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长安-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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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常安大口呼吸夹杂着草香的空气,指着远处的山崖问他:“那里就是山西了吗?”
“是,我们脚下即是五台山的一部分。”李嘉睿笑着说。
“我在这座城市居住超过20年,居然不如你这个过客了解得多。”
“几年前陪客户来,在途中看了一段介绍这里的文字,也就记住了。”
即使真的能过目不忘,如果不耐心翻开去看,也不可能会记得。他的认真,并不被以前的她了解。
“以前我每次看你打球,都在想,你应该就是一个不爱学习,经常逃课,业余听听流行歌曲cd,打打游戏,看漫画书的人。”她边说着,边用手压低一棵矮松的枝桠,有露水滑过她的细腕,“但是原来你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他掏出面纸,托着她的手背,帮她一点点把水渍擦净,笑问:“是否让你失望了?”
常安咬着唇半天没有说话,最后的回答出人预料,“是,很失望。”恨不得你普通平凡,哪怕你已结婚生子。再哪怕,我们不能相遇。
他懂得她心底所想,并没有真的生气。不过,还是扣着指节,在她头顶敲了一下,弯唇道:“再怎么失望,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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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杭州后,时间过得非常的快。常安因始终记挂着李嘉睿说的要带她回苏州的事情。连续两个周末,都泡在图书馆里。
她试图从浩淼的资料中,搜罗到关于他所在的复杂家族的记载。但花费了很多时间,所能找到的资料不仅很少,而且往往语焉不详。
不似李嘉睿提到的是史吏纸窄墨薄的缘故,常安倒认为,或许是在记录之初,那些史实就已经被严格禁止写下。又或者,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发挥了作用,刻意将一切都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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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七月月中,因韩深深熟悉的一个摄影师朋友,想在杭州举办一场小型影展,就把业务介绍到了常安的公司。
有了事情忙,时间过得更快了些。在走访了很多地方后,常安最后把展出地点,选定在一家靠近灵隐寺的仿古酒店的庭院中。
茂林修竹,闹中取静,贴合自然的展览形式,除了场地租用费用,其他支出都很少。故当她的方案一被提出,立刻得到客户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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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首日展览快结束时,常安接到李嘉睿打来的电话。
把自己身处的地点告诉他以后,她说:“不过你还是别乱跑了。在家等我一下好不好?我这里很快就结束。”
他却说:“我不会耽误你工作。”然后让她一定原地等着他来接,挂断了电话。
她看了眼变黑的屏幕,最后无奈笑着扶了扶额。
李嘉睿来的时候,常安正在室内和客户谈次日展出的事情。门虽没关,但他还是礼貌敲了敲。
听见低沉的“笃笃”敲门声,她回过头来,就看到正站在门外的他。
六点多,天还亮着,但到底不如午后的那种艳阳能带来的光度。此时,他的脸沐浴在暗橘黄色的光芒里,身上的浅灰色水洗衬衫被光线涤得发白。
“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他迈过黄铜门槛,径直朝她走过来,恍若没有第三人在场。
她站到他的身旁,说:“这位是我的……”
虽然,这是第一次需要向别人介绍他,但她还是没想到,“男朋友”这三个字到嘴边,居然会害羞得说不出。
“你好,李嘉睿。”没有她的拘谨不适,从容自报完家门,他轻揽过她的后腰,不动声色说明了关系。
“你好,岑晓。”站在对侧的女孩见状,也对他们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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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他们难得见一面,常安不舍得浪费。故在告别客户后,又跟交待了同事几句,便跟随李嘉睿离开展览地点。
