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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回家-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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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岩把洁白的茶杯在手中把玩着,我发现他的手指有一种女孩子般的清秀。我问他,毕业能分到那么好的酒店,之后又能有机会找到待遇那么优厚的兼职工作,是不是因为即使做面点师傅,他也是很出色的。他微笑着点头。也算不上什么出色。只不过这是我谋生的手段,我没有别的出路。
  如果说这也算是一种出色的话,在我上了职业高中之后,我妈又对我有了新的理想。她给我讲皮尔。卡丹的故事。卡丹除了是一个高级服装设计师之外,还在餐饮业很有成就。他经营的高级餐厅叫马克西姆,就是英语里面的“最大”,快餐厅都叫美尼姆斯,意思是“最斜,都很成功。我妈希望我把他当成榜样,有一天也能成为那种餐饮大王。
  我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的父母都和我爸、我妈似的,总要把自己的孩子设计成那种一个行业里的顶尖人物,而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适合这种设计。我妈给我买了好多酒店管理方面的书,她说一个好的酒店总经理就相当于一个好的总统,也不知道她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怪话。我特别烦。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永远没有机会实现理想了,学什么对我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妈知道我一心就想当警察,但是她和我爸从来就看不起我这种想法。他们觉得我是一种盲目的英雄崇拜,甚至,还说过那样的话,警察能出人头地吗?
  我也知道就算我真的当了警察,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像他们希望的那样光宗耀祖,但是我自己愿意,我会比现在活得高兴。要是所有的人都想着要出人头地,那就没有真正的出人头地了,是不是?不管是当警察还是当面点师傅,我的愿望都特别简单,就是做一个开心的好人,现在,我还是一个好人,但是我并不开心。
  肖岩有些激烈起来,眉头也锁紧了。他自己大概也意识到了,抬起手来招呼服务员给我们加一些热水。我问他有没有尝试对他的父母讲出这些。他把灰色的手机的天线拉出来又推回去。
  怎么没说过啊?天天说,年年说,根本不管用。我跟他们说过,本来,我可以长成一棵大树,但是就因为他们胡乱修剪,一会儿想让我长成这样,一会儿想让我长成那样,结果,我什么都没学好,又什么都会一点儿,现在的我,长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灌木丛了。
  我跟我妈说过我刚一开始工作时候的样子。我恨那些面团儿,但是,如果天上不掉馅儿饼的话,我大概一辈子就跟面团儿混在一起了。我一边揣面团儿一边想着我当警察的理想,我像打坏人一样打我眼前的大面团儿,打个稀烂。我妈不搭理我,跟没听见似的。肖岩双手再次抱头,这一次他的头很低很低,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们一起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仍然不开口说话,也不抬头,我甚至担心他是不是在哭。而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这样又过了一会儿,肖岩还是同佯的沉默,我们谈话的气氛变得非常沉重。这是一种真正的各执心事,他想着他的理想和遗憾,我想着我曾经经历过的他的现在。我问肖岩:“你想知道我怎么成为记者的吗?”
