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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康熙大帝-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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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断了肠子'呢?你可怜巴巴地跑来,跟我说这些个,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孙延龄心一横,硬着头皮跪了下去:“公主,目下境况十分艰难,前有深谷,后有饿狼,求你念我们夫妻情份,进京在圣上跟前为我周旋,延龄永世不忘你的恩情!”说着,想起自己身处的困境,如狂浪孤舟。四顾茫茫,举目无亲,已是泪如泉涌,“公主,实言相告,我如今连哭都没地方哭……尚之信十万精兵虎视耽耽,傅宏烈、近在咫尺,兵士们不愿打……缺粮缺饷……十停已去四停……”他双手掩面,尽量抑制自己,可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孔四贞见他这样,想起前事,不觉心软了:“哼!从前怎样劝你来着?偏生不听!叫人调唆得发疯,要做反叛王爷!这会干好了,王爷做了还来缠我干什么?杀青猴儿那时,怎么就不念着夫妻情份了?”说着便拭泪。
  孙延龄听了这话觉得有缝儿,忙起身来打了一躬,哆嗦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儿捧给孔四贞,呜咽着说:“回公主的话,青猴儿实在不是我杀的。他一连杀了我四个千总,众人恼了,围着用乱刀砍伤了他……我虽走错了道儿,天地良心,一刻也没敢忘了公主。这便是……见证。”孔四贞默然接过纸包,打开一看原来里面包的是一只金钗。这是成婚三个月后,自己赠给孙延龄的,没想到这冤家至今还好好地保存着。想起孙延龄从前恩爱顺从也不觉动了情肠:“唉,你也不用这样,只怪我心肠太软,还要替你操这份心!只是你所犯的是谋反罪,即使我去求告太皇太后和皇上,也未必就能……”“公主,太皇太后待你如同亲女儿,你去求她没有不答应的。你只要肯去,便是朝廷不肯开恩,我死了也无怨言……”“好罢,也只好如此了。不过你不立点功,我在皇上跟前就很难说上话,他拿国法堵人太皇太后也是无可奈何的。
  “那,我能立点什么功呢?”“随我来!”孔四贞一挑帘子进了屋子。
  孙延龄跟着进来,见孙四贞至神幔前轻轻掀动了一下机关,一尺余高的磁观音神像便缓缓移开,座下却是一个小石槽。孔四贞从里取出一柄铁如意,递给孙延龄道:“这是傅中丞的信物。我走之后,你亲自拿着它,速和傅大人联络,先占个反正的地步儿。能合着劲儿打一下尚之信,往后就好说话……”孙延龄忙接过来破涕为笑道:“想不到公主您这里竟有这个物件?”“哼,我乃朝廷侍卫,并未罢官,自然要替朝迁办事。目下你军中无饱,傅大人也缺粮,为何不向那个吴三桂派来的总督要呢,有了粮响就能打仗,与尚之信一开战便有了功!若能拿住吴世琮,我料想不但你死罪可免,说不定官职还能保往。”“谢公主指教。”孙延龄眉开眼笑,“也是凑巧了,昨儿恰巧接到尚之信的扎子,说吴世琮奉吴三桂之命,要来广西巡视……”“不要耍弄小聪明了,小心应付,只此一次机会了!”已经是子夜时分了,上书房里还亮着灯光,康熙皇帝捧着一杯严茶,盘膝坐在炕上,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在发呆。自从入秋以来,像捅漏了天河似地,北京城里,渐浙沥沥的秋雨,一直下个不停,给处在愁闷之中的人,又增添了几分忧愁。
  御案上,文书堆积如山,都是各地来的战报,间或也有关于河汛和民事的奏章。自从耿精忠归降之后,广东广西的形势大有好转。吴三桂的孙子吴世琮秘密联络傅宏烈,准备后路;尚之信派人和孙延龄联系,打算倒戈。这些翻云覆雨之徒,虽然不可信赖,但是从中可以探知吴三桂的处境不佳、指挥不灵。可是湖南的战况却并无明显的好转。吴三桂在岳州寸步不让,还在继续从云贵源源不断地调兵增援。这旷日持久的战局,便康熙十分忧虑。他知道,这一仗胜了,不但两广会归顺过来,平凉的王辅臣也会不战而降;但若败了,连耿精忠也会重新变卦。到了那时,局面将急转直下不可收拾了。
  康熙焦燥地站起身来,朝外边喊了一声:“李德全。”“奴才在。”随着应声,门外走进一个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太监。高挑的身材,长长的脸形,两只忽灵灵的大眼睛,透着过人的精明。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显得谦和而又恭顺,但却绝无惹人讨厌的馅媚。这个人是新近由明珠从保定选来,推荐入宫代替小毛子的。他口齿特伶俐,办事特利索,与小毛子不差上下,但却多了一些花样。什么斗鸡、撵狗、熬鹰、粘知了,一切的杂耍玩意儿,无所不会,无所不精。更出奇的,是他每天只需睡一两个时辰。所以,无论康熙什么时候叫,他总是应声而至,话音不落,就已经跪在面前了。可是自从宫内出了黄敬、王镇邦等奸细之后,康熙对太监们的使用,不得不格外小心,所以,尽管很喜欢李德全的机灵,却只给他了一个八品的顶子。
