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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锦医卫(全本)-第2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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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贤恍然大悟,将袖子一甩,指着秦林、金樱姬道:
“闲话休讲,现在两位琉球贡使亲眼看见瀛洲长官司把封舟劫走,后来你们又承认封舟在大衢山岛海滩搁浅,船舱空无一人,甲板血迹累累,这已是铁证如山,瀛洲长官司万万脱不开干系……秦某人,本官暂且不计较你助纣为虐之罪,但土司长官金氏,必须押入牢房看管待罪等本官禀明朝廷,请圣躬裁断!”
梁灿、卫荣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他俩确实看见是五峰海商的武装船劫走了封舟,害得他们无法回国复命,因此深恨金樱姬。
“这……”霍重楼和黄知孝对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李嗣贤不愧为一方守牧、封疆大吏,刚才的话说的冠冕堂皇,现在指控金樱姬的人证物证俱在,只说把她看押起来,等待朝廷圣裁,这就难以辩驳了,总不成连圣上裁断也反对吧?
李嗣贤嘿嘿冷笑着紧盯金樱姬,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让他的儿子被打成重伤,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吃吃苦头。
金樱姬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秦林身边,只要有这个男人在,似乎就有一座遮风挡雨的大山,那种感觉就像海上动荡漂泊之后,在安全的港湾中憩息。
秦林踏前一步,戏谑的瞧了瞧李嗣贤,不紧不慢伸出了三根手指:“若说封舟是瀛洲长官司所劫,天使是金长官所杀,虽有人证物证,却有三不可解,谁要是能答出其中一条,本官就和金长官束手就缚!”
“什么三不可解?”李嗣贤鼻子里冷哼一声:“我看是你虚言狡辩罢了!”
刘体道也帮腔道:“且说来听听,待本官一一驳倒,叫你心服口服!”
秦林微笑,自信满满地道:“那你就输定了。其一不可解,本官刚才就已经说过,海上之事渺渺茫茫,金长官麾下只需将封舟凿沉,连人带船沉入海底,这就叫死无对证,两位琉球使者只好和她打笔墨官司,就一百年也扯不清楚,偏要把封舟拉到长官司所在的大衢山岛搁浅,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席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杀人劫船之后还要把空船开回老窝,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列在海滩上,这未免叫人不可思议。
好在三不可解才说了一条,还有两次机会,刘体道就催促秦林快说。
“第二不可解,咱们姑且假设是五峰海商这么做,可动机呢?”秦林环视全场,朝金樱姬点点头,继续侃侃而谈:“金长官接受招抚,杭州开海通商,她和漕帮联盟,生意蒸蒸日上,琉球那边也和两位贡使商议要进行合作,不日就要去琉球拜访国王尚永,那么她做出杀害贡使的事情,为的哪样?”
“谋财害命,劫取朝廷赏赐的财物!”李嗣贤气咻咻的说。
刘体道苦笑着摇摇头,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朝廷主要是册封,赏赐的财物并不多,价值还不到一万两白银,以五峰海商的实力,绝不可能为了这点钱就干出劫杀天使的弥天大罪。
梁灿深恨五峰海商,没好气地道:“谁知道你们的狼子野心?也许你们要和倭寇勾结,谋夺我琉球江山,所以才中途劫下了天使。”
“这就更离谱了!”,秦林忍不住莞尔,“咱们此前已谈妥要去琉球拜会国王,如果真要谋夺琉球江山,等天使离开之后,借拜会为名,一举擒拿尚永就是了,何必提前杀害天使,打草惊蛇?”
梁灿哑然,无法辩驳,只得悻悻地道:“反正我们亲眼所见,是五峰海商劫杀的天使,至于你们究竟安着什么心肠,只有你们自己才知道!”
刘体道闻言又叹口气,这么说的话,秦林的第二不可解也成立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他打起精神,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第三不可解嘛,就是为什么放跑了一条船,为什么留下活口到杭州告状……”秦林笑着问梁灿、卫荣:“你们的船是什么船,来追你们的又是什么船?”
“我们乘的是从琉球带来的大福船,五峰海商的是八橹快船……”两位琉球使者想了想,又辩解道:“虽然他们的船快,但我们利用海流和礁石将他们甩开的。”
刘体道立刻抢着道:“对对对,秦林这次你可无话可说了,两位使者说的很有道理!”
秦林望着天空哈哈大笑,直到梁灿和卫荣已怒容满面、刘体道快要爆发,他才好整以暇地道:“快船追慢船,居然没有追上;琉球的水手开琉球船,居然比五峰海商更熟悉舟山群岛一带的海流和礁石,嗯,这个解释很好,很强大!”
