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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狼牙-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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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过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布。
  “这是我的命。”方子君苦涩地说,“命是抗衡不了的……”
  “听我命令啊——”林锐对着穿迷彩短袖衫和短裤的弟兄们笑着说,“咱们的足球得这么踢!突击小组还是跟着我,是前锋,乌云和火力支援组是后卫,田小牛和董强你们俩踢中场,电台兵守门!明白没有?!”
  “明白!”大家笑着喊。
  “班长,这是踢球还是打仗啊?”田小牛挠挠脑袋,“怎么我觉得跟战斗编组一样啊?”
  “踢球——但是我们踢球的目的是什么?”林锐说,“娱乐,对了!娱乐的目的是什么呢?更好的去训练去准备打仗,那我们娱乐的同时练习一下各自战斗位置的配合有什么不好的?球场上形成的默契也会带到战场上,这是潜移默化的。走吧!给三排的家伙们一个好看!”
  战士们嗷嗷叫,跟着林锐跑入沙滩球场。围观的战士们敲锣打鼓嗷嗷叫,挥舞着红旗。
  大海哗啦啦扑着沙滩。
  耿辉穿着迷彩服站在不远处背着手,看林锐发表完刚才的赛前鼓动满意地笑了。
  特种大队的海训正在进行,黄昏之中的海训野外营地一片热闹。林锐带着战士们在沙滩足球场上生龙活虎,不时地下着果断的命令,一班的战士们也不知道是踢球还是打仗了,嗷嗷叫着士气高昂。
  陈勇在边上自己打树,树叶哗啦啦响。
  “陈勇!”耿辉喊。
  “到!”陈勇跑步过来,满头是汗。
  “你们特战一营的提干推荐名单出来没有?”耿辉问。
  “我们营还需要名单?”陈勇眨巴眨巴眼睛。
  “废话!”耿辉说,“哪个营不需要名单?”
  “不是林锐吗?”
  “谁说了?”耿辉问。
  “这还用说吗?”陈勇纳闷,“这不用推荐都知道是他啊?战士们都说咱大队就是有一个战士提干指标,那也是他的啊?”
  “胡闹!”耿辉怒了,“你是不是没有组织?”
  “是。”陈勇说,“我觉得不用组织啊,选也是他不选也是他,我们营海训科目多……”
  “你再说一次?”耿辉问,“你知道什么是战士的民主权利吗?那照你这么说,咱们国家就不用搞人大选举了,也不用那么多人大代表在人民大会堂选举国家主席了!”
  “是,我错了。”陈勇低头。
  “你现在是营长了!”耿辉指着他的鼻子,“别让我一天到晚指着你鼻子骂,要学会成熟,学会作工作!和平年代管理部队比战争时期要难得多!你别跟那儿跟树过不去破坏绿化了,赶紧回去准备组织怎么推荐!”
  “是!”陈勇敬礼,转身跑了。
  耿辉消消气,觉得肚子有点疼,捂住深呼吸两下。
  “政委!”小汪跑过来,“这是军区直工部的急件,请你签字!”
  耿辉拿过来看看,点头,签字。
  “政委,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小汪问,“我去叫秦所长吧?”
  “这几天在海边蚊子多,没休息好。”耿辉说,“你去吧,不用麻烦医务所。”
  “是,我晚上给您送花露水过去。”小汪敬礼,转身去了。
  “明天海上运动射击,你把警戒线要布好。”耿辉叮嘱,“伤了老百姓可不得了,一早你就拉好警戒线别让渔民过来。”
  小汪去了,耿辉捂着肚子蹲下,豆大的汗珠冒出来。
  “政委,你怎么了?”刚刚换下来的乌云光着膀子跑过来。
  “没事,我捡贝壳。”耿辉伸手在沙子挖,“给儿子带回去。”
  “我替您挖!”乌云蹲下挖,“政委,您要喜欢贝壳,明天早上我去给您去退潮的沙滩捡,那边贝壳都是刚刚冲上来的特别好看!”
  耿辉笑笑,也没往心里去。
  乌云不说话就是在那儿刨,找贝壳。
  晚点名开始,陈勇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小小的不满编的营很快点完了。他咳嗽两声:“下面我得说说关于战士推荐提干候选人的事儿!咱们营前一段训练任务重我也就没组织,今天政委催我了我就赶紧组织组织。每个连有一个提干指标,由所在排的战士推荐产生,然后上报营和大队常委,接着是军区直工部,然后任命才能下来。但是我们营现在不满编,只有一个连,所以也就只能有一个提干名单了。提干是每个战士都关心的大事儿,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认真对待。一周时间大家仔细考虑,一周以后全营无记名投票。解散!”
