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长安-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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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她累了。”李嘉睿想牵她离开。
常安却没有动,反还在下面扯住他的衣袖,“您说的对,敬茶的确是应该的。”
静心想想,虽然李母上次提出的观点,偏激得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但是从头到尾,她至少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他们的事。那作为后辈,她不该不给予她这份作为长辈应得的尊重。
从托盘中拿过茶杯时,常安看见李嘉睿在对她摇头,好像在用眼神告诉她不必如此。她对他笑了下,先一步走到了李母面前。
“您请喝茶。”这还是第一次,她站得离李嘉睿的母亲这样近。
李母喝了口,放下了茶杯,“我年轻时,也是自己做决定。我那时选错了,付出了沉重代价。”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两人,“现在我老了,而你们还年轻。我但愿你们今天做的决定是对的,不要到了以后后悔……”
“如果没有别的事,”李嘉睿语气疏离地打断她,说:“我们先告辞了。”
“走吧,”李母也被扶着站起来,“我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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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李母最后在嘴边泛起凄凉自嘲的笑意画面,始终在常安脑海里挥之不散。
隐秘望族的闺秀,未曾受到动荡时局的分毫影响逐渐长大,养下一身傲气,也曾做过不少自私且任性的事,事到如今,得不到儿子的尊重,是在情理之中。但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李嘉睿的母亲。因为自己,他们母子之间的敌意再加深几分。她心里过意不去。
“以后不必为了我,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把自己岩灰色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
她摇摇头,“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因为一些缘故,她还不能把监狱那件事的真相告诉李嘉睿,“也许我们可以试着……”
“常安,是不是在喻以苑那里,她跟你说了什么?”她态度的突然转变,他看在眼里。
“我和她又不熟,她能和我说什么。今天不过是无意碰到,她出于客气才邀我过去的。”几乎忘记他直觉有多敏锐,察觉自己太急功近利了些,有意半开玩地说:“你这么紧张,是不是怕她说出什么关于你和她之间的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你知道的。”
“我相信你。”她最近已经不再穿高跟鞋,所以需要踮起些脚,才能亲到他的唇。
前方领路的人,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转过身来看是怎么回事。当见两个人如常,只是走得慢了些,也有意放慢了速度。
心情有些局促,她涨得通红的脸幸得黑夜的掩饰,才没有在人前穿帮。
想到刚刚身边人反客为主的表现,她不满地觑了他一眼。然而李嘉睿却一副很无辜的模样,对她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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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醒来,看到他居然还睡在她身边,不免惊讶。因为他一向都会比她早醒。
她打量了一阵他睡着的样子,发现五官模子虽还是平时样子,可睡得发垂的头发帘,安静闭阖的双眼,却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毫无防备。
白色背心遮不住的麦色肌肤从被子里冒出来,常安看着看着,手不知怎么就伸了过去,还没有真正摸到,已被他攥进了手心。
“不好好睡觉,偷看我做什么?”李嘉睿带笑的声音很清醒。
常安这才恍然,他根本早就醒了,“没,没啊,”平躺下来不再看他,“只是奇怪,你明明醒了,为什么不起床?”
“想趁过年多陪陪你。”他说,“年后我要出国一趟,时间不算短。”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她调整到和他面对面的姿势。
“这一次听我的。”他停在被子里的手逐渐下移,最后轻轻抚在她的小腹上,“好好留在苏州休息。我会让阿全留下来,如果你觉得闷了,或者有什么不方便买的东西,都可以找他。”
常安皱了皱眉,不喜,“你这不是派了个人监视我?”她想到房间里那些监视器。如果李嘉睿离开,阿全不便住进他们家里,但也肯定会通过其他合理方式掌握她的动向。
“我把我最得力的助手留给你,怎么就成监视了?”他不奈笑下,“你可以拿最坏恶意揣测所有人,但却不能这么对我。”
平铺直叙语气说出的话,可听到耳朵里,竟产生了些他在撒娇的错觉。
“好,我以后都信你。”她口气促狭,“不过作为回报,你是不是也该相信我呢?”