在通过一座月亮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市里某家老字号的酒楼送外卖过来。而跟在穿着印着酒店名号的衣服的几人身后,还有三名穿自己衣服的男人。
走在最中间一位,戴着墨镜,常安看到觉得很眼熟,不免就多看了几眼。
“常安。”李嘉睿这时忽然叫她的名字。
她如梦初醒,掉过头来,顿了下,告诉他:“戴墨镜的人看着有点眼熟。”
“哦,这样。”他的脸色产生轻微变化,“还以为你是觉得人家长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吃醋了?”她以为是这样。弯着眼睛调侃。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扬眉笑了下,牵过他的手,打从被湘妃竹所掩的鹅卵石小路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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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惟野事先说过一声会过来送外卖,但他这样忙,岑晓并不以他真的能赶过来,所以见到的时候,很是意外。
负责展览的工作人员,还有他的助手都在门外。只有他们两个在屋里。他倒了一杯新鲜橙汁给她。
她接过来时,看到远处有两个女工作人员,正在往这里看,没在意地笑了下,才说:“我这次的展览很不错。可惜你来晚一步,帮我策展的那个女孩,已经和男朋友走了。”
“出去时候,遇到一对。应该是你说的人。”顾惟野若有所思,拉着妻子坐在长凳上,“他们看起来有点眼熟。”
“你也有这种感觉?”岑晓吃惊,“我这几次单独看见那个叫常安的女孩,还没觉得。但刚刚同时看见他们两个,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摇摇头,“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第18章 骤起心漪(二)
他们从餐厅买了牛肉包、鱼头汤,还有榴莲酥回家吃。因为是夏天,等打开的时候,食物不仅没有凉掉,还散发出阵阵香味。
特意取出刚买的那套陶碗,她盛好两碗汤放到临窗的餐桌上后,又从冰箱里把早上临出门前,冰镇的沙拉端上来,才和他面对面坐着吃饭。
李嘉睿今天话有些少,常安以为他是累了,于是笑着谈及一件糗事,想要帮他松一松神经,“有一次我去一个地方,交通不便利。唯一可坐的只有银灰色的面包车。道路不好,车子颠簸得很厉害。等到司机停车,安排我们下去吃饭时,我却一出去就吐了。”
他听了评价:“你不是娇气的人,我猜即使很难受,之后你也照样吃了东西,对吗?”
“嗯。不过因为是在国外,我现在都不知道当时吃的是什么。”常安摊了摊手,笑着向他描述:“只记得那是在一只大碗里,盛有半碗汤,汤里面是形似泡面一样的面食。不过,我当时还没吃,就看到碗里飘着只很小的黑虫。本来想,放着算了,可想到当地人不富裕,这些东西也许是他们平时吃不上的。我就没浪费,坚持吃完了。只是全程都特别小心,没敢用勺子撇掉或碰触那只虫子。”
“傻瓜。”他终于笑了,“你勺子没碰到,但是汤泡着虫子,还不是相当于碰到了?”
把筷子搁到碗上,她说:“是这样,但是心里会好过一些。不过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在几乎没有污染的地方,即使是虫子又怎么样?而且一想到旧社会,大众很难吃到一顿饱饭,我就觉得更不能挑剔了。”
他沉默片刻,问:“常安,还记得我们一起挨过饿吗?”
“怎么会忘记?”吐了吐舌头说:“那时候学校占用暑假补课。放学后,我第一次大着胆子悄悄跟在你身后,没想到就出了事情。”
在s市医学院的改建区域,有一家废弃的杂货店。他们被坏人关在那里后,外边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雨,一直到次日傍晚才停。没有阳光,没有食物,只有一瓶矿泉水。除了被分别押解着去上厕所,剩下的时间,他们都在一起。
但那却是她此生最为温暖的记忆。后来他们重遇,在岘港的教堂前,他撑着一把素黑大伞为她遮去头顶风雨,让她觉得,这一切简直像命运事先安排好的剧情。相聚,分离,重遇。
“常安。”看到她陷入回忆时嘴边挂起的笑,他眼中光线反而变灰。
“嗯?”脑后现正扎着一条马尾辫,这样猛然间的抬头,使得蓬松的头发帘和辫子同时晃了下。
“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舟山时,宰公对你说的话?”
“记得。”她看着他,复述出那些话来,“他说,他虽然老了,但吃过的盐比我多,要我多留心眼,不然容易上当受骗。”
这话她当时明白了四分,后来得知李父和李母的那件事,又多了三分。没有点破,也没有特意询问,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常安认为,她和他,同他的父母不一样。
“我从懂事以后,一言一行无不在自己的计划之中。”他面容沉晦,用极慢地语速说道:“我恨过。也想过,要抱负。”
联想到他的家庭和遭遇,并不是不能理解。她绕到李嘉睿的椅后,双手从他肩上垂下,轻轻拥抱着,柔声问:“那后来呢?是什么改变了你?”