  大家就解散。
  田小牛从供水车那边提着桶走回来,乌云急忙接住:“我给你拎!”
  “乌云班长,今天我是小值日!”田小牛赶紧说,“我怕班长骂我!”
  “林锐敢骂你?我骂他!”乌云嘿嘿笑着,“给我给我!”
  田小牛的水桶被抢过去了,看着乌云的背影纳闷:“太阳从西边出来?老兵替新兵作值日?”
  帐篷里面,乌云在发淡水:“都注意了啊!先洗脸洗手再洗脚,淡水就这么多,可别给糟蹋了!”
  林锐在灯光下看莎士比亚戏剧,他已经可以朗读了。他纳闷地看乌云:“今天不是你值日啊?”
  “我闲着没事,让新兵同志多休息休息。”乌云笑着说。
  水分完了,乌云自己提着空桶走了。林锐喊他:“乌云,你自己的水呢?”
  “我?”乌云笑着回头,“我不需要。”
  “这不胡闹吗?你不洗漱啊?”林锐问。
  “淡水少,分给同志们吧。”乌云笑,“我是老兵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林锐纳闷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
  田小牛洗完脸洗脚:“乌云班长真够意思!”
  在他上铺的董强噗哧一笑,田小牛问他:“你笑啥?”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董强伸头小声说一句。
  田小牛挠挠头:“啥?”
  “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董强笑着摇头,“还是不说了。”
  田小牛擦擦脚起来爬他床上:“你赶紧说,不然晚上睡不着了。”
  董强拉他过来:“乌云班长为什么现在成雷锋了?意思还不明白啊?他想跟林锐班长争提干指标!”
  田小牛看看乌云在外面清理垃圾的背影,看看董强:“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哟,不简单啊!”董强好奇看他,“你怎么也会说了?”
  “跟你学的。”田小牛嘿嘿一笑,下床,“乌云班长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林锐还在看书,但是眼睛已经飘向外面倒垃圾回来的乌云。
  凌晨,军号刚刚响,耿辉就出了帐篷。他深呼吸,转腰。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他低头看是个麻袋,打开来里面都是湿漉漉的贝壳。
  耿辉一愣,想起来了。他苦笑:“这个乌云!怎么也动起来花花肠子了?”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穿着潜水服光着脚的战士们唱着歌踩着沙滩列队回到营地。陈勇挥挥手:“没啥说的,解散!都去冲澡去!”
  “哦——”战士们欢呼着开始脱潜水服,叠好放在地上光着屁股跑向充当浴室的塑料布围成的临时浴室。担任保障的战士走过来收好潜水服和氧气罐、脚蹼等等,陈勇也脱光了跑进浴室:“十分钟啊!都赶紧洗!淡水紧张!”
  哗啦啦,头顶的莲蓬头洒下淡水。田小牛呼拉拉给自己身上摸着香皂,乌云笑着过来:“小牛,转身!”
  “干啥啊乌云班长?”田小牛问。
  “转身。”乌云给他拉过来,在他背上开始擦肥皂。
  “哟!这可使不得啊班长!”田小牛赶紧躲,“我咋能让你给我搓澡呢!”
  “过来吧你!”乌云拉过来他给他擦背,“这个力量行不?”
  “行,行!”田小牛喜不自胜,“我的妈呀,果然是革命军队啊,老兵给新兵搓澡了!”
  林锐正在打肥皂,听见这个转过头。他看见乌云在笑着给战士们轮流擦背。林锐不忍心看下去,转过脸冲水。
  “林锐,我给你擦背!”乌云笑着过来。
  林锐看着他,看着他满身的烧伤伤疤,久久无语。
  乌云拉他:“转身。”
  林锐鼻子一酸,拉乌云转身,自己给他擦背。头顶的水冲在林锐的脸上,他的泪水也流下来。他的肥皂走过乌云背上那些严重烧伤留下的疤痕,声音颤抖着:“乌云,你这样没有用的!”
  乌云一愣,回头笑:“说啥呢?”