“信你什么?”他手覆在她头顶。
她眼睛里带着细碎的笑意凑近他,“我要你信我永远都不想离开你。”
“这有什么难?”他抱住她,“常安,我信你会永远都留在我身边。”
。
在故园里的度过的时间,并不如常安原本想象一样难熬。除了每天随李嘉睿去跟不同的人吃饭,其他时间,她不是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就是在屋子里看看书。
这几天,他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直到初三的下午,接了个电话后告诉她,自己需要出园子一趟办些事情,让她不必等他吃晚饭了。
她点点头,送他出了门口回来,在沙发上,静静坐了大约一刻钟,从房间角落的木橱里拉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从箱子夹层里拿出一只蓝色文件袋,再从里面取出最为关键的一页,叠了两折压平,最后用曲别针将叠好的纸固定在了一本杂志的内页里。
做好这一切,常安才喊了这几天一直照顾自己的小丫头进了屋。
“这是我前几天闲着无聊,问木景尧借的杂志,现在看完了,”当着女孩的面,她把杂志放进透明文件袋里,“你替我去还给他吧。”
“是。”小丫头应了一声,抱着文件袋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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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景尧比她想象来得还要快一些。大约是和李嘉睿接触久了,她习惯从他古井无波神情中体察细微变化。所以今天的木景尧虽然维持着气定神闲的姿态,但目光中的波动,却是瞒不过常安的。
并未马上进入正题,她在下人面前和他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木景尧也不笨,看出来她的心思,一路配合着。过了好一会儿,常安估计着差不多了,差身边的人下去煮茶。
当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木景尧终于按捺不住,冷笑着问:“常安,半年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答应你,不把你有真正喜欢的人的事告诉李嘉睿,但没说过我自己不会想办法去查。”这是她唯一的砝码,从未想过轻易放弃,“只要你答应帮我一个忙,我会继续替你保守秘密。”
“我帮完你一个忙,然后再等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她的事情要挟我?”他目光中流露狠意。
“你若想永远隐藏住关于这个女孩的秘密,选择帮我这个忙,实在比趁他不在的现在,对我做什么要有用的多。”屋里这时没人,如果她出了事,他脱不了干系。她相信聪明如木景尧,做什么之前都会三思而行。
“哦?怎么讲?”顿时来了兴趣。
“因为我要你帮我的这个忙就是……”她看着他,声音低下去,“帮我消失。”
第32章 隔万重山(一)
李嘉睿一跨进门,就看见躺在门外廊下藤编摇椅上睡着了的常安。
此一刻,她身上盖着米色的毯子,有本书摊平在膝头,眼睛轻轻闭着,而椅旁烧着的小炉则将她一侧脸颊映得红润。
他走到她旁边蹲下,隔着毯子摸到她的手,她就醒了。
常安揉了两下眼睛,眼前的模糊轮廓,缓缓变得清晰,“你回来了?”
“嗯。”他裹了裹毯子,抱她起来,“怎么睡在这儿,不冷吗?”
“有一点点冷,但想着这样哪怕睡着了,”能感到他衬衣领口上萦绕的凉气,还是毫不犹豫地贴了上去,“你像现在这样抱我进屋,我肯定就能醒了。”
“傻瓜,你困了就睡。等我做什么?”看着怀里人因为初醒,双出来的眼皮,和被炭火熏得有点皱巴巴的嘴唇,他想生气却生不起来,“反正明天早晨,我们不就见到了?”
“话不能这么说。”常安才被他好好放到床上的被中,却又不老实地坐了起来,“我们一生也只有两万多天,过了这一天,也就少了一天。”
李嘉睿把换下的衬衣放在一边,套上了常安递来的t恤,“好,那我以后尽量多陪你。”
她没搭话,直接埋进他怀里,好一会儿,声音很小地问:“嘉睿,我们今天可不可以晚点睡?”
他把手表解下来,顺便看了眼时间,“不行,十点多了。”
扁了扁嘴,常安顽皮地讨价还价,“那你看,我睡了这么久,等下肯定睡不着。你给我念我刚刚看的这本书里的文章好不好?”
