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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心术-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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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很难接近。
  我说,你既然说她性格好,就是好接近了。她拒人千里之外,怎么叫性格好呢?
  他答,很随和,很能理解包容所有的事物,能聊。不矫情不造作好相处。但对自己的事情很包裹。不太谈。她只跟你谈社会现象,什么富士康啦,谷歌啦,全球气候变暖啦,生化工程都能跟你谈,但就不谈感情,我怎么样才能跟她从聊友上升到爱情呢?
  我跟他说,不要太心急。要理解,爱情的基础。最重要的就是下面那个友。朋友做稳了,再谈感情。她这样的姑娘,也并非十全十美,有那个娘背着。就吓退一干追求者。
  李刚瞬间就跟我急了,“生病怎么是一种错误呢?谁不生病啊?妈妈病了怎么能怪到她身上呢?这太不公平了!”
  得,你跟我急什么呀!爱也是一种病。叫相思病。我看这次挺靠谱的,都把他身体里的小宇宙,精神世界的舍我其谁焕发出来了。
  姑娘的妈好像骨折没恢复好,怕她有各种并发症,又跟我们科纠缠不清,我不建议她现在开刀。让她先休养好了。而且跟姑娘说,你娘骨头还是有问题,她就会继续在李刚那里泡着。
  我跟姑娘说她娘骨头不好的时候,她的确蛮善解人意的,自己笑着说:“她又怕疼又怕死,又不肯动,又耍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要是能好,才怪。上天是公平的。腿残废就残废了吧,对我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不用整天担心她走丢了。”
  我突然就知道李刚为什么喜欢这个姑娘了。特别会宽慰自己,理解他人,没有压力感。要是每个病患都这样,我也愿意把每个都娶回家供着。我指适龄女青年,不是七十多开N刀的。
  7月2日
  早上看到老二收的那个陕西男孩,一愣。非常清秀俊美的脸庞。再看看他爹,脸像被黄土高坡的泥浆冲刷过一样沟壑千条且粗糙,看起来很像张艺谋的兄弟。张艺谋是陕西的吧?
  男孩很羞涩的样子,你问一句他答一句,但说话的陕西口音实在是好听。我都忍不住跟他学。邻床的本地大妈问他:“你喜欢不喜欢大上海呀?”
  他说:“不喜欢。”
  大妈奇怪地问:“我们这里有什么不好?那么多高楼,那么多商店,那么多漂亮女孩?”
  男孩居然说:“高楼商店,都让人紧张。喘不上气儿。这女的不漂亮,瘦得跟柴火棍一样。感觉不经碰,一碰就倒。我还是喜欢我们家乡,天煞蓝煞蓝的,地界很广。”
  大妈逗他:“那你们那的女子肯定经碰。壮实。”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
  美小护走过来捅捅我,低声跟我说:“你问问他叫啥名儿?”
  我问他:“你叫啥名字?”
  “我叫赖月金。”
  全场笑倒。
  大妈说,回回他说他名字,是人都笑。
  我憋住笑问他:“你是大男人,怎么起这个名儿啊?”
  “因为我爹希望我日进斗金。”
  “那你怎么不叫赖日金呢?”
  “我爷爷说,日是脏字,不能进名儿。”
  我和美小护是笑得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逃出了病房。我们都速速跑去找老二,告诉他招了对活宝父子。
  老二听完,一本正经地说:“招病人,也要看眼缘的。这对父子,我看第一眼就激起了我内心油然而生的好感。你不觉得现在很难看到这样朴实的人了?整天地跟病人勾心斗角,跟领导上级勾心斗角的,我都怕了。一看到他们,我就感受到陕北黄土高原吹来的清新的风。”
  美小护隔日跟老二说:“你那清新的风,每天就睡在医院急诊室的椅子上。估计是住不起店。”
  老二说:“那怎么办呢?这样的病患我们见的又不是一个两个。你难道让我为他安排住宿?”
  美小护说:“我以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不然叫什么行善积德?”
  “那我索性把你这个城市里的壮实女子送给他做老婆好了,不是更善?”
  美小护笑着打了老二一巴掌走人。
  我去病房的时候,看到美小护把自己的饭给大爷说:“我要减肥,你替我吃了吧!”
