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浪漫-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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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军摆摆手笑道∶“音乐厅是你们这些情趣高雅的人去的地方,我可不敢到那儿去充数,晓白说过,对于高雅音乐,不怕你不懂,就怕你明明不懂还要装模做样,自命风雅,你们去吧 ,我这个人品味太低,不喜欢交响乐。”
周晓白亲昵地挖苦道∶“我们袁军就这点好,绝对是有自知之明。”
钟跃民和周晓白走进剧场的时候,灯光正好暗了下来,紫红色的丝绒大幕徐徐拉开,指挥大师祖宾·梅塔身穿传统的黑色燕尾服,背对着观众举起了指挥棒,钟跃民和周晓白在黑暗中不停向人道歉,摸索着找到自己的座位。他们刚刚坐稳,舞台上的灯光骤然发出一片光明,祖宾·梅塔银色的指挥棒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闪电,笫一乐章开始了,引子在震音背景的衬托 下展开……
第八篇 《血色浪漫》第二十四章(7)
(更新时间:2005…2…12 17:41:00 本章字数:2225)
周晓白在钟跃民耳边轻声道∶“来得真是时候,仿佛有神示,祖宾·梅塔就象是在等咱们。 ”
钟跃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轻声嘘了一下,他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展开的笫一乐章之中,这时笫一主题已经出现,他感到贝多芬那逝去一百多年的灵魂在今夜又回到了人间,那傲岸不屈的气概表现出不畏强暴的性格,这真是个极有个性的男人。随着笫一主题的展开,一股雄性的 气息扑面而来,钟跃民瞬时感到血液在周身激荡,激情在黑暗中迸发……
钟跃民合上眼睛,仿佛已经睡去,在这个世界上,何谓光明,何谓黑暗?人人都认为自己在寻找光明,以为自己找到的就是光明,这才使这个世界复杂起来,这是人性使然,人性将这个世界对立起来,这个世界才有了光明与黑暗,善良与邪恶,对于这种种对立的事物,究竟谁才具有评判权呢?罗曼·罗兰曾做出这样的判断∶“要是一个人,听了器乐美妙的和弦,或是听了温柔的歌声,而不知道欣赏,不知道感动,不会从头到脚地震颤,不会心旷神怡, 不会超脱自我,那么这个人的心是不正的,丑恶的,堕落的。”
钟跃民冷冷地笑了,罗曼·罗兰先生,此言差矣。一个邪恶的人也可能被音乐所感动。历史曾留下这样一个瞬间,当纳粹军队占领华沙时,一个温文尔雅的德国军官下令处决了一批波兰市民,当行刑队的枪声响过之后,这位军官在尸体堆旁弹奏起钢琴,弹奏的竟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据目击者说,这位军官的演奏水平极为专业,对乐曲的理解非常深刻,以一种柔情蜜意的处理手法细腻地表现了贝多芬的情感,如梦如幻的钢琴曲在华沙的街道上回 荡,而受害者的鲜血已经汇成了一条红色的小溪……
在这个世界上,何谓善?何谓恶?不同的种族和意识形态由于立场和角度的不同,导致了结论的大相径庭,在这个多元的世界上,存在着多元的真理,当真理与真理发生冲突时,人类便不可避免地陷入惶惑,不同的理念和立场在冲撞,在对抗,导致了仇恨,流血和战争……
感慨中,乐队已经展开了笫三乐章,双主题变奏曲,如歌的缓板,音乐中充满了沉思、梦幻与期望。严峻的号角声突然响起,惊醒了人们的美梦,音乐中出现了分外哀伤的叹息,旋律 变得如泣如诉,忧郁伤感……
贝多芬的思想是深邃的,又是简约的。他用音乐的语言告诉人类∶只有当所有的人都成为兄弟的时候,人类才可能获得幸福。笫四乐章那巨浪冲击式的急板一下子抓住了钟跃民的心, 引起他无穷的遐想……
这个世界上尽管有太多的,不尽人意的事情,但人类理性的思维和科学的批判精神,象黑暗中的闪电划破夜空,以其巨大的穿透力,穿越历史的尘埃,最终将人类载往理想的彼岸,那将是个何等辉煌的彼岸,到处是生气勃勃的灵性,充满创造力的无涯空间,奔腾驰骋的激情,轰轰烈烈的生命意志和令人倾慕的人格力量,所有的人类象兄弟一样生活在一起,消除了种族的偏见,消除了仇恨,没有了思想的桎梏,只有心灵的自由勃发和个性的恣肆张扬,那该是一个值得我们千秋万代仰视的理想境界……人不能过一种没有希望的生活,而整个人类 又何尝不是这样?
