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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情女卷-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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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妙常答道:“人思病时,尘心自减;人想死时,道念自生。皈依佛门,乃获永生,又何必一定要经过大难呢?”
  看来潘法成要比张于湖高明了许多,先行若无其事地接近伊人,再行设身处地与伊人倾谈心曲,然后再以才情逐步敲开伊人的心扉。
  一日晨起,潘法成兴致勃勃地踱往东厢去找妙常女尼,说是夜来填词一阙,烦请斧正。陈妙常接过松花笺,只见上面写道:清风明月女贞庵,方外地;物我两忘好修行,活种仙。
  绝世容颜琼姬态,倾城国;淡装全无半点俗,荆山玉。
  这词一半写佛地,一半形容人物,用辞典雅,字迹秀逸。陈妙常不觉大为欣赏,从此也就对这潘公子多了一份好感。两人开始经常谈诗论文,奕棋品茗,彼此也就快速地熟捻了起来。熟就不拘常理了,潘法成也就能够经常登堂入室,进入陈妙常的禅房。一天,他无意间看到了陈妙常夹在经卷中的一阙艳词:松院青灯闪闪,芸窗钟鼓沉沉,黄昏独自展孤衾,欲睡先愁不稳。
  一念静中思动,遍身欲火难禁,强将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转盛。
  潘法成看后,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闭目冥想,一幅松风夜静、青灯明灭的深宵画面,展现在眼前:空帏孤衾,辗转反侧,青春的胴体,翻腾于无尽的苍茫里,那不就是梦寐以求的妙龄艳尼陈妙常吗?还以为她的情感防线,是何等的坚实而难以突破呢?原来却是如此!于是展纸濡毫,也填词一阂:玉貌何傅粉,仙花岂类几品,终朝只去恋黄芽,不顾花前月下。
  冠上星移北斗,案头经诵南华,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许彩鸾同跨。
  这词填下后,就放在陈妙常的案头,陈妙常看后,埋怨潘法成枉读四书五经,不该逾越礼法而填写淫词!潘法成便单刀直入地讽刺道:“出家人都‘强将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转盛’了,读书人难道就不许问问‘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许彩鸾同跨”吗?“
  陈妙常顿时羞红满面,低头忸怩道:“你怎么偷窥他人词稿!”但既然秘密被戳穿,陈妙常的防御阵线上,乍然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潘法成乘机蹈隙,于是一举攻占了爱的城堡,这位貌若天仙的美貌女尼,就成了潘法成爱的俘虏。不只是投怀送抱,而且夜夜缠绵于禅榻,在阵阵梵听寺钟声中,那修身养性的地方,成了谈情作爱的所在。
  神女下巫山,云情雨意浓,几度春风过后,陈妙常已是珠胎暗结。一日,潘法成见陈妙常愁容满面,珠泪盈眶,并从袖中掬出一幅彩笺递了过来,上面写道:眉似云开初月,纤纤一搦腰肢,与君相识未多时,不知因甚裙带短些儿。
  见茶饭不飨常似病,终朝如醉如痴,此情尤恐外人知,转将心腹事,报与粉郎知。
  潘法成看罢。不禁大吃一惊,当天便赶往临江县城,准备到药铺配一帖堕胎药,先解决目前的困境,以免当众丢人出丑。继而一想,即便解决了眼前的难题,终究不是一劳永逸之计,为了釜底抽薪,决定与老友张于湖商议之后再作计较。
  潘法成见了张于湖,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结论是务请老友设法成全。
  张于湖哈哈大笑,说道:“此事不难料理,你可以到县衙捏词说你与陈妙常自幼指腹为婚,后因战乱离散,而今幸得重逢,诉请完婚,我自有处置之道。”
  潘法成欢天喜地地回到女贞庵,向陈妙常说明了一切,陈妙常经过一夜的思考,终于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硬着头皮随着潘郎来到县衙,呈上了状纸,惶惊万状地跪在堂下听候发落,只听堂上历声道:“卷帘抬头!”
  衙役们连忙卷起窗帘,潘法成与陈妙常也缓缓地抬起头来。只听堂上又道:“你曾说:”清净堂前不卷帘‘,如今却为何事告到官里。“
  陈妙常一听堂上言出有因,刹那间吓得魂不附体,心想此刻落到旧日冤家之手,这可如何得了。所幸接下来县官并不为难他们,看过状纸,问明原委,立即执笔判道:道可道,名可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清者浊之源,守不住炼药丹炉;动者静之机,熬不过凡情欲火。大都未撞着知音,多半属前生注定。抛弃了布袍草履,再穿上翠袖罗裳;收拾起纸帐梅花,准备着罗帏绣幔。无缘处青蒲黄庭消白日,有情时洞房花烛照乾坤。
  真个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张于湖通情达礼,法外施仁,凑成了一对美满姻缘,有人戏作一诗以记这事:短发蓬松缘未匀,袈裟脱却着红裙;于今嫁与潘郎去,省得僧敲月下门。
  陈妙常空门偷情一事,后来被文人墨客渲染夸张,更由于昆曲和平剧的“玉簪记”,京剧的“思凡”而家喻户晓。
  魏芷空闺幽怨付词章
  “别郎容易见郎难,几何般,懒临鸾,憔悴容仪,徒觉缕衣宽。门外红梅将谢也,谁信道,不曾看?
