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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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也很疑惑,看了看你,听到你说:我出运了。”
『出运?』
“我走到你身旁问你为什么那样说?”莉芸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吃晚餐时能吃到目睹老板跟情妇约会,这是一种境界啊。”
『喔?』
“我说也许他们只是一对年龄差距很大的夫妻,你说:最好夫妻晚上
到公园散步时,先生穿西装打领带、太太浓妆艳抹。“
『我说的没错啊。』
“嗯。”莉芸笑着点点头,“我也认同。”
怪不得如果我因为记性不好而误了公事时,老板几乎不责骂我,
甚至还会对我说:“你是贵人,难免会忘事。”
原来他是想堵住我的嘴。
『那我老板和他情妇的感情是否依旧坚贞?』我问。
“应该是吧。”莉芸笑了,“因为你的工作很顺利。”
『那就好。』我也笑了。
『饭吃完了,冰滴咖啡下午也喝过了。』我站起身,『我该走了。』
“嗯。”莉芸也站起身,送我到门口,“早点休息。”
我慢慢走回家,今天发生的事很令我震惊,我完全无法消化。
幸好最后听到一个好消息,知道自己的饭碗很稳,不会摔破。
要不然我会怀疑自己有没有气力走回家?
我洗了个澡、看了一会电视、准备明天出差的资料后,便上床睡觉。
然后我又梦见了那个女孩。
当她问我:“痛吗?”并缓缓伸出手想抚摸我的头时,
我竟然开口说:『你是蒋莉芸吗?』
她似乎吓了一跳,手迅速放下。
于是我醒了。
漱洗完后,先走到门口,看看门口放了什么东西?
门口放了公事包,公事包上贴了一张写上“台北出差”的纸条。
晚上入睡前我会将所有该带出门的东西放门口,偶尔还会写纸条。
只要走到门口一看,便不会忘记今天该做什么。
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是因应记性不好的生存本能。
我穿了件较得体的衬衫,打了条领带,提起公事包坐电梯下楼。
刚走到社区大门,便看见莉芸。
“早。”她说,“我送你去坐车。”
『不用麻烦了。』我说。
“不麻烦。我反正要去市场买一些食材。”她说,“走吧。”
我正想再推辞,但她已经转身向左走,我只好跟在她身后。
莉芸开着车,我坐在她右手边,一路上我们没有交谈。
15分钟后,她说:“到了。”
我下车说了声谢谢,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身问:
『你怎么知道我要坐客运?』
“你公司很小气,出差只补助最便宜的客运车钱。”莉芸说。
『你怎么……』
“车快来了。”莉芸重新起动车子,“快去买票吧。”
我赶紧到售票口买票,售票小姐刚找完钱,车子便来了。
我上了车,找到我靠走道的座位,窗边已坐了位尼姑。
坐车能坐到跟尼姑坐在一起,这是一种境界啊。
“阿弥陀佛。”她说,“施主,好久不见。”
现在是怎样?
我只能勉强微笑,点了点头,再坐下来。
“阿弥陀佛。”她说,“施主,你会晕车吗?”
『阿弥陀佛。』我回答,『我不会。』
“阿弥陀佛。施主,你运气不好。”她说,“我会。”
『啊?』
“这一切都是因果。”她笑了笑。
我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记忆,虽然我知道结果通常是徒劳无功。
可是认识尼姑应该是件非常特别的事,起码该有模糊的印象。
没想到脑海里竟然连“模糊”都没有,只有空白。
“忘了就忘了。”她说,“不要执着。”
我不禁转头看着她。
“你记得前世吗?”她问。
『前世?』我很纳闷她这么问,『当然不记得啊。』
“既然你已遗忘前世的记忆,今生又该怎么过?”
『今生?』我更纳闷了,『今生还是一样过啊。』
“所以说,即使你已忘记昨天……”她微微一笑,
“对今天又有何妨呢?”
我虽然不认同这两种状况的逻辑关连,但这句话应该是一种禅意。
逻辑无法推导也无法验证禅意,因为逻辑有时也是一种执着。
我不再多想,忘了就忘了。
忘了又如何?记起又如何?
