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3炮击金门-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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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炮手严惩蒋贼军 敌炮兵变得哑然无声 运输舰一只被我击中
新华社福建前线24日电 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建前线炮兵部队,在23日
下午五时三十分,对增兵金门的蒋军运输舰和经常向我挑衅的蒋军进行了
一次短促的轰击。
盘踞在金门岛及其周围小岛上的蒋军炮兵,经常炮击我沿海村镇,使
我当地居民的生命财产时常受到威胁。为了惩罚这种卖国求荣、欺压人民
的罪恶军队,在我强大炮兵部队神炮手的准确射击下,为时仅十七分钟,
金门岛上蒋军炮兵阵地和指挥系统等军事目标,都陷入浓烟烈火中。蒋军
炮兵变得哑然无声。运输蒋介石卖国集团的军队的舰只被击中,像一条死
鱼在料罗湾内不能动弹。
对一次重大军事行动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寓意深长。可以看出,毛泽东并不想对此事立即大事张扬,他已经把强有力的一拳打出去了,他要冷静审慎地观察一下,对方将打出什么样的拳路。
在瞬息万变复杂微妙的政治、军事、外交拳击台上搏技,老谋深算的战略家,有时需要“雷声大雨点小”,有时则需要“雨点大雷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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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94年10月,一个钻入历史的牛角爬不出来的中年人,为收集有关那场大战的史料,从大、二担当面的青屿、浯屿岛,到监控料罗湾的围头,把当年我军大炮的发射阵地,来回走了一个遍。
我发现,三十六年过去,炮战的遗存物不光是依稀可辨的弹坑堑沟和外面长满了篙草里面盛满了粪便的炮窝,还有一种似是而非、似新而旧,一切都在改变着但万变又未离其宗的状态,一种由诸多不和谐所组成的并不稳固的和谐以及对比度强烈的色调拼凑而成的图案。我想,当今世界,能使数不尽的矛盾现象同时呈现和平共处的地方,大概独此金厦海域一家是别无分店的了。
我信步前行。
此岸,一座越来越开放的现代化口岸都市正在迅速崛起;彼岸,仍是最封闭呈原始状的军事禁区。这一边,数十万不同肤色、国籍包括怀揣台胞通行证的商贾大亨为挣钱忙得不亦乐乎;那一边,十数万全副武装的士兵仍在枕戈待旦。海面上恪守所谓“汉贼不两立”的陈规禁令;海底下什么花样的交通往来全有。大白天,台北“立法院”关于是否同大陆实行直航的辩论如火如荼;夜晚里,一条条台轮酣睡在厦门宁静的港湾。在台湾首富王永庆先生的带动下,数百上千家台湾厂商首选投资地偏偏是厦门,而没有一家去金门;金门人求神拜佛还愿祭祖的香火早已烧到了厦门,而厦门人望着身边的金门就像奢侈享受海上的明月……
在厦门熙攘繁华的街市,我偶遇一位几天前还持枪站守在监视厦门哨位上的金门退役兵。他说,接替他的新兵是一澎湖籍青年渔民,那小于当兵后大吹从厦门满载而归把口袋撑得鼓鼓的经历,刺激得他刚刚脱去丘八服便也跑到这边来撞运“淘金”。
厦门对金门的有线广播早已停止。金门对厦门的高音喇叭却舍不得息鼓撤锣,纵使没有对台戏好唱依然精神抖擞准时开播,絮叨着几十年不曾变味的反共老调。这边聆听最真切受教诲最深刻的几座楼舍,偏偏是近年返乡定居的几位金门“款爷”的新居。其中一位不堪噪音污染,对我戏言,择日返金门后,定要找那位尖嗓女播音对簿公堂,索讨听力损伤费。但如小姐妖冶美艳,可以视脸蛋分的高低酌减,云云。
围头,解放军某连队“安业民阵地”侧前方几百米处,数条大陆渔船与金门渔轮挨靠锚泊,桅杆上的五星红旗与船帮上的青天白日徽记比邻共处相安无事,俨然国共第三次合作的谈判正在此处举行。青天白日徽记们均于夜间出入,并把船屁股对着金门,一船老大向我解释,为的是避免金门了望哨的望远镜观察到船首的号码,防备回金后被敲诈被传讯。