梁灿和卫荣登时张口结舌,忽然间脑中轰的一下,原本隐隐约约的怀疑被秦林点明,变得疑窦丛生。
当初他俩成功逃走的时候,确实暗叫侥幸,船只比对方的速度慢,对海流礁石的位置也不大可能比常年在白水洋、杭州湾走私的五峰海商更熟悉,居然侥幸逃脱,岂不是妈祖眷顾?
但现在想想,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五峰海商存心做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派了速度最快的八橹快船,船上水手、掌舵岂会是不熟悉此地海情的菜鸟?五峰海商长年累月在沿海玩走私,随便什么老手都是一抓一大把呀,怎么会派一群菜鸟出来做这场抄家灭门的买卖?
“莫非、莫非……”梁灿和卫荣两个结结巴巴半天,“栽赃嫁祸”四个字在喉咙口打转。
秦林替他俩说了:“乘坐的都是速度慢的福船,但朝廷天使遇害,两位琉球贡使却得以逃生,所以要么这是栽赃陷害五峰海商,才故意留下了目击证人回杭州指控金长官,要么就是两位贡使也参与了这场阴谋,正在玩一场贼喊捉贼的把戏!”
秦林目光灼灼,话音掷地有声,一时间全场肃静,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梁灿和卫荣两个琉球使臣顿时慌了手脚,他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乘坐速度差不多的船只,天朝天使遇害,他俩却连根寒毛都没伤着。
于是秦林的分析就变成了可怕的指控,他俩必须在两个答案当中选择一个:究竟是别人假扮五峰海商杀死了天使,留他们作为目击者以便栽赃陷害,还是他们本就是杀害天使的同谋,所以才能毫发未伤的逃脱性命?
“不……不,我们不是同谋!”两个琉球人忙不迭地叫起来。
“那你们承认有可能是别人假扮五峰海商,故意栽赃陷害啰?”秦林的笑容异常灿烂,完全像猫戏老鼠一样将两名琉球使臣玩弄于手掌之中。
同谋杀害天使的罪名,琉球使臣万万担待不起,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梁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当时海上有薄雾,我……我们的确没看清贼寇的长相,只看见船挂着五峰旗帜……”
秦林的反击淋漓尽致,到此已获成功。
在普通刑事案件中,被害者家属往往会先入为主,一厢情愿的把警方调查的某个嫌疑人认定为凶手,为了替亲人报仇雪恨而有意无意地提供扭曲失真的口供,甚至误导侦查方向,造成冤案,这在秦林过去所侦办的案件中,是屡见不鲜的。
这里也是一样,因为封舟被劫天使被杀,两个琉球使者任务失败无法回国复命,便深深恨上了亲眼所见的仇敌五峰海商,证词免不了因此而产生夸张变形,一口咬定是金樱姬派人劫杀天使,使秦林难以替她洗脱冤屈。
这时候他玩了个小手段,把琉球使者也绕进了嫌疑名单,于是为了洗脱嫌疑,梁灿和卫荣不得不实话实说。
“单凭一面旗帜,恐怕不能指控下官吧?”金樱姬嫣然一笑,笼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挠了挠秦林的腰眼:把两个琉球使者也饶进来,你真狡猾呢!