途中她起身两次到厕所去吐,每次我都会先站起身方便她离开座位。
『您还好吧?』她第二次从厕所回来后,我问。
“没事。”她勉强笑了笑,“我的修行不够。”
『这应该跟修行无关。只要放轻松,什么都不想就好了。』
“嗯。”她点点头,“你果然很有佛缘。”
有佛缘?
其实我只是希望她不要因为觉得自己会晕车,于是便心有罣碍。
只要心中存着“我会晕车”的罣碍,那就更容易晕车。
也许她听进了我的话,之后的旅途便好多了,也不再起身到厕所。
台北终于到了,她先下车,下车前还跟我说声谢谢。
我则在终点站下车。
我要去的地方刚好就在下车处附近,不用转弯,直走50公尺就到了。
我先在路边吃午餐,吃完午餐休息一下,再去处理公事。
事情处理完后大约五点,我想先在台北街头走走,找个地方吃晚餐,
吃完晚餐再坐车回台南。
当我吃完晚餐走出那家店,正想往车站的方向走时,我竟然迷路了。
我对眼前的街头完全陌生,好像刚刚根本没有经过似的。
就像身处大海或沙漠一样,四周只有茫茫的蓝或黄,
完全没有可供辨识的地标。
我不知道该朝哪里走?
行人匆匆走过我身旁,我却只是站在原地。
我又慌又急,明明刚刚才走过啊,为什么我搞不清方向?
朦胧间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退伍后刚到台北工作时也是如此。
那时我常常会突然迷路,每次都只能藉着询问路人或搭计程车回家。
所以我才会辞了工作回台南。
如今那种心急如焚、心乱如麻的感觉又回来了,我完全不知所措。
我双手抱住头,闭上双眼,蹲了下来。
蹲了许久,脚已发麻,我心想不能这样耗着,我得回家。
勉强打起精神睁开双眼,站了起来。
我没力气再走回车站,伸出右手,拦了辆计程车。
计程车只拐两个弯,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车站。
上了往台南的车,我觉得很累,但刚刚的心慌还在,
我感觉到心脏的急速跳动。
四个小时后,我下了车,再坐计程车回家。
我在社区大门下车,看了看表,已经深夜11点了。
莉芸的店应该打烊了,但我隐约看到招牌的灯还亮着。
我往莉芸的店走去,到了门口,却犹豫着该不该推开店门?
“你回来了。”莉芸拉开门后先是微笑,但看到我的神情,又问:
“你怎么了?”
『我……』
“进来再说。”
我走到最里面靠右墙的座位坐下,问:『你怎么还没打烊?』
“我正在实验制作迷迭香饼干。”
『喔。』我简单应了一声。
“今天的出差顺利吗?”她在我对面坐下。
『很顺利。不过要走到车站坐车回来时突然迷路……』
“那没关系。”她笑了笑,“鼻子下面就是路,开口问人就是了。”
她的反应令我意外,好像突然迷路是件不用大惊小怪的事。
『可是我才刚走过啊,而且也没走远……』
“没关系。”她又说,“迷路就迷路,只要不是梅花鹿就好。”
『什么?』
“因为麋鹿比梅花鹿大。”
『很冷。』但我却笑了。
『对了。今天早上坐车时,旁边坐了位尼姑。』我想起早上的尼姑,
『她似乎认识我,还跟我说:好久不见。』
“她是水月禅寺的师父。为了兴建佛寺,常在医院附近义卖水果。”
『那她为什么会认识我?』
“你跟她买过水果呀。”她笑了笑,“你要去见急诊室女孩前,通常
会先跟她买水果。有次你把身上的钱全买了水果,当你跟女孩吃完
晚饭后才发现身上没钱了,结果那次约会是女孩请客。“
『原来如此。』我虽然点点头,但依旧毫无印象。
“那位师父常说你很有佛缘呢。”
『或许吧。』我苦笑,『佛祖保佑我只挨了两巴掌,而不是在急诊室
被拔管。』
“你想起那位师父了吗?”
