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浩劫--被遗忘的大屠杀-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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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的健康崩溃,必须把她送回美国。”沃特林的侄女回忆说,沃特林在同事的陪同下返回美国就医,但在穿越太平洋的航行中,她几次试图自杀。陪同她的一个朋友好不容易才阻止她跳下轮船。回到美国后,沃特林进了爱阿华州的一家精神病院,接受电击治疗。出院后,她到印第安纳波利斯的基督教士联合会工作。她在密歇根州谢泼德的家人想去看她,她却写信阻止,说自己不久就会国家看望家人。两周后,沃特林去世了。1941年5月14日,正是她离开南京整整一年的日子,沃特林用胶带封了屋里的门窗,打开煤气,自杀了。
还有约翰·拉贝,他的一生一直是历史学家眼中的谜。在教召回德国之前,拉贝曾向南京的中国人保证,他要把日本人的暴行在德国公诸于众,并试图会见赫尔曼·戈林甚至阿道夫·希特勒。南京人民祈祷拉贝的报告能迫使纳粹领导人能向日本政府施压,以阻止这场屠杀。在拉贝动身前,一位中国医生请求拉贝转告德国人,中国人民是热爱和平的民族,愿意同其他民族和睦相处。1938年2月,在挥泪的告别聚会之后,拉贝带着约翰·马吉拍摄的南京暴行的胶片拷贝返回德国。从此,拉贝音讯全无,几十年来,他的行踪令学者们困惑不已。
我之所以决心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有两个原因。首先,一个好心的纳粹同美国传教士一起,从日军手中拯救中国难民,这实在令人迷惑,我无法忽略这件事。第二,我确信,拉贝返回德国后一定遭遇了某种不测。总之,拉贝没有和他的同事一道出现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上,为南京的暴行作证。另外,在对拉贝的一位朋友的口述历史生活记录中,我感觉到拉贝可能与希特勒政府发生了冲突。但这位朋友没能提供详细的情况,当我偶然见到这一采访记录时,他已不在人世,无法向我讲述整个故事了。
许多问题困扰着我:拉贝给希特勒看过这些照片和报告吗?还是被德国的纳粹机器所吞没,去为灭绝犹太人而卖命?(根据拉贝在南京的英勇行为来判断,我并不相信这点,但可能性仍然存在。)或许他在战后进了监狱,或者他成为法律的逃亡者,在拉丁美洲的某个国家度过余生而无人知晓。我还想知道,拉贝是否保留了南京大屠杀的个人日记。但即使他保存着这些文件,也可能都在战争中被毁了,或是在空袭中被烧成灰烬。否则,任何这样的日记都早应归入档案,向世人公布了。于是,我决定向德国写几封信,看看能找到些什么。
我有一条关于拉贝的重要线索:在本世纪初,拉贝曾在汉堡学徒。也许拉贝就是在那里出生的,那里还可能有他的家人。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同汉堡建立联系。我求助于一位被学者们称作“国宝”的老朋友,约翰·泰勒,他了解世界上所有重要的历史学家。如果有某位专家曾研究二战中在中国的德国社团的历史,泰勒或许不会不知道。泰勒建议我与加州芬代尔的历史学家查尔斯·伯迪克联系。伯迪克又建议我与汉堡的城市历史学家联系,他还把他的朋友马莎·比奇曼的地址给了我。伯迪克向我肯定说,马莎是一个“可爱的友人”,她不仅了解汉堡,还非常乐于助人。我很快写信向马莎·比奇曼了解拉贝之谜,同时又写信给汉堡最大的报纸的编辑,希望后者能为我的研究登个启事。料想这二者不会立刻有回音。我就先去忙其他事情。
让我惊讶的是,比奇曼很快就回信了。经过一连串的巧合,她已经找到了拉贝的家。在1996年4月26日给我的信中,比奇曼写道:“真高兴能帮助你,而这又不费多大劲”,“一开始,我写信给巴伐利亚帕斯特·米勒,他收集了很多曾在中国的德国人的行踪资料。他马上打电话告诉我拉贝的儿子奥托·拉贝博士及拉贝的女儿马格雷特的名字”。比奇曼的信中还寄来了一个便条,这是拉贝在柏林的孙女厄休拉·莱因哈特给我的。