青屿、大、二担水域,我乘坐的厦门警备区登陆艇同一金门炮艇远远对开。水面宽阔,各行其道,既不鸣号致礼,也不惹事挑衅,熟视无睹,习以为常,与人方便于己方便。少校艇长告我,几年前,双方的炮口均随船而转,指向对方,但不开炮。近年,可能都觉多此一举,太麻烦,免了。
胡里山炮台。一金门籍女青年花三元人民币买到了用军事望远镜观察家乡三分钟的时光。一年前,她在金门用相同倍数的望远镜观察过她现在站立的位置。为了满足好奇心实现异地观察的愿望,她从金门乘船至台北,从台北乘飞机至香港,从香港乘火车至广州,从广州乘汽车至厦门,从厦门宾馆租脚踏车至胡里山,在中国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尚留一小缺口的椭圆形。历时一周,终于宿愿得偿。三分钟短暂得像一朵飞溅的小浪花,她再丢过去三元钱。看完,欢喜跳跃,“看,那缕炊烟,搞不好是我妈在煮好喝的地瓜稀饭哩”,又对伙伴说,“这么近,要是有旅游汽垫艇,一会我就能回家吃晚饭啦,还可节省好多钱。”
角屿岛上,可见大陆小船靠向金门一侧,在礁岩浅滩中垂钓鲜嫩爽口日渐珍稀售价达一百多元一斤的石斑鱼。须臾,金门喇叭开始喊话:“亲爱的大陆同胞,你们出海捕鱼的最大愿望无非是想获得丰富的渔货量,获得较好的生活,但你们已超越了金门限制的海域捕鱼,已危害到了金门渔民的利益以及防区的安全。我守军有护卫金门防区安全的要求,将进行驱离射击。请你们迅速离开,以免发生无谓的纠纷和损害!”于是大陆船群蜂惊四散。几分钟后,金门机枪开始向海面扫射,间有迫击炮弹在水中炸开。 我对这残忍血腥的场面感到震惊, 想起刊于1994年7月3日《人民日报》的一篇文章《金马军警伤害大陆渔船渔民亲痛仇快/大陆有关方面要求停止暴行义正词严》:
据不完全统计, 仅福建省,从1990年至1994年5月,沿海渔民在海上
从事正常生产或航行时,遭金马守军枪炮击,共被打死46人,打伤112人。
另一项统计显示,自1989年以来,台军警在遣返大陆私渡去台人员时,闷
死、撞船淹死大陆人员计46人;在台湾海峡大陆一侧强行拦截抓扣大陆作
业渔船达223艘、 渔民3160人,有20艘作业渔船及生产设备被扣留,直接
经济损失达1000万元以上。
……
与台湾当局不仁不义的行径相反,大陆一贯把台湾同胞当作自己的亲
人看待。为保护台湾渔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方便台湾渔民避风和进行海上
生产,有关方面在沿海设立了专供台湾船舶直航停靠的停泊点。仅福建省
就设有停泊点29个,每年接待大量台湾渔船、渔民。1993年的统计显示,
福建省共接待台湾渔船8528艘次,渔民35279人次。
……
台湾军警对大陆渔民开枪、开炮,任意抓扣、检查、殴打,根本原因
是台湾当局至今没有放弃对大陆的敌对立场,把在海上作业的大陆沿海渔
民视为“敌人”对待。
……
走在历史的陈迹之上,我常常陷入难以自拔的困惑不解:眼前,这一派形实不符的和平已属来之不易,然而,漫长的战争真的永远地划上句号了吗?
胡里山炮台,那尊清政府于1891年花费12万两白银从德国克虏伯兵工厂购得、全重达59吨的世界炮王, 张着280毫米黑洞洞的大嘴仰望湛蓝的天空。蓝天间,一对美丽的白鸥正在海峡飞翔。
我隐约意识到,介于和也非和、打亦非打之间的金厦海域,是现代史留给我们的难题,一道像身旁的巨炮一般沉重、像狭窄的海峡一般难渡、康德二律背反式的命题,当你回答“是”的时候它是“非”,当你回答“no”的时候它又是“yes”。何时才能解析这道难题,全体中国人的智慧都在经受时空的考验。
何厝,一座“八·二三”中被炸成瓦砾废墟、现在正向着小康迅跑的小乡镇。
在街巷上倘佯,我的目光蓦然间被一栋千疮百孔破壁残垣的二层小楼所吸引,三十六年前的炮弹虽没有把它彻底摧毁,但也把它打得伤筋动骨腿断臂折,看得出,它是靠主人草率的修补才得以勉强支持苟延残喘。在旧日的战场上,此类“古迹”已绝少再见,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与其说对它的容貌产生了兴趣,毋宁说对它所处的环境发生了好奇。它被一群美丽簇新的房舍包围着,像一个孤独丑陋的叫化子。
我冒昧敲门打扰主人。
东拉西扯地胡侃一阵。我说:您这幢房子确实挺朴素挺有时代特点挺不容易的,大概很快就要盖新房子吧?