  康熙见他进来,便问:“索额图他们还没来?”“回主子的话!恐怕是就要到了。图海和周培公已经来了,在外边候着哩。”“叫他们进来!”外边的图海和周培公听见了皇上的话,连忙甩下马蹄袖躬身行礼叩见。
  康熙笑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外边冷么?”“不冷!”图海肃容回答道,“主上宵旰勤政,奴才们何敢伯冷!”“嗯,这话也不全对,你们先坐下吧。朕这几天一直在想,岳州会战不能失利,还得增兵。今晚召你们来议一下,下一步怎么个打法。”图海沉思一下说道:“万岁,北方数省已无兵可调,京师如今连善扑营在内,不过五千多兵马,断断不能再调。如今兵源短缺,连衙门的戈什哈都是临时从民间招募来的。”“当然不能在京师、直隶这些地方打主意了。蒙古科尔沁部出了四千骑兵,尼布尔部也愿出三千,另外还有千匹战马已经送到湖南,把他们这七千军马投入湖南,你们觉得如何?此外朕还想,是否与达赖五世通融一下,让他扰一扰吴三桂的后方?”图海心里盘算着双方实力,谨慎地说:“七千骑兵若是生力军,也还罢了,但如今却还都在蒙古,数千里行军也要损耗实力。吴三桂若从云贵调兵,即使未经训练,我们和他也只能旗鼓相当。达赖这人,奴才以为是指望不上的,昨天万岁还说,达赖上了奏折,请朝廷与吴逆划江而治。如此心地,让他参战恐怕难指望。臣以为东调赣浙之军援湘,才是上策。”听图海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康熙禁不住有点恼怒。他看着周培公严历地问:“周培公,你自称善败将军,有回天之力,为何一言不发?”这时,明珠、熊赐履、索额图等人已经进来,见康熙脸色不好,吓得都跪在一边。
  “臣并非不言。”周培公忙叩头道,“此乃社稷安危关头,请陛下容臣再细思一会儿。”“好,你好生想着吧!朕却已想定了,朕要亲征岳阳!”
  四十一 文和武共率八旗将 君与臣同赞细柳营
  一听说康熙皇上要御驾亲征岳阳,熊赐履、明珠等都大吃一惊。索额图忙走上几步,来到皇上跟前叩头说道:“臣以为不可!京师重地,万岁切不可远离。吴三桂要划江而治,显然胸无大志。主上轻出,万一稍有失利,反而启动他北进中原之心。岂非——”“你住口!朕宁为战死皇帝,不为偏安之主!”明珠听了,忙进前说道:“万岁亲征乃万万不得已之举。今耿精忠已就范,尚之信与吴三桂各怀异志,贼势江河日下,并不须主上亲征。”康熙见他们都来劝阻,更是不高兴,还要发火,熊赐履却一反往日的沉稳,激动地说:“万岁所见至圣至明。臣以为,吴三桂已是强弯之末。双方久战不下,此时万岁亲征,必将大长我军士气。依臣之见,主上亲征,是一举成功之道!”正在争议,何桂柱淋得水鸡儿般进来,捧上一封火漆文书,说道:“皇上,古北口方才递进来的紧急军情。因万岁有特旨随到随送,所以连夜赶来……。”“好,察哈尔一定是发来援兵了!”康熙一边拆封,一边笑道,“朕就先带着这三千铁骑,亲临江南。吴三桂——啊?”康熙突然停住不说了,他揉了揉眼睛把奏折又连看两遍,拿信的手轻轻抖了起来。失神地退回榻上,双腿一软坐了下来。
  上书房立刻安静下来,只听见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声。明珠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万岁,这……?”“察哈尔王子叛变了,已经将尼布尔囚禁。他乘我京师空虚,带了一万骑兵,竟要来偷袭!好……都叛了……叛吧!”几个大臣像挨了闷棍以的,都懵了。图海心里狂跳不止,此时北京其实已是空城,这近在咫尺的兵变如何应付呢,就在这时,周培公突然叩头说道:“万岁,臣已想好对策,容臣启奏!”“讲……讲来!”“察哈尔王子之变虽近,乃是癣芥之疾。目下湖南战局胶着,臣以为也不必劳动圣驾。”周培公的镇静使众大臣个个吃惊。康熙勃然大怒,“混帐!你就是让朕听你这几句空话吗?”周培公伏地叩头,又朗声说道:“万岁,容臣奏完。我军与吴三桂在岳州打红了眼,臣以为都忽略了平凉的王辅臣!”“嗯”康熙身子猛地向前一探,“说下去!”“是,吴三桂之所以尚能周旋,并不是靠耿尚二人,乃是因西路有王辅臣牵制我方的兵力!倘若他此时醒悟过来,派能征惯战的将军率领一旅精兵由四川入陕甘,与王辅臣会兵东下,骚扰我们的后方,那么,湖南的局势便岌岌可危了。但是如果我们先走一步,消除甘陕危机,然后全力对付衡、岳的敌军,吴三桂必将闻风、丧胆,全军崩溃。”这话说得十分有理,康熙不禁点头,但他马上又想起眼下山陕甘的兵力只能勉强与王辅臣周旋,察哈尔叛兵又要袭击京师,哪来的兵力去增援西路呢?