秦林嘿嘿坏笑,既然对方可以把琉球人作为栽赃陷害的工具,我何尝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李嗣贤和刘体道则无可奈何地叹着气:不是我俩太无能,而是秦林太狡猾……


第299章 血船浮尸
从两名琉球使臣改口的那一刻起,秦林和金樱姬就摆脱了唯一嫌疑犯的尴尬处境,李嗣贤、刘体道虽然嘴上不饶人,口口声声咬定是五峰海商作案,却也不能把金樱姬扣押起来了。
案情重大,首先要确定两位天使究竟是生是死,众位官员便从水师调了一艘八橹快船,挑起灯球火把,连夜赶往大衢山岛。
官船之上,泾渭分明,秦林、金樱姬、黄公公和霍重楼坐在一边,李嗣贤、刘体道、梁灿、卫荣坐在另一边,互相都没什么好脸色。
八橹快船除了船帆吃风,左右舷侧还各有四支橹,三名水手摇一支橹,二十四人齐动手,船速奇快如飞。
这是十万火急的公务,水师光橹手就派了七十二名,分作三班轮换,一口气也不停歇,乘着晚上退潮,八橹快船劈波斩浪,天刚蒙蒙亮,就到了位于杭州湾喇叭口的大衢山岛。
众位官员来到甲板,心情各不相同,但都仰着头眺望远处的海岛。
老远岛上看见有兵船过来,立刻派了两条武装商船迎上来查问,金樱姬令侍女举着五峰旗帜,两艘大船上立刻爆发出阵阵欢呼,让开了海路,一左一右跟在后面护航。
李嗣贤与刘体道对视一眼,脸色不大好看。
权正银知道地方,指引船只绕过一片暗礁密布的浅滩,来到大衢山岛的东南面。
此时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海上弥漫着淡淡的薄雾,借着天光隐约可见白色的沙滩上有那么黑漆漆的一团。
水师士兵摇着橹把船驶得更近了些,船头上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呼声,因为太阳跃出海面的第一缕金光映照在那黑影上,人们已能清楚地看到那是册封天使乘坐的封舟。
尽管早已知道了不幸事件的发生,可亲眼目睹这艘封舟孤零零的搁浅在海滩上,人们心中仍免不了几声唏嘘。
瀛洲长官司已派遣水兵在此守护,还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搭建了栈桥,八橹快船靠过去,众位官员准备登岸。
“秦长官,栈桥上,嘿嘿,要不要老霍再来一手?”霍重楼眉飞色舞地笑着,根根扎起的络腮胡子都笑得直抖:“也叫两个昏官喝一肚皮海水。”
当初在蕲州他就被秦林买嘱,踏断了跳板,把黄连祖整得几乎淹死,也为最终破案奠定了基础。
不过这次秦林没那打算,闻言咧着嘴笑,暗道老霍也被老子教坏了。
岸上打了粗大的木桩,封舟用缆绳拴住,也有栈桥通往甲板,众位官员便登船查看。
秦林本想提醒这些人不要乱摸乱动,没想到刘体道还抢先说了,他看看秦林、金樱姬,冷笑道:“上了船就不要伸手乱摸,也千万别失落什么物件,否则将来被本官发现什么,那咱们就不好说话了!”
这人倒有点儿意思……秦林饶有兴致地看着刘体道表演,他嘴角的笑容很有些诡异,就像猫戏老鼠似的盯着巡按大人。
哼刘体道被秦林看得浑身发毛,冷哼一声把脑袋转了过去。
官员们开始检查这艘死亡之船。
只见甲板上、船舱中,到处都是干涸的鲜血,血腥味道浓重得使人很想呕吐,本来海风的腥咸味道是很清新的,但混上了这种血腥味,就变得格外腥臭刺鼻,比屠宰场的气味还要难闻。
人们小心翼翼地避开甲板的上的血迹,四处查看,恐怖的场景已经毋庸置疑的表明,这里发生了一场大屠杀。
阴暗的船舱中,喷溅状、滴落状、血泊状的血迹,多得那叫个触目惊心,舱室潮湿阴暗不见阳光,通风也不怎么良好,那血腥的气息,也就比别处更加浓烈可怕。
只不过,海上血迹比这里更多的时候,人们也是见过的,比如……
“会不会是别的动物的血?比如鱼什么的。”权正银尽管知道这种可能性不高,但还是提了出来。
秦林在第一时间予以了否认,他的神色格外凝重:“不,是人血,这味道我熟得很。”
说着,他习惯性的抽了抽鼻子。
法医的鼻子是他们分析案情的利器,干上这一行,“恶心”两个字永远要从字典中删除,有经验的法医不但能闻出人血和动物血的区别,还能从死者的内脏闻出有无常见病变、有没有喝醉,甚至有时候要闻胃内容物判断是否中了常见毒药,闻长了绿毛的尸体,以判断死亡时间。
被害后经过冰冻再分尸的尸体,解冻后会有独特的酸味;被焚烧的人体,带着皮革烧焦的臭味……
很多时候人的鼻子比实验室仪器更加快速方便,而法医如果能早一个小时确定死因,就能给侦破工作带来很大的便利。
秦林说的话本来没有错,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就不一样了,阴暗的船舱中,昏暗的光线从侧面照得他脸色煞白,地上、墙壁布满了血迹,浓重的血腥味道令人欲呕,偏偏他不紧不慢的来一句“人血的味道我熟得很”。
“呃……哇……”刘体道捂着嘴就往外跑,到了船舷就探出身子哇啦哇啦一阵狂吐。
黄公公和李嗣贤的脸色也难看得很,抖抖索索的往舱外挪步子。
秦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道墙壁上呈现喷溅状的血迹,发觉气氛不对劲儿,回过头来摸摸下巴,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了?”
“你……你故意的!”金樱姬恨恨的磨着牙齿,刚才她也胃里直冒酸水。
“哇啊啊啊啊……”一串凄厉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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