忘?”
“因为我爱他,就这么简单。”绿棠留下这句话后,安详地闭上双眼,把这红尘俗世彻底放下了。
雍熙四年,绿棠卒,我泣不成声,只能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孩子。
遇良虽然不是足月而生,但身体很好,从小便不爱哭闹,甚是惹人疼爱,长得很像绿棠,让我每每见他总是忍不住想起绿棠。郁翘那时年方十四岁,本是别人的贴身丫鬟,可她男欢女爱见得多了,耐不住寂寞,尚未正式挂牌便与龟奴取乐,破了身子。想她容颜娇嫩,身材婀娜,来日必会恩客众多,本是鸨母相中的未来头牌。可惜她如此一来,等于自毁前程,再卖便不是雏儿,让鸨母白白损失一大笔的银子。气得妈妈把她吊起来痛打了一顿,那个跟她鬼混的龟奴也被阉了赶出去。
她重伤躺了六个月,在所有人都对她冷嘲热讽,落井下石时,是我一直在尽心照顾她。她对我感激涕零,我素来也喜欢她,我们二人便在管仲牌坊结拜为姐妹。她伤好后,便不辞辛苦地帮我照顾遇良,有她帮忙带孩子,我也能多放一份心。
端拱元年时,与赵元僖交好的赵普第三次做丞相,致使他权威一时大振,准皇储之位又填一助力。若是此时皇帝知道他和青楼女子生了个儿子,想必会为损害天家颜面而大怒,我担心的就是赵元僖会为此心狠手辣地加害遇良。郁翘说我多想了,古来皇帝皆风流,与妓女相好的不在少数。若是皇帝真知道自己有遇良这个孙子,说不定会龙颜大悦,把遇良接近宫里去抚养。到时候我们姐妹也可借光争个好前程,能发大财不说,或许还会因为养育皇子有功被载入史册。
那是我第一次拉下脸冲郁翘发火,她对别的事儿满不在乎也就罢了,居然存了拿着遇良献媚邀宠的念头。遇良是绿棠用命换来的,我就得拼尽全力护他周全,任何危险都不想让他遭受。
郁翘事后对我赔礼道歉,解释自己就是随便说说,我很快就原谅了她。为了掩盖遇良的真实身份,她逢人便说自己是遇良的亲生娘亲,更谎称遇良是雍熙三年所生的,将他增了一岁。初始时楼子里知道真相的姑娘和鸨母都清楚她是在撒谎,只是嗤笑她。可她这个谎一说就说了五年,五年后楼子里的姑娘走了一批又一批,连鸨母都换了人,知道内情的老人儿不多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真是遇良的娘亲,没人再质疑她。
原来谎话说多了,便自然成了事实,郁翘的确是个聪明人。
醇化三年时,遇良五岁,尽管别人都以为他六岁。这一年许王赵元僖暴毙,听人说是被他的小妾毒死的,我心里多年的怨恨总算纾解了,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感。他这个玩弄女人感情的负心汉,到底是死在女人手里,果然是因果报应!
可过了几日我便再也高兴不起来,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到倚梦楼里来打听绿棠的事儿,还问及了孩子的下落。不知道他们如何查到了我跟孩子的关系,吴王赵元杰派的杀手甚至找上我,凶神恶煞地威胁道,如果我不交出孩子,他便要杀了我。多亏越王赵元份的手下救了我的性命,我这才逃过一劫。
赵元份以王爷之身亲自登门拜访,神情恳切,竭力劝说我带着遇良远走高飞,免得有人利用他的身份兴风作浪。他愿意资助我们日后的生活,并无条件全力保护遇良,只求他平安无事。越王在京城素有宽厚之名,我觉得他说的路子可行,便去找郁翘商量。
我去她房间时她没在,屋里也没有遇良的身影。我等了她足足两个时辰,她才姗姗归来,还不待我说话,她便出声打断了我。“姐姐,郁翘这便要从良嫁人了。有人愿意为我赎身,姐姐不该为我高兴吗?”
我自然是为她高兴的,可看着她脸上娇媚的笑容,总觉得哪里不妥,但我还是原封不动把赵元份的打算告诉她。
“姐姐怎的这样糊涂,”她捂嘴嗤笑,“遇良是我儿子呀,自然是要跟着我嫁人的。”
我呆愣住,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咯咯地娇笑,“姐姐不要担心,遇良日后跟着我,必能衣食无忧。我夫家儿子也行钰,他还是叫钰良。”
“你把他还给我!”怒火湮灭了我,我像疯了一样的扑过去,想挠花她那张可恶的脸。
她用力推开我,竟是将这几年的情谊全都辜负了,“要怪只能怪你不听吴王的话,自来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抱着遇良这块宝居然要守着他直到死~他在吴王手上,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说不定我会成为未来的太后呢。
而你,只能接着做你的妓女,直到死,你都再见不到他!”