  大爷说:“瞎说。女子,你看起来正合适,减啥呀!你一定要吃饭,不吃饭做不动活。”
  美小护说:“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我又不住黄土高坡,我在这个城市里,要是肉多过N,就没人要了。”
  到傍晚的时候,美小护神秘地跑来说:“我告诉你一个你根本想不到的事情!那个男孩的嗓子,比阿宝还要好听!真正的原生态!”
  她拉着我去听男孩唱歌。
  羊肚子儿那个手巾 三呀三道道蓝
  我的那个二妹子儿 真呀真好看
  你把你的哥哥心搅乱
  山丹丹那个花儿呀 就呀就地开
  你有什么 心事呀 你就说出来
  你呀你不开口我心明白
  哎嗨嗨
  一碗碗个谷子两碗碗米
  面对面睡觉还呀么还想你
  只要和那妹妹搭对 对
  铡刀剁头也不呀后悔
  那个声音,悠扬到似乎看见百鹊在满屋子飞。
  美小护从身后掏出装了一大盒巧克力和小点心的袋子说:“送给你的犒赏!你替我扫光这些卡路里,我要你唱歌给我听。”
  月金腼腆地笑着说:“姐,你要昕我唱,我就唱,不用给犒赏的。”
  “那不行,你开刀前,吃得壮壮的,好有体力对抗疾病。你放心,你的主刀医生是我们这的开刀天才,在他手上,你包好。”
  7月7日
  我和李刚的关系,前所未有地接近了。和一个人成为密友的方式,就是在他热恋期间里分担他所有的痛苦或忧伤。热恋的人要是不倾诉,会山洪或者火山爆发,摧毁力极大。而我恰巧是那个不幸的人的原因是,他热恋的对象的妈未来会落到我手上。
  我因此而吃了他好几顿饭了。我其实善意地提醒过他,有鉴于现在根本负担不起的房价,他更应该节衣缩食,而不是浪费在请我吃饭上,而他则恶狠狠地说,反正横竖都买不起了,先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我发现目标这个东西,一定不能定得不切实际。如果是你努力蹦一下会达到的程度,你会没事就练蹦跳。可一旦到了你觉得坐火箭都追不上的程度,你就开始做颓废状了。其实高房价有利于扩大内需,因为以前准备攒下来买房子的钱,现在都拿出来海吃胡花了。
  他说,霍小玉,那个姑娘,上周末请他吃饭,表示感谢。他觉得姑娘对他有意思。他例举了很多在我看来简直不值一提的小事以证明姑娘对他有暗示,而我不得不打击他的积极性。诸如人家对他撩头发了,人家对他眨眼睛了,我跟他说,正常人一分钟要眨眼十五次,这是基本常识。而他则坚持,如果连续把一分钟眨眼的次数都用光了,这就证明……
  我答他,证明她眼睛里进沙子或睫毛了。
  李刚对我的冷峻表示悲愤。但他心意已决,他觉得,哪怕那个老太说的是真的,都不影响他攻克下霍小玉的决心。
  我好奇地问,老太说什么了?李刚答:她就会说一句话,就是霍小玉的爹强奸了霍小玉。
  我大惊,跟他说,精神病人的话你都当真,只能证明恋爱的人与精神病人之间,只有一线的距离。
  而他坚持说,我有预感,有可能。但即使是,我也不在乎。
  他说,他要抓住机会,打算回请霍小玉一顿,就在本周末,问我如何。我鼓励他,上吧!因他要是能够保持这种激情状态。我会有很多饭局吃。
  7月10日
  今天心情恶劣。看到小蕾了。她挺着一个傲人的大肚子,坐在一辆玛莎拉蒂里被一个猪头三扶出来。
  我以为我早就将她放在心灵里尘封了。可那一刻,我苦水都要出来了,她冲我微笑的时候,我竟然慌忙走掉。
  7月12日
  月金在手术台上。
  他这个瘤子,最大的问题是增强的核磁共振看到的景象和实际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脑颅一打开,发现根基长得很深。他这个病是家族病,早在几十年前,估计这种手术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所以族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任其长到最后影响到神经中枢功能区,然后生命结束。最近几年,族里的病患也走出山里医治,估计最多到了省城,也给打发回去,不好开。
  为他这个手术,组里开了三次会讨论方案。最终打开一看,还是在预料之外,比预想的艰难。组长站在身后,老二在组长的指导下显微作业。
  在最后的鞍区,老二有些犹豫。因为一个碰得不好,这个孩子就终身瘫痪了。这可能还是最乐观的景象。组长说:“你绕到后面下刀看看?”