“这个可以。”他笑了下,把被子给她盖上,“我先去洗澡,回来就念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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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李嘉睿醒迟了。昨天常安以让他念书为借口,缠着她说话到很晚。
坐起来,看到旁边枕头压出来的褶皱,他嘴角漾出笑容。这几天早晨起来,她都会在院子里走走,想来现在也是吧。
并没多想,在洗手间里,李嘉睿扭亮壁灯,使用电动剃须刀时,因为走神,下颌上突然泛起锐痛。
对着镜子,他用手指碰了下冒着血花的伤处,另只手中握着的尚处于启动状态的剃须刀,和陶瓷洗手盆摩擦发出刺耳的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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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汤盅,喘着粗气从门外进来的小丫头,刚一抬头,便看到从屋内冲出的李嘉睿。
“常安呢?”他严峻冷冽的眼神,看得女孩手里一哆嗦。
“我……我不知道啊……常小姐……早上说想喝几天前在喻小姐那里喝的参鸡汤,让我去讨方子。”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也预感到不妙,她声音颤抖着说:“正好喻小姐那里有快熬好的,我就取了一盅回来。”
他一下把汤盅扫到地上,伴随着刺耳凄厉的破碎声,深色汤汁倾时四溅。
女孩吓得脸苍白,往后连退了两步,却冷不防被一把抓住了袖子,李嘉睿问她,“我昨天离开后,是不是我母亲来过?”
“没,没啊……”女孩呆住,好半天说:“昨天就木家少爷来过一回。”
“木景尧?”他嘴角弯起来,却不是在笑。
女孩点了两下头,李嘉睿松开了她。
……
看他背影消失在门口很久,女孩终于回了魂儿。然蹲下刚想收拾地下残骸,却倏忽想到了什么,站起来也跌跌撞撞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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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门前,木景尧穿着一身灰色西装,靠在身后的汽车上,第四次看表。此刻,距离昨天常安和他约定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等的有点焦躁,他掀开昨天那本送到他手上的杂志,里面夹着的那张纸便露了出来。用手指轻轻摩挲右上角那个露出光洁额头,笑容灿烂女孩的面容时,他的右太阳穴却突然狠狠挨了一拳。
全无防备的攻击,另他猝然倒地。然来不及缓过痛觉,就已被李嘉睿揪着领子站起来。
“常安呢?”他的眼神如果是刀子,可能早已把他凌迟千百次。木景尧不答,李嘉睿再问一遍,“我问你,常安呢?”
他手向后扶着车盖,站直了些说:“我不知道。”
李嘉睿蠕动嘴唇,眼睛半眯起来,额间却抽紧,嘴边撇出缕笑意,“木景尧,你真是疯了!”
“我看疯的是你!”木景尧手至领间,企图挣脱他的桎梏,“大早晨你发什么疯?”
李嘉睿笑了两声,动作被放慢了似的,从地上拾起那本自己前天才翻过的杂志,空中晃了两下,奋力甩到他胸口上,铜板纸的边沿在木景尧颈部划出几道血丝,“我疯了?木景尧,你知不知道?她怀孕了!”
他愣了下,后话未说出,鼻梁上又挨他一拳。再次失了先机,木景尧被打倒在地上,李嘉睿出手太狠,他只能尽量抱住头抵御攻击。幸好这时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李母,让人拉住了几近发狂的李嘉睿。
“我确实答应送她走。”木景尧躺在地上,缓缓抬起袖子,抿了下沿着嘴角流出的血,看向李嘉睿,“但今天早晨我真的没有见过她!”
木景尧的表情并不像装的。
李嘉睿后背骤然腾起的凉意,一刹那窜向全身,仿佛连他的血液都要一并冰封。他眼睛垂下去,脸上的怒意隐没而去,“她骗你……”唇边苦苦笑意延伸开来,“终究是要骗我。”
木景尧被人扶起,喘了半天,“你是说,她让我帮她。只是转移你视线的幌子?那她现在人已经……”
“走了。”李嘉睿声音变得极低。皱起的风在他头发上荡起轻漪,现下他身上穿着的单衣因之前冲突褶皱得厉害,而脸上呈现出的青色,不知是因天冷所致,还是情绪使然。
众人看着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后,竟转身顺着窄街深处去了。脚步起初很慢,但越来越快。没人知道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