  “乌云!”林锐忍着眼泪擦着他的背,“你把我当兄弟的话,就相信我说的——这样没用的,还会给人看笑话。”
  乌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过头低声说:“林锐,你比谁都了解我。我实在是不想再回草原放羊了,我娘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我得把她接出来。”
  “那你这样有用吗?”林锐说。
  “有用没用,我努力过了。”乌云闭上眼睛,“林锐,我不是想和你争。我们是兄弟,生死兄弟!机会就这一个,悬在我的头顶,我肯定是想抓住的。抓住了,我这辈子就是国家干部,抓不住,我可能还要回草原。我娘太苦了……”
  林锐默默地听着,擦去眼泪。
  乌云转身,面对林锐:“我不是要你让给我,你别那么想。我只是想自己也努力一次,输了就输了。”
  林锐点头。
  “你赶紧洗吧,咱们就十分钟。”乌云笑着说。
  林锐给自己光头和脸上抹上肥皂,抬头冲洗,眼泪默默地流。
  黄昏当中,耿辉在沙滩带着林锐散步。
  “按说我不该越级找你这个班长谈工作,不过作为政委有些事情我得和你谈谈。”耿辉背着手说。
  “是,政委。”林锐跟在他身边。
  “你们班的乌云,最近情况好像不太正常。”耿辉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说,“你没发现吗?”
  “政委,乌云一直都是这样热心的。”林锐说。
  “我不是说他热心不热心。”耿辉说,“他是个憨厚的好同志,我知道。我想说的是,由于这次提干推荐的事情他的思想可能产生某种波动。”
  林锐不敢说话。
  “你怎么看?”耿辉看他。
  “我没什么看法。”林锐说。
  “乌云是你一起当兵的战友,还救过你的命。”耿辉淡淡地说,“你能没什么看法?”
  “正因为这样,我才更没什么看法。”林锐说。
  “你打算让给他?”耿辉问。
  林锐半天不说话,良久:“政委,我还可以考军校,就是考不上退伍回家我还在城市,可以找到工作。但是乌云不行,他退伍了就是牧民,还得回去放羊。他母亲因为送他参军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现在也是含辛茹苦。”
  耿辉看他说完,转向海面:“你喜欢看名著,听过雨果的一句话吗?”
  “您说。”
  “世界上最宽广的是海洋,比海洋还要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什么?”
  “人的心灵。”林锐说。
  “你以为你让给乌云就是心灵宽广吗?”耿辉问他,“那样恰恰是心胸狭窄的表现。你心里只装得下战友情意吗?——你心里装得下这个吗?”
  耿辉点点林锐头顶作训帽上的军徽轻轻地说:“这个,是什么?是一个中国军人的信仰!我们来到这个部队,责任是什么?是建设一支枕戈待旦的特种部队!这个军徽就是我们的最高信仰,我们个人在这个信仰面前都是渺小的。我们所作的一切都要为这个信仰而努力!”
  林锐看着政委。
  “我知道你牺牲自己都无所谓,不愿意伤害乌云的心。”耿辉说,“但是你要对得起这个信仰,谁更适合?谁更能成为我们这样一支特种部队的中坚力量?你自己心里有数。”
  林锐低下头。
  “我不多说什么,你很聪明,会懂我说的话的。”耿辉转身走了,“你在海边好好想想吧,我们是为了什么在这里的。不是为了一个两个战友,是为了祖国和军队。”
  林锐站在海边,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心里也在起伏着。
  特战一营推荐提干候选人无记名投票在营地外面的一个树林里面召开,陈勇简单说了几句就让大家最后思考半小时写选票。战士们都坐在沙地上拿着发下来的选票,有的也互相议论几句。
  “不许说话!”陈勇黑着脸说。
  林锐看看乌云,乌云强行挤着笑容看着大家。
  林锐低下头。
  投票即将开始,乌云突然站起来。大家都看他,乌云慢慢脱去自己的迷彩服,然后是短袖衫。乌云就这么赤裸上身看着林锐,眼巴巴的。
  一身的伤疤就露在大家面前。
  林锐鼻子一酸,低下头。他再抬起头已经是泪花闪闪,他在选票上写下“乌云”两个字。他第一个站起来走到投票箱前扔进去,转身对大家说:“我选乌云。”
  依照林锐在战士们当中的威望,大家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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