  他很困惑一般地抬头看我,没有哭过的痕迹,但是,他的一双眼睛有些泛红。他略带茫然地点头。
  我说,我从14岁就开始在我现在工作的地方做学生记者,但是我19岁时考上的大学专业是审计学,毕业以后我有将近两年靠这个专业谋生。那时候我非常痛苦,尽管我的专业也一度使我过着相对宽裕的生活。此后,我又经历过大约一年不工作只读书的日子,之后从应付考试到做见习编辑,实习记者又到成为这家报社的正式记者直到今天。
  肖岩轻轻地插话:“但是,你毕竟等来了现在……”我忽然就有了一种类似于感伤似的心情:“但是,到我的第一本书出版,我的这个当记者的理想持续了14年。
  肖岩静静地面对我,从我认识他开始大约两个小时,他的表情第一次有些庄严肃穆起来。其实,我心里明白,能面对现实的人才是勇敢的人,而且现实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对我来说,这非常困难。
  前些日子,我妈和我爸一直在给我联系出国学习,他们准备把一辈子的积蓄都用在这件事上,他们打算让我到新加坡去学酒店管理。说实话,我真不想去。我也跟他们说了,我不喜欢干这一行,只要有可能,我肯定会改行的,而且,假如有条件,我想去学法律,当不了警察,我还可以当律师、当法官。但是,就跟我前面18年一样,我说什么是没人听的。我是独生子,我妈、我爸年纪都越来越大,我不愿意跟他们太较真儿,也是不忍心那么做。虽然说这么多年,他们从来不管我想怎么样,就只顾他们自己希望我怎么样,但是有一点我还是明白的,他们也是为了我好。
  我妈那么大岁数了,戴着花镜坐在电脑前头,给我打中英文的简历和所有申请留学的文件。我看着她那样子就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觉。送我出国是她现在的理想。我长到22岁,我妈就是在对我的一个又一个理想里面过来的。从我妈现在那种起劲儿,我也能感觉到,世界上只有你的父母才不会真正对你失望。比如我吧,我让我妈、我爸失望了无数次,现在,一说起出国,他们不还是比我自己还兴奋吗?
  我现在就这么想,反正我也当不上警察了,那我就把我能干的事儿干好也行。出国对我来说,应该也算是一个改变的机会,而且,我自己也不满足于就一辈子当个做点心的师傅。应该说肖岩是一个懂得自我调整的人,短短不足半个小时,他已经恢复了常态,面容也是雨过天晴。
  我想跟您说这些不是为了发泄怨气,那对我没什么意义。发泄完了我不是还得去做点心吗?我只是想,您要是觉得我说得这些能写出来,让那些做父母的人看一看,让他们知道孩子自己是怎么想的,孩子虽然小,但是,我觉得理想对任何年龄的人来说,都是非常神圣的,在这个问题上,小孩儿也应该得到尊重。不管对大人还是对小孩儿,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痛苦都是一样的。
  肖岩招呼服务员过来,他坚持付账:“我觉得我可能比您挣钱多,而且,我是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样子很像几个小时之前他刚刚落座的时候把车钥匙和手机放在桌于上时一样,颇有几分踌躇满志。距离肖岩下一份工作的开始还有一些时间,他说:“我送您一段吧。您也看看我的车。”
  肖岩的车实在只能用“热闹”来形容,车里最显眼的是摆在方向盘前面的一个栩栩如生的警察立像,眉头紧锁的警察似乎正在奔跑,右手向上举起一支手枪,肖岩说,这种枪叫“雷明顿”。
  “我现在也有一个理想,就是多多挣钱,将来我有了儿子,让他上最好的学校,让他先上体校,然后再考警官大学。我没干成的事儿,他能干成,我也高兴……”肖岩的小车在路上躲闪腾挪、如鱼得水,他一边对我“絮絮叨叨”。
  我心里一惊,马上又有几分释然,肖岩是他父母的儿子,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继承了他原本认为最该反对的那部分内容。下车的时候,我对肖岩说:“你想过吗?要是你儿子不想当警察,想学弹钢琴,你怎么办?”
  肖岩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
  第十四章 我的心在孤寂里默默飞扬
  采访时间:1998年7月19日9:30AM
  采访地点:《北京青年报·青年周未》办公室
  姓  名:柳莹
  性  别:女
  年  龄:25岁
  北京某职业高中毕业,后在一家酒店任话务员,近四年没有工作,现为某贸易公司职员。
  柳莹本来最想讲述的是和毒品有关的一段生生死死的恋爱经历,但是当她真正开始讲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故事其实和她的家庭纠缠在一起。
  假如没有母女之间的剑拔穹张,没有那个冬季的离家,她是不是可以避免承受此后的一系列惨痛?假如没有后来的那些在死亡边缘的搏斗,她有没有可能像一般的正常女孩子一样获得并珍惜一份爱情所带来的具体的幸福?