“如你所知,我后来去了俄罗斯。大学上了一半就休学,从s市的纺织厂低价大量收购半成品,再通过清关公司投入俄罗斯市场。”他握住她垂下的手,接着嘴边浮出抹讥诮,“2009年,俄方整顿切尔基佐沃市场,很多通过灰色清关进入当地市场的商品被收缴。而我因为提前得到消息,转移了货物,幸免于难。”
自救,却未能救市。
她叹了声,坐到他腿上,说:“我曾看过一张照片。画面上有个去往救济站的苏丹女孩,因饥饿不支倒地,而在她的身后,是一只随时打算攻击的秃鹰。不过,拍摄下这令人唏嘘画面的摄影师,却在荣膺新闻奖项后,不堪舆论指责自杀。”
“饥荒大逃难之中,同样的事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摄影师只有两只手,他所能做到的‘救’,是拍摄下画面,引发人们的关注。”他顿了一几瞬,涩声道:“可我没有这么高尚。我当时想到的是囤货居奇。”
那天在山上,他问过他,自己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是否会失望。她理解到其他层面上去,所以给出的回答是肯定的。但其实,她的看法一点也没有错。
曾经看到商人们在失去货物时的沮丧、悲伤,也看到头一晚还坐在一起说话的人,从眼前的楼房上跳下来。
或许比起那个摄影师,他才是最该被千夫所指的对象。
“常安,我不像你想象得那么好。”将头埋头在她肩窝里,他冷笑嘶哑着低哝,“李嘉睿这个人,其实非常肮脏。是一个,十足的垃圾。”
“嘉睿……”听到这一切,她很震惊,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知道,杂货店里,我们共处的经历,对你来说,是很美好的一段回忆……”他用力地固定主她的腰肢,“可如果我说,这一切不是意外,而是我有心掉入木家人的陷阱。而你,也只是我,为了把戏演逼真的一颗棋子。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信赖我。
听着他的话,常安的脑后像是被人硬生生敲进一颗钉子,有些痛,但更多是麻。好像一下子就丧失了所有知觉,不能进行正常的思考。她没有试图站起来,然而处在身侧与他握着的手却一下子松了劲儿,往下垂时,被他拽住了。
那些记忆,在她脑海里纵然只是一些灰黑色的画面,但从来都是镶嵌着金黄色的边框的。然而现在,光华消褪而去的同时,画面也一点点变得透明起来。
那包拢着她的手明明热得发烫,她却渐渐感受不到那温度了。头上一层层的冒汗,心却像在往不见底的冰潭里一直地落。
“对不起,对不起……”上一次在束河,他也是这样道歉。但现在听到她的耳朵里,俨然是不同的滋味。
如果那些她珍惜的记忆都是假的,那他后来对她说的每一句话,为她做的每一件事,是不是也是假的呢?而前一刻,她甚至还坚定地认为着,自己不会沦入与他父亲相同的悲剧中。但现在她却不敢肯定。
“那时候,即使你不喜欢我。至少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你利用我的喜欢。李嘉睿,是否想过,万一我因此出了事情,万一我死……”
说到这里,他猝不及防吻住她的嘴唇,将她后面的话堵了回去。她没有反抗,在他动手剥她的裙子时,也无动于衷。
……
李嘉睿憎恨过,愧疚过,迷茫过……但从为真正畏惧过。可他现在是真的怕,怕自己会就此失去她。
这件事情,就算知道说出来结果很坏,然而没有办法,他一定要亲口告诉她。
“拒绝我……”李嘉睿单手搂着她的背,另只手挪到身前,解自己的衬衣扣子,嘴唇仍旧厮磨在她的喉咙那里,一声声求她,“常安,快说拒绝……”
“嘉睿,”唤着他的名字,与他的难以自持不同,她很轻柔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背部,笑了下,说的却是,“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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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