  老二调整一下显微镜,答:“不行。和动脉纠缠在一起,确切地说,不是纠缠,是长在一条根上。不然就留个尾巴?”
  “这个尾巴不能留的。留着是祸害,没两年就又长出来。你看他家庭能承受三两年一刀吗?”
  “要不然你来?”
  “我来也可以。但我最近怎么觉得自己眼花。经常看一会就要眨眨眼。这样吧,还是你来,我替你看着。对,对,就这里下刀。你不要怕,先剪三分之一看看,出不出血。”
  老二轻轻剪下去。“糟糕!”老二叫着。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护士把血包接上。找到出血点,止住。”
  “止不住!”
  “你不要怕,有我在这里替你看着,你慢慢找。血流就让它流好了,只要下面输着血,上面只管喷。”
  “找到了。”
  “封上。”
  “封上了。”
  “继续剥。”
  “再崩怎么办?”
  “凉拌呀!你放心,我血包调来好多,不怕。你剪。原则是伤动脉不伤神经。他这么年轻,流点血怕什么?”
  历经十个小时,终于将月金的脑瘤剥除得干干净净,他被推出手术室。
  组长精神矍铄,连呼过瘾。这样深的瘤子。太考验技巧和耐心。
  老二下手术台的时候,人都要虚脱了。他的手套都是美小护替他摘的。小护问他:“你不要紧吧?我还是搀你出去吧!我们今天血包用完了,等下你要是摔出个大出血,没法救你了。”
  老二顺势就靠在美小护的身上。
  7月14日
  月金在监护室里呆了整整二十四小时都昏迷不醒。我们很担心,但考虑到他失血这么多,可能人也是以睡眠的方式在修复。
  一天过后,月金终于有意识了,我们将他送人病房。但意识不是太好,大部分时间昏睡。我们让他爹密切观察,有事就按铃。
  护士说,他爹很认真,一分钟都没睡过,经常按铃,总有问题。因为曾被月金的歌声贿赂过,护士们都表现出超耐心,尤其是未婚的英俊的有才的高干子弟的老二的VIP,对她们来说,是最好的表现机会。但这个新来的小护士好像很拎不清的样子,一脸的不愉快,见谁都像人家欠她钱。我感觉,这样的姑娘,幸福指数很低,不像孤美人那样生一场大病,都不晓得什么叫情感。阿弥陀佛,得罪得罪了。
  今天我去查房的时候,赖月金还迷迷糊糊地睡着,但喊他的时候是有意识的,嘱咐月金他爹,到晚上十点还迷糊的话,就来叫我们。
  下午三点,老二开完手术就直奔月金那里,小伙子恢复得出奇的好,意识清醒,问他手术前的事情。全部记得,说话有点大舌头。等麻醉完全过去以后就好了。老二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脸说:“再过几天,你就能唱歌了。我还没听过你唱信天游呢,他们都夸你唱得能上星光大道。”月金羞涩地笑笑。他的那个羞涩的笑,是他的招牌。
  我突然发现他笑的时候嘴是歪的。
  我指给老二看。
  老二摸了摸他的脸蛋说:“有感觉吗?”
  月金说:“一边有,一边没有。”
  “会不会是面瘫?”我轻声跟老二嘀咕。
  老二神色有些紧张。继续摸了摸说:“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月金答:“有蚂蚁爬?一点点?”
  老二笑笑地说:“我跟你说个不好的消息。过两天我们再检查一下,你这半个脸要是瘫了怎么办?”
  月金依旧羞涩地笑着说:“会不会影响我泡妞啊!”
  全场又笑起来。美小护一旁接口:“我以专业女性的眼光告诉你,你的嗓子就足够泡妞了,脸蛋是装饰品。绝对不影响。”
  月金的爹说:“活动啥的影响不?会瘫痪不?”
  老二让月金动了动胳膊,动了动腿说:“一切正常。我现在就担心他这半个脸,道理上说没有碰到面神经,希望过两天会好起来。万一要是不好,最严重的结果也就是半个面瘫。如果是这样,你们能接受不?”
  月金爹问:“这面瘫,能活过四十岁不?”
  老二笑了:“别说四十啊,八十都行,我不保证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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