  柳莹已经不做这样的假设了,因为即使是最美丽的假设,也不可能还给她爱的能力。有了一个自己的空间,却找不到家的感觉;和一个将要共度一生的男人在一起,心却锁在记忆的保险箱里。
  收到柳莺的信是在6月15日。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喧闹的办公室就在我读她的信时格外安静,忽然就有一种很浓重的、莫名的情绪笼罩住我,我很想拉住一个人的手,什么也不说给他听,只是握住一双手,请他帮助我安静下来。然而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柳莺说这是一个和毒品有关的故事,是她的初恋。
  那段时间我忙碌在一个又一个电话和一封又一封信中,直到有一天开始发烧并且晕眩得不敢说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柳莺和我联系上了,我告诉她我在生病,听得出来她很失望,而且从她的失望之中我感觉到,这是一个很敏感的女孩子,她误以为我是在推托。
  6月23日上午,柳莺给我发了一份传真,依然表达她愿意给我讲述那段她从来不曾忘已的过去,传真机还在工作的时候我用另一部电话呼她,我说我希望见面,就在第二天,这一回生病的人是她。
  7月13日再次收到柳莺的信,我想无论如何不能再错过。
  7月19日早晨,还没有到报社门口,远远的已经看到一个洁白、颀长的身影。我对送我的人说:“这个女孩子是等我的,她真漂亮。”走近的时候发现柳莺的确漂亮,她的一双大眼睛不知为什么使我联想到充满恐惧又充满期待的那种有点儿胆小的小动物,她的白色连衣裙其实无论款式还是质地都十分普通,但是穿在她身上却有一种圣洁的韵味。
  面对面坐下来,我凝视这个从容不迫的女孩子,怎么也不能把她和毒品联系起来。
  那天给你打完电话,有一个问题到现在我也不是很明确、我想不好你希望我以一个什么样的侧重面来谈,是从感情方面还是像我给你写得那样让这个故事对社会有一个积极的作用。
  我说,通常每一个面对我的人都可以用最属于他(她)自己的方式来讲述他(她)自己,怎么方便就怎么说吧。她看定我,然后想了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我说我有一个直觉,这会是一个天然具备了一些教益的故事。她默默点头。
  我不是特别善于言辞,我只能尽量把它完整和真实他说给你听。
  我认识我男朋友的时候特别小,还不多l8岁。我是上职业高中然后就参加工作,大学都是在上班以后才学的。
  那时候我特别胆小害羞。我从小是在一个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家教特别严。我从小应该算是一个挺乖的女孩子,怎么讲呢?比如说如果有一件事我不愿意去做,但是我的父母希望我去做,我可能会流着眼泪也会去做,因为想让他们开心。我觉得他们都很不容易。从小我妈就跟我说,我小时候身体很不好,经常生病,带我很不容易。
  我认识我男朋友是别人介绍的。当时我们单位组织一个演出,我的同事觉得我特别乖巧,就想把好的男人介绍给我。我回家就跟我妈说别人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我不知道该不该见。当时我就知道他比我大很多,差不多有10岁左右吧。我妈不能接受,而且她不能接受他是个生意人,就不让我去见。可是我已经……算是被迫地答应人家了,实在很不好推托了,就去应付一下。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跟我想象的特别不一样。他不像一个生意人,就像一个国家机关的干部,特温和的样子。而且,他跟我握手的时候,我觉得他特别……特别温柔。但是那时候我并没有像很多小说里写得那样一见钟情。当天晚上,我上夜班的时候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他觉得我特别像他的一个小妹妹。他跟我闲聊了一阵儿,我从小接触面特别窄,认识的人都是酒店的男孩儿或者是同学。我觉得我不够成熟也不够理智。那时候追求我的人也挺多的,但是我没什么感觉。因为那时候脑子里总是有一个样子,说白马王子也好,总是有一个固定的模式。
  那时候几乎都是他打电话过来,从第一次见面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但是从他跟我聊天儿里我慢慢喜欢他了。
  后来我想不太明白,我究竟是喜欢上了他还是把我脑子里的那个幻想跟他加在了一起。我觉得可能是后者多一点儿,他跟我接触的人不一样,他做生意,我就想做生意的男朋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套在他身上。挺单纯的,也挺幼稚的。后来我想,其实那是一种挺美好的感情。
  后来他就开始约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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