主人是位瘦骨嶙峋七十挂零的长者,他一边满足地吸烟一边揉搓着脚丫子说:盖新房?很想哟,但不盖!共产党国民党的事情,没一定,说打还要打的……
我明白了,这是一位对金厦海域前景持悲观消极态度的老人,三十多年,他大概一直生活在对世界还会再毁灭一次的预卜之中。看来,这栋饱经磨难的楼房在它的主人离去之前,命里注定是没有旧貌换新颜的盼头了。
我又十分令人讨嫌地去敲斜对面另一户的门。这是一栋建造不久气派很大的二层新楼,三十多岁的一对小夫妻脸上洋溢着新房照耀的喜气。
依然天南海北乱侃,然后我说:哇,你们家好漂亮呀,不过,你们把房子搞得这么靓,不怕猴年马月那边又把炮弹丢过来?
男的显然不大愿听这不吉利的话语,敛住笑脸说:管他娘!有钱不花,是个傻瓜。
女的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好像精神病科医生在研究她的一位病人,丢过冷冷的一句:喂,北京佬,人总要死的吧,难道你就不讨老婆生孩子啦?
多么深刻的哲理!我哈哈哈哈,用一阵干涩的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明白了,这是一对对金厦海域的前途颇有信心的年轻夫妇。虽然他们的“信心”让人感到有一种人皆为之我亦为之、只管今朝勿论明朝的味道,根基肯定不如他们新房的地基打得坚牢。
沿海边走,我发现了一处保存相当完好的火炮工事遗址,三个成“品”字形的加盖火炮掩体间距150-200米,堑壕将它们勾联在一起,“品”字形后面不远处,还有花岗岩垒砌的发令所、弹药库。一眼可知,炮战期间,这里曾部署过一个炮兵连。
走出掩体,出口处站着一位二十左右的青年人,油亮的分头、整洁的时装、白色旅游鞋,两手叉腰。
“喂,你在干嘛?”他问。
“不干嘛,参观。”我说。
“你对这里感兴趣?”
“当然。”
“你觉得这地方很有价值?”
“非常有价值!”
“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历史,或者说,曾构成了中国现代史的一部分。”
小青年显出高兴的神色,我们愉快地聊起来。
炮阵地遗址在他家责任田范围内,老人们都觉多余累赘白占了许多面积,原想拆掉平了,小青年坚决不同意。按照他的宏伟设想,贷也好借也好,投入一笔资金,在前边架设几具观察金门的望远镜,掩体里挂上炮战的照片摆上炮战的实物,开辟为一处专门介绍“八·二三”炮战的旅游点,其经济效益无论如何也会比种粮种菜高。
这是我所遇到的准备把“八·二三”变换成钱的唯一一例。我自然大大恭维他的想法好,赞扬他的经济脑瓜和高瞻远瞩。但是我说:“你不觉得说不定哪一天这些工事还会重新派上用场?”
小青年甩一下他那漂亮的分头:“这里会不会再打仗我不知道,我想谁也不是神仙,都难预知将来,但是我敢肯定,目前这个样子不会拖太久,那一边和我们这一边从古代就是一家子,早晚还要一家子的,你信嘛?”
“信”,“信”,我拍着小青年略显单薄的肩膀,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绕过一片凹凸零乱的礁岩,我在一片沙滩的角落里终于见到了一位原本与这海峡的故事紧密相关的人:一位着红背心、绿军裤,黝黑皮肤厚实胸脯的解放军炮兵装填手。这位士兵看上去有些孤独,正紧绷着面部表情、拼力托举一发与实弹相仿的水泥教练弹。我在远处默默地为他记数,从1至132。见我近前,他气喘吁吁腼腆一笑,停止了动作,不甚满意地摇摇头——虽然这个数字比他自己的最好成绩多了四个, 但离团队记录157仍有较大距离。两个月后,他将在团的比武大会上与一群炮手经历一番角逐。
我抱过那颗20来斤重的教练弹,奋力举过头顶。往复支撑了五下,全部体能似已告罄,不得不将那笨重之物赶快丢弃。
愉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