  康熙低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周培公,你言之有理。朕……方才急得有些失态了,但这事应该如何办呢?”“臣请万岁降御旨一道,将在京诸王、贝勒、贝子以及旗主家奴全数征来,立时可得精兵三万。由图海统领,微臣辅佐,半月之内,若不能扫平察哈尔之变,请皇上治臣欺君之罪!”图海听着听着,脸上放出光来。他一直因无兵可带而不能出征在懊丧,听周培公出此绝招,心中大喜,忙连连叩头说:“臣也愿立军令状!”康熙跃然而起,绕着周培公兜了一圈,正待说话,见周培公面现犹豫之色。吞吞吐吐地说“只是……”康熙便急忙问道:“快说,只是什么?”“诸王府家丁家奴原都是八旗精锐,就是那些晚辈旗奴,也都个个骁勇异常。打仗是好样的,只怕依势作威作福惯了……”“哈哈哈,你是怕他们不服?好,有朕来作主,李德全,天子剑侍候!”李德全早听得明白,快步进来,取出一柄系着明黄流苏的宝剑,双手捧了过来。康熙却伸手拦住了他,转脸问周培公:“你如今仍是四品职衔?”周培公忙顿首道:“臣一旦领此天子剑,即是代天行令,无品无级!”“周培公壮志可嘉!”旁边跪着的明珠高声赞道,“臣以为周培公应进为从三品!”“不,正二品!”康熙大声道,“这是伍先生推荐的人,待国士应有待国士之道。传旨,进封图海为抚远大将军,周培公为抚远将军参议道,加侍郎衔,火速依议处置!”图海连忙说:“臣谢恩。三日之后,臣等在南海子阅兵。”“好,朕届时将亲往校场。你们只管放胆去做,朕将两门红衣大炮也赐给你们,荡平察哈尔后不必回军,与科尔沁的四千骑兵合击平凉,替朕拔掉王辅臣这颗钉子!”“臣——领旨”“去吧!今夜即向各王府传旨,按名册征用旗奴。有敢抗旨者,军法处置。”“扎!”刚才还是没法儿的事,转眼之间便冰消雪融。望着周培公的背影,康熙不禁摇头赞叹:“真乃奇才,不枉了伍先生的举荐……”索额图忙道:“确是奇才,万岁何不命他为主将?”“嗬嗬,你不懂,这支队伍非得有图海这样老成持重的宿将压阵,才能统带。这群旗奴不是省油的灯啊!”明珠陪笑道:“万岁圣明,这样的良将领兵出征全亏了主子的好调度。奴才也以为察哈尔不日可平!”“哈……好!今夜你们来,原是要议亲征,却议出这么个结果来——喂,熊老夫子你发什么呆?”“我,臣在想饷从何来呢?有兵无饷,仗不好打呀!”“嗯——是啊。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仗是一定要打的,至于兵饷么,先从大内挪用五万吧……”阅兵的日期到了。前一天的晚上图海和周培公递进折子来,说已从各王府、贝勒、贝子府,征来兵员三万一千七百余名,已经操练检阅过一次。明天皇上亲自阅兵之后,即可开赴前线进军古北口。康熙看了,十分高兴。今个一大早便起身梳洗,到慈宁宫去向太皇太后请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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