『完全没印象。』我苦笑。
“慢慢来。”她说,“也许心情放轻松,就会想起来了。”
『这跟心情无关。』我说,『你不用安慰我。』
“或许将来……”
『现在都想不起来了。』我打断她,『时间越久,记忆更模糊。』
“这可说不定。也许有天你会记得很多年前就见过我……”
『我不记得见过你、也不记得认识你。』我的音量突然提高,
『我的记性不好,不要再测试我了!』
我已经无力再承受遗失的记忆突然出现,也对突然迷路无法释怀。
压力已经超过临界点,火山便爆发。
火山爆发后,我觉得有些虚脱,缓缓低下头。
“痛吗?”她问。
我被这句话电到了,抬起头,看见她的右手伸出一半,僵在空中。
而她的眼神充满悲伤。
当她接触我的视线后,右手便缓缓放下。
我突然心下雪亮:莉芸就是我梦里的女孩!
7。
我有点搞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真实世界?
多年来出现在梦里的女孩,竟然出现在面前?
“时间很晚了,喝茶或咖啡都不好。”莉芸起身走到吧台,
“喝点果汁吧。”
“你知道海马回吗?”莉芸端了杯柳橙汁放在我面前,
“英文叫hippocampus。”
我先说声谢谢,再摇了摇头。
“长期记忆储存在大脑的皮层,它管理所有的记忆。”她说,
“脑子里还有一个区域叫海马回,负责把记忆写入皮层里。”
『嗯。』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海马回受损的话,短期记忆能力会下降,也可能无法将短期记忆
转化成长期记忆。“她说,”这就是所谓脑海里的橡皮擦。“
橡皮擦?
我不禁低头看了一眼桌上压着的那张纸条:
如果人生没有错误,铅笔何需橡皮擦?
“如果记忆像用铅笔写字一样,那么用橡皮擦擦去,可能不留痕迹。
除非力道够强,才会留下擦过字的痕迹。“她又坐了下来。
我抬头看了看她,很纳闷她为什么要说这些?
“海马回最重要的功能是记忆,尤其是事件性记忆。海马回若受伤,
可能会忘了在哪里、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或经历了什么事件。“
我越听越奇,觉得这并不是话题,而是跟我密切相关的事。
“海马回除了跟记忆有关外,也跟认路的能力有关。自古以来帮人类
传信的鸽子,脑部便有较大容积比例的海马回。“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会突然迷路,就是因为你的海马回可能已经受伤。”
『这……』我张大嘴巴,接不下话。
“你在国二时不小心撞到头,可能因此伤了海马回。”
『不可能!』我几乎是叫了起来,『你不可能连这个都知道。』
“你国二之前的记忆是完整的,但从国二打架事件过后,你的记忆是
片断且模糊,甚至失去。“
『连打架……』我已开始口齿不清。
“因为我是你的国中同学。”莉芸淡淡地说。
我大惊失色,不自觉地站起身。
“你先别激动,我慢慢说给你听。”
莉芸站起身,走了两步,指着墙上一张像是中学礼堂的照片。
“我们国中毕业典礼就在这里举行。”她说,“毕业典礼时有摸彩,
刚开始摸彩时抽出了七个号码,你是其中之一。你以为中了大奖,
还兴奋地大叫。结果校长说:毕业生507位,却只有500份奖品,
所以除了抽到号码的七个同学没得奖外,其余通通有奖。“
『这间学校太变态了吧。』我说。
“那可是我们的母校。”她往右移动两步,指着一张脚踏车的照片,
“你高中三年就是骑这辆脚踏车,你还在把手上贴了一张宾士车标志
的贴纸。“
顺着她的手指,我看到宾士车标志。
“这是你高三毕业前夕,你们班在舞台上的表演活动。上台的同学们
手里都拿着竹扫把当吉他,边跳边唱《燃烧吧!火鸟》。“
她指着舞台左后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