全曲的高潮即将来临,男中音领唱,男女声四重唱与交响合唱的形式多次变奏,交替出现,最后阵容强大的合唱队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声浪,气势磅礴,热情昂扬地合唱出《欢乐颂》的 主题∶
拥抱起来,亿万人民,
大家相亲又相爱
……
整个终曲辉煌壮丽,交响乐队与欢腾激越的大合唱汇成了汹涌澎湃的洪流,喻示着欢乐的人群在理想的天国里,尽情高歌着人生的欢乐与美好,一切黑暗和丑恶都将在这里被淹没……
钟跃民被强烈地震撼着,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然迸裂开来,一股滚烫的液体喷涌而出,在这 一瞬间,他看见周晓白也在用纸巾擦拭着眼泪……
深夜,钟跃民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他惊坐起来呆呆地盯着电话机,霎时出了一身冷汗,深夜的电话铃声似乎预示着某种不祥之兆,是谁这么晚打来的电话?钟跃民抓起电话∶“我 是钟跃民,请讲话。”
“钟大哥,我是李奎勇的弟弟李奎元,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钟跃民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是不是你哥的事情,他怎么样了?你简单点儿说。”
李奎元抽泣起来∶“我哥他刚刚去世,现在我们全家都在医院里,我哥嘱咐过,他走以后马 上通知你。”
“知道了,我马上去。”钟跃民挂上电话,开始穿衣服。
高也被惊醒了,她惊慌地连声问道∶“跃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奎勇病故了,现在在医院里,我得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睡吧。”
钟跃民赶到医院抢救室的时候,医务人员正在撤除吊瓶和监护设备,李奎勇的遗体还躺在抢救台上,他的几个弟弟妹妹正在哭着给他擦洗身子、换衣服,他们显得格外悲痛。
李奎元告诉钟跃民,他哥哥是一个小时之前在家里进入弥留状态的,由于李奎勇生病以后坚持不肯进医院治疗,弟弟妹妹们谁也不敢违背他的决定,因为谁要是提出去医院就得挨骂,只好轮流请假护理这个大哥,只有等他进入弥留状态时才敢叫救护车把他送进医院抢救。
第八篇 《血色浪漫》第二十四章(8)
钟跃民走到李奎勇身边,望着他已无生气的脸,久久注视着,他想起不久和李奎勇有关灵魂的那段对话,感到心中一片茫然,他想对死者家属说点儿什么安慰的话,却觉得嗓子被哽住 了,他张了张嘴,结果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两眼注视着天花板,李奎勇生前的那句话在他耳边响起∶“我走的时候,会在天花板上等你,你看不见我,可我能看见你,你朝我招招手,我才会放心地走……”
钟跃民知道,此时李奎勇的灵魂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等待着和他告别,他艰难地扬起左手 ,只说了句∶“奎勇,你走好,钟跃民和你告别了……”
话没说完,他已经泪流满面了,冥冥中他似乎听到一声深深的叹息,他知道,李奎勇的灵魂 永远地逝去了……
《血色浪漫》尾声(1)
来自西部的电子邮件之一∶
小高∶我正在新疆的阿勒泰,这一路还比较顺利,车胎爆过三次,不过都被我补好。我从克 拉玛依沿216国道驾车向西而行,沿途连续几个小时的狂奔,满目苍凉的戈壁荒滩会使你 觉得自己走向的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到达的地方。车至恰库图才看到一个小小的绿洲,乌伦古 河最美的一段从那里逶迤拖过,河畔矮树丛生,暮色四起, 这时你才有那么一点儿感觉到 阿勒泰了。
在216国道上恰库图镇以北约一百公里处,我从那里的叉路口向右拐入青河境内,那 里的三道海子真是风情万种,寂静的山林和牧场在辉煌壮观的日落中斑驳闪烁,绿茵茵的高 山牧场上,成群的牛羊马匹,使人觉得远古游牧的生活一直延缓到了此时。而沉默的群山深 处,己经荒芜并废弃了的成吉思汗大道雄壮依旧,似乎仍然在历史中不停地延伸,近在身旁 的历史也只能遥遥相望,无法靠近。