她离开后,万念俱灰后,我不再珍视容貌,渐渐无人问津,生命中只余下刻骨的仇恨。
便如她所言,我再没能见过遇良。他现在有九岁了,不知道长高了多少……
我写下此事,是怕我被人害死后,除了郁翘,再无他人知晓真相。
遇良要是能看见这些,我想告诉你,要认清自己身边究竟谁是敌人,谁是友人,莫要被感情左右失了判断。还有赵元杰不可信,养育你成人的郁翘目的不纯,切勿将她视为娘亲。
至道二年玖玖亲笔
众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莫钰良的脸色,毫无疑问,玖玖所写的遇良,就是他。
只见莫钰良紧皱着眉头,眼睛里散发着深入骨髓的悲伤,眼神不再光亮澄澈,犹如生命之泉黯然消逝,只留下空洞和伤痛。
他们见识过莫钰良温润的一面、体贴的一面、冷酷的一面、凶狠的一面,却唯独没见过悲伤的他。林花开沉默不语,善绫沫和百里丛的言语梗塞在喉咙里,此时再温柔的安慰之语也只能是空洞的。
片刻后莫钰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翻涌,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去给玖玖姨娘上香。”
☆、第五十五章
“天色都这么晚了,小开哥怎么还不回来,”善绫沫在门口提着灯笼,眼巴巴地等着莫钰良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
“还是我等他,你去睡吧。”林花开走过去想接过善绫沫手里的灯笼。
“花大姐你身子不好,见风就咳嗽,外面冷,还是别站在风口上了,”百里丛一把夺过善绫沫手里的灯笼,“我等良子回来吧。”
三人见僵持不下,索性便一起等他回来。
“我还是不敢相信,小开哥居然是皇子,若是他当初能被抱回王府,现在说不定就是王爷了……”
“我早就看出良子不像是普通人,没想到我平生也有机会结交皇亲国戚啊。”
林花开看着他们俩,淡然说道:“如果能选,钰良一定不想要现在这个身份。”
善绫沫一想也是,“养他长大的爹娘都不是什么好人,一起骗了他那么多年,就是想利用他,若我是小开哥,指不定会有多伤心……”
百里丛说道:“我当时看见香兰的死状虽然也同情她,但毕竟跟她不认识,所以没那么伤心。谁知道良子居然是她一手养大的,想想也很难过,唉,良子的心里定是比我要难受百倍。”
“现在能让他好受些的,就是尽快查出杀害香兰的凶手。”林花开一阵阵咳嗽,善绫沫见状走进屋里。
“怎么查啊,唯一的线索,就是香兰留下的八字。八能代表什么?”百里丛突然灵光一现,“欸,信中写道威胁她性命之人是吴王赵元杰,凶手会不会是吴王派来的?”
“你的消息还真不灵通,”善绫沫拿着一件衣服走出来,披在林花开肩上,“吴王赵元杰在圣上登基后,改封为兖王,这位兖王呢,在咸平年间加守太保,可惜啊,咸平六年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死时才三十二岁,算是英年早逝呀~”
“他已经死了?那杀香兰的人会是谁呢……”林花开裹紧衣服,陷入了沉思。
“有没有可能,凶手杀香兰跟‘恭孝太子’无关,只是单纯的与她有仇?”百里丛说道。善绫沫表示认同,“对啊,万一查错了方向,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林花开没有出声,她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可杀香兰之人用的是提炼后的青腰虫毒,怎么看都不是寻常的仇杀,凶手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不知何时,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京城的雪不似江南的,触地不化,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鹅毛般落下,落满肩膀却无人去拂。
百里丛回房拿了三把伞出来,递给两人,夜还很长,三人继续翘首盼望着莫钰良的身影出现在街上。
待到三更时分,三人都有些困倦疲惫,可莫钰良还是没有回来。善绫沫的腿已经站得发直,外加天气寒冷冻得有些麻木,林花开不言不语,只是轻声咳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你们回去歇着吧,待到天亮你们再来守着。”百里丛提议到。
善绫沫困得有些迷迷糊糊,即便站着也忍不住上下眼皮打架,但依然坚定地摇摇头,“我们还是一起吧,花开从善……永远不能分离……”
百里丛看着她好笑,“让你回去睡觉和分离有什么关系,天这么冷,莫再冻着了。就算你不休息,花大姐身子骨弱,也经不起这寒风刺骨。”
善绫沫打了个哈欠,“你得问花开她的意思啊。”她回头,然后震惊地睁大了双眼,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皑皑白雪。
“花开,林花开!”善绫沫放声呼喊,却无人应声,她急得都眼流了出来,泪水还未等留过脸庞,就冻在了脸庞上,弄花了一张俏脸。“你在哪儿啊?”
“你也别喊了,”百里丛看地上的雪平滑整洁,根本没有人踩踏过的痕迹,便阻止了她继续寻人,“她不是自己走的,地上没有脚印。”
善绫沫不顾严寒,瘫坐在地上,手中的伞丢在一旁,喃喃道:“又是这样,先是小开哥不见了,又是花开不见了。他们两个会去哪儿……”
百里丛也有些烦躁,地上没有脚印,那林花开一定是被武功高手掳上房顶带走了。不知道会不会遭遇不测,他心里异常担心林花开的安危。“你离她那么近,怎么就没注意到她不在你旁边?”
善绫沫哭得更凶,泣涕横流,“每次出事你都是指责我!她离你也不远,你怎么没注意到?什么事都要赖我,我也很担心她啊,我怎么会希望她有危险。”
百里丛心里极为后悔刚刚一时冲动说了那些话出来,他应该知道此时此刻她心里也不好受,自己真是个蠢蛋,怎么会去指责她!
看着她哭花了的小脸,他十分愧疚,掏出怀里的干净帕子,蹲下身子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十分小心擦掉的冰碴会弄痛她的脸。
善绫沫见他高大的身躯蹲在自己身前,眼神里散发着只有过去才有的温柔,爱怜地看着自己,突然忍不住一时冲动,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他,只想痛痛快快地在他怀里痛哭一场。
百里丛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推开她瑟缩发抖的身子,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是满脸失望和落寞。
“你到底还是推开我了,为什么?”善绫沫瞪着空洞的双眼,再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