从此,事情进展得十分迅速。厄休拉·莱因哈特在中国出生,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时,在南京沦陷前几个月,他还到过南京。她是拉贝最疼爱的孙女。令我欣喜的是,莱因哈特对我有求必应,给我写了很多长信。她提供的记述,照片和报刊文章,填补了拉贝一生中许多遗失的细节。
拉贝信守了他对中国人民的承诺,他向德国当局通报了日本人在南京的暴行。1938年4月15日,他与妻子返回德国,很快便受到无数的嘉奖。在柏林,德国的国务秘书为他在中国的出色工作而正式嘉奖了他。拉贝还被授予红十字功勋勋章。在斯图加特,他得到国外德侨银质勋章。中国政府授予他蓝白红绶带钻石勋章。5月,通过演说和在柏林各处播映约翰。马吉拍摄的胶片,拉贝将南京大屠杀的事实公诸于世,他在西门子公司面对大量听众进行演讲,他还在外交部、远东联合会以及国防部讲演。但拉贝没能见到希特勒,6月8日,他给这位元首写了一封信,还附上了南京暴行的胶片拷贝和报告。
但是,如果拉贝想从希特勒那里得到同情,他就大错特错了。几天后,两名盖世太保到他家里将他逮捕。当时厄休拉就在家里。她那时刚刚7岁,正在门口试穿·双新旱冰鞋,这时她看见两个穿着有白色翻领的黑制服的官方模样的人,他们把拉贝带上车拉走了。厄休拉说:“我祖父看起来十分紧张,而那两人非常呆板严肃,所以我竟没敢上前同祖父拥抱说声再见。”
拉贝在盖世太保总部受到了几个小时的审讯。后来,西门子公司的卡尔·弗里德里希为他担保,并保证拉贝不会再公开谈论日本人的暴行。这样,他才被释放出来,拉贝被警告不得就南京的暴行进行演讲,谈论和写作,更重要的,不得将约翰。一马吉的胶片交给任何人看。在被释放之后,或许是为了他的安全,西门子公司立即将他派往国外。后来的几个月,拉贝在阿富汗工作,帮助那里的德国人取道土耳其回国。10月,德国政府退回了拉贝的报告,但约翰·马吉拍的胶片却被留下了。(拉贝一直不知道希特勒是否读了他的报告或是看过那些胶片,但今天拉贝的家人确信希特勒看过了。)德国政府告知拉贝,他的报告被送往经济部,在那里被政府的高层人士传阅,但拉贝不应期望德国对日本的外交政策会因此有所改变。
后来的几年对于拉贝来说就像恶梦一般。他的寓所被炸毁,苏军占领柏林又使拉贝一贫如洗。厄休拉·莱因哈特说,他们一家之所以能生存下来,是因为他们住在柏林由英国人占领的部分,而不是苏军占领区。拉贝仍然断断续续地为西门子公司工作,把经济信函译成英文。但微薄的薪水仅能维持一家人的生存。
在战争刚刚结束的一段时期,拉贝遭到了很多愤怒的指责。首先,他被苏联人逮捕,在弧光灯前被审讯了三天三夜。然后,他又被英国人抓去折磨了一整天,但后来发给他一个工作许可证。(这个许可证对拉贝来说用处不大,因为西门子公司还没有给他一个长期职位。)最后的羞辱是因为一位熟人的告发,他被卷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非纳粹化”的过程中。他必须支付辩护费用,在这期间,他还失去了工作许可证,耗尽了积蓄和精力。拉贝一家挤住在一间小屋里,忍受着饥饿和寒冷,拉贝还不得不把他收集的心爱的中国工艺品一件件地卖给美军,以换取豆子、面包和肥皂。营养不良使他患了皮肤病,而悲哀和压力更是摧垮了他的身体。在南京,拉贝是一个传奇,而在德国,拉贝是一个垂死的人。
拉贝日记中的这段摘录表明了他在1945…1946年间的精神状态:
西门子公司没有我的工作——我失业了……根据军政府的规定,我必须持我的基本生活保险单到施潘道区(柏林西北部的一个区——译注)的城市商业银行登记。我工作多年积蓄的1027多镑(总共5000镑的剩余部分)都在格雷特(马格丽特·拉贝之女)的手中,我想,这笔钱已经没有了。
上个星期天,我和妻子(多拉·拉贝)呆在克桑滕大街(拉贝被炸毁的寓所所在地)。有人打坏了地窖的门,把我的打字机、收音机和其他东西偷走了!