我离开青河,驾车向西折进富蕴,进入了可可托海的桦林公园,著名的额尔齐斯河从那 出发,幽蓝动人,头也不回地穿过阿勒泰向北流去。两岸河谷幽静深暗,林木繁茂,野花明 亮,一派欧洲风光。到了秋季更是层林尽染,绚丽多姿。 出富蕴县后,向西则进人福海境 内,美丽的乌伦古湖俯身静卧在阿勒泰草原上,洁白细腻的沙滩上芦苇丛生,湖水清澈。乌 伦古湖的湖面开阔,天鹅、鹤、野鸭、海鸥等各种水鸟成群飞翔在湖心岛屿。到了傍晚,四 下风景如画,更觉异域风情无限迷人。我在阿拉善的温泉里泡了两个小时,竟睡着了,险些 被水呛死。
喀纳斯是一个末遭污染的天然原始生态地,是葱笼浓郁的植物王国,是万物竞生的动物乐园 。喀纳斯湖清澈碧蓝,是一块灵性的水域。在喀纳斯南岸,蒙古族图瓦人聚居生活在图瓦村 中,据说他们都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后裔,在喀纳斯地区已经居住了好几百年。
我在阿勒泰地区逗留了五天,走遍了白湖、千湖、鸣沙山,还游览了阿克吐别克五彩河 岸、库须根岩画、镜泉、红桦林、齐德哈仁细石器遗址、多尕尔特岩画、乌拉斯特河谷…… 在遥远的阿勒泰,绮丽风光总是一页又一页频繁乍现在仓促、匆忙的旅行途中。来到这里的 人无论怎样潦草,怎样走马观花地经行这一路,也总会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永远保留下来,使 你在无限遐想中追忆途中的一些散乱的画面。阿勒泰是遥远的,它的遥远不仅是地域上的遥 远,还更有着时空上的遥远,它保留着远古的信息,拒绝被喧嚣的世事所烦扰,我不知道这 种宁静质朴还能保持多少年,因为我在路上已经遇见了不少旅游者,在可可托海的桦树林里 还遇见了两个背着霰弹枪的偷猎者,使我生气的是,别看这两个混蛋长得獐头鼠目,可手里 的霰弹枪竟是“雷明顿”牌的,真他妈的是支好枪。看来照此下去用不了几年,这片最后的 净土就会毁在这些混蛋手里。
我的笔记本电脑快没电了,得找个地方充电去,就写到这里吧,请你把这些文字存入软盘保 存起来,我还会继续写,闹不好将来就能凑起个散文集,凭什么某些人的散文集卖得洛阳纸 贵,赚得钵满肠肥?真正的散文大师还没出山呢。
来自西部的电子邮件之二∶
我在奎屯市休整了两天,然后驾车向西北狂奔,时速高达一百一十公里,那些黑色的戈壁, 褐黄色的山褶皱、白色的雪山、绿色的森林、湍急的河流从车窗外急速掠过,就象是刚做了 一场虚幻的梦,此时一股生命的潜流悄悄爬上心头——这里是亚洲中部以辽阔富饶而著称的 伊犁河谷,它倾斜的草场和耐寒的冷杉告诉我们,这里是干旱大陆上一个不同寻常的所在。
美丽的巩乃斯河则是伊犁河谷最著名的草原——巩乃斯大草原的摇篮,这条河流以奇特的方 式喂养着广袤的草原。它一切的一切,水和岸,雾与浪,仿佛都是为了草原而生,不仅以柔 软舒展的四肢伸向每一片绿海,也以手掌般的河叉在草原的纵深地带抚摸每一棵小草,那小 小的滩涂湖泊还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蓄水池,染绿着草地……
以野苹果而闻名的果子沟是由准噶尔盆地翻越天山,进入伊犁河谷的第一条通道,全长七十 公里,夏花绚烂,山路险奇。因满沟百花争艳,野果累累而得名。每年夏末秋初,在这里可 看到一年四季的不同景色。
所有关于伊犁的文字中永不衰退的话题则是美丽的那拉提。那里是古老的天山孔道,沿途分 布成千上万的塞人墓冢,暗示着古草原人曾经是怎样孤寂而频繁地往来于这条著名的通道。 独步草原,因地势的大面积倾斜而使视野清晰开阔,当你在高处俯瞰交错的河道,连绵的森 林,你会想到若不是蕴含了最深沉悲伤的灵魂,这草原绝不会沁出如此浓郁而迷人的色调。 这儿的木屋、毡房、草棚、羊圈……似乎都有意压低了呼吸,等待在这草原的起伏之处,轻 轻喘息着,一切人为的痕迹划上这草原后都不知不觉淡了下来,顺着那拉提的旋律进入永恒 的和谐。
这才是:西部的典雅与浪漫。
来自西部的电子邮件之三∶
西部天山的驾车旅行是非常令人惬意的,我已经横跨南部天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