现在多拉只有44公斤重——我们都已经十分虚弱了。夏天就要过去了——冬天会带来什么呢?从哪里能找到燃料、食物和工作?我眼下正翻译田伯烈(Timpe…ley,英国《曼彻斯特卫报》驻华记者。——译注)的《战争意味着什么》(中译本名为《外人目睹中之日军暴行》——译注)。但现在还不会有收入。或许,我应当弄一个更好的食品供应卡,……所有像我们这样的德国人都有了。
我们在不断地忍受饥饿——我没什么可说的,也没有什么要写的。除了那点可怜的食品,只能嚼些橡子面粥。秋天的时候,妻子悄悄地收集了这些橡子。现在,口粮已经没有了,我们只能天天吃带刺的荨麻,它的嫩叶吃起来很像菠菜。
昨天,我要求非纳粹化的请求被拒绝了。作为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主席,我曾拯救了25万中国人的生命,但我的请求还是被拒绝,因为我曾当过短期南京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的领导,而像我这样有头脑的人本不应加入该党的。我还要请求……如果他们不给我在西门子公司工作的机会,我不知凭什么能活下去。我必须斗争——可我太累了。现在我还要每天接受警察的讯问。
如果我在中国听说过任何纳粹的暴行,我不会加入国社党,如果我作为一个德国人与任何在南京的外国人的观点不同,像英国人、美国人、丹麦人等等,我不可能当上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主席!在南京,对于数十万人来说,我是“菩萨”,可在这里,我是“贱民”,是无家可归的人。噢,但愿想家的愿望就能治愈我的创伤!
6月3日,英国人所在的夏洛滕堡区(柏林的一个区——译注)非纳粹委员会终于给我免除了纳粹的罪名。判决为:“尽管你是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南京区的代理领导人,回到德国后也没有退出这一组织(厄休拉·莱哈特指出,拉贝如果这么做会被杀害),但鉴于你在中国出色的人道主义工作,委员会决定接受你的请求”,等等。
这样,精神的折磨终于有了尽头。很多朋友和西门子公司的负责人们都业祝贺我,公司还让我休假,以恢复我的疲劳。
今天,多拉带着我们的一个中国木像去看常常给我们送食物的克雷布斯博士,他很喜欢这个木像。孔(拉贝的一个中国朋友——译注)作为礼物送给我们的地毯,我们送给了托依普弗夫人,她曾送给我们300多个土豆。
1948年,拉贝的遭遇传到了南京。当南京政府告知南京人民拉贝需要帮助的时候,反响极大,让人联想起弗兰克·尤普拉的经典电影《这是一个伟大的一生》的结尾。几天之内,大屠杀的幸存者就为拉贝募集了1亿元中国币,大约相当于当时的2000美元——这在1948年可不是个小数字。当年3月,南京市长来到瑞士,购买了大量的奶粉、香肠、茶叶、咖啡、牛肉、黄油和果酱,用4个大包裹将这些食品寄给了拉贝。自1948年6月到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入南京,南京人民每月都给拉贝寄一包食品,以表达他们对拉贝在南京国际安全区所做的一切的衷心感谢之情。国民党政府还指出,如果拉贝愿意返回中国,将为他提供住房和终身养老金。
对拉贝及其家人来说,这些包裹仿佛从天而降。1948年6月,从拉贝的几封信中,南京人民才得知拉贝是多么需要他们的帮助,这些信至今还保存在中国的档案馆里。国在那些包裹到达之前,拉贝一家采集野菜,煮成汤让孩子们吃,大人则凭着一点干面包维持生命。当拉贝给南京写信时,柏林的市场上连面包都没有了,这也使那些包裹更加宝贵。拉贝一家对南京人民的支持十分感激,拉贝也在信中说,南京人民的这一举动使他恢复了对生命的信心。
1950年,拉贝死于中风。去世前,他留下了一份记录他在中国工作情况的文字遗产:2,000多页关于南京暴行的材料,这些材料都由拉贝进行了打印、排序和装订,甚至还有图片说明。这些材料包括:拉贝及其他外国人的目击报告、报刊文章、广播消息、电报及屠杀的照片。无疑,拉贝已认识到这些记录的历史价值,或许,他已预见到这些材料会在未来出版。拉贝去世10年后,厄休拉·莱因哈特的母亲从拉贝的文件中发现这些材料,并把这些材料交给莱因哈特。可惜不是时候:当时的莱因哈特已经怀孕,又忙于学校的考试;更重要的是,她害怕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