  脱装楼上望长安,怯轻寒,莫凭栏,嫌怕东风吹恨上眉端。为报归期须及早,休误妾,一春闲!“
  这一首写出闺阁少妇孤寂心意的《江城子》,风格极近李清照的早期词风格,说它是李清照写的,不明真相的人断然不会反对。这词的作者实际上是一个叫魏芷的女词人,她生活的时间比李清照只是略早一点,她本人在历史上虽然默默无名,但是她的丈夫和丈夫的哥哥在历史上大大有名。这两人分别是曾布和曾巩,江西南丰人。
  曾巩由于欧阳修的延誉奖引而身登仕籍。是欧阳修诗文革新运动的积极支持者,名列唐宋八大家。他自称迂阔,儒家正统气味较重。所以他写的文章被认为“本原六经,斟酌于司马迁韩愈”。实际上他既没有司马迁对历史人物的批判态度,也很少有韩愈那种针对现实鸣其不平的精神,因此其作品一般以“古雅”或“平正”见称。他的文名在当时仅次于欧阳修,风格也和欧阳修相似。
  曾布是由于王安石的延誉奖引而身登仕途的。王安石推行新法,遭到以司马光、苏轼为代表的旧党的激烈反对,于是援引新人,打击旧党。当时大臣韩琦上了一道奏疏反对王安石的青苗法,宋神宗稀里糊涂将原文交给王安石。王安石一看大怒,便将韩价的原奏交给曾布,令他逐句加以批驳,刻在石上,还印刷一万张颁行天下。使得韩琦一怒辞官还乡。王安石变法最终失败,失败的一个原因就是用人不当,出现新法危害百姓的现象,曾布就是其中的一个。
  曾布初由王安石荐引,阿附王安石,胁制廷臣。宋神宗死,哲宗继位,废新政,起用旧人,他又阿附谆,接着又排挤章谆,自己爬上宰相的位子。后来他坐视章谆贬死,绝口不出来说一句公道话。曾布靠背叛新党而爬上宰相的位子,但他却与另一位宰相韩忠彦有着深仇大恨,韩忠彦是韩畸的儿子,他为了对付韩忠彦也起用一批新党人士,其中包括后来为祸天下的蔡京,蔡京入京不到两月就把曾布排挤,也算报应。《宋史》把曾布编入《奸臣传》与二谆二蔡并列。
  曾布在政治上无德,在家庭生活上无情。
  魏芷和曾布是在宋仁宗嘉佑二年结为夫妇的,同年,曾布为了猎取功名,抛下新婚娇妻,与哥哥同赴京城赶考,双双考取进士,从此就黄鹤一去不复返。这年曾布也就二十三岁年纪,魏芷二十岁不到。曾布呆在京城,繁华世界,一方面他积极钻营,在仕途上一级级往上爬;一方面出入茶楼酒馆,瓦肆妓院,连一丁点儿消息也没有带给家中,可怜魏芷茶不思,饭不想,举止懒散,形容憔怀,只得把一腔幽怨付与词章。除了前面所记的那首外,留下来的还有三首:
  其一:
  溪山掩映斜阳里,楼台影动斜阳起;隔岸两三家,玉墙红杏花。绿杨堤下路,早晚溪边去;三见柳绵飞,离人犹未归。“
  词里魏芷面对着家乡的柳树成荫,清溪浅唱,苦盼丈夫归来。其意就是唐诗中的:“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装上翠楼,忽见陌上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其二:
  东风已绿瀛洲草,画楼帘卷清霜晓;清绝比湖梅,花开未满枝。长天音信断,又见南归雁;何处是离愁,长安明月楼。
  词里表达出魏芷一颗芳心紧紧地系在汴梁城中的曾布身上,可说是就连做梦也希望随风万里,来到曾布的身边。
  其三:
  红楼斜倚连溪曲,楼前溪水凝寒玉;荡漾木兰船,船中人少年。荷花娇欲语,笑入鸳鸯浦;波白瞑烟底,菱歌月下归。
  词里描写的虽然是少男少女,同划一舟,出入荷花丛里,更荡入鸳鸯浦中,彻夜消魂,月下方归。实际就是她自己与曾布生活情景的一种幻想。
  在寂寞而空虚的生活中,魏芷除了填写词聊以遣忧外,便时常引来些小孩逗乐,其中有个叫张惠芝的小女孩,生得聪明伶俐,娇憨可爱,尤得魏芷的喜欢,视如己出,尽心尽力地教她读书。
  这时曾布已经做到户部尚书,不好意思再把妻子丢在家中而在外面胡闹,于是把魏芷接进汴梁城。魏芷所处的时代,正是大宋皇朝最繁华的一段岁月,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边境虽然小有冲突,大体上称得上是太平盛世。汴梁城内人口达到一百多万,城里车马行人摩肩接踵,酒楼店铺百肆杂阵。正是“百家技艺向春售,千里农商喧日昼”。
  既有了通霄不绝的夜市,更有了专供娱乐的瓦肆。魏芷跟着丈夫住在城内,自然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一呼百诺,还因为丈夫的关系被封为嬴国夫人,可是这样的生活时间并不长。
  原来被魏芷带过的小女孩张惠芝,二十年后出人意料地入了后宫,由于文辞很好,得到皇帝的宠爱,居然为皇帝掌理诏书的出入,也帮助皇帝记载些日常生活方面的事情。
  对于这样的人物,善于钻营的曾布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他先是利用妻子与她的关系千方百计地套近乎,接着就常常送给她些小礼物。宋代男女关系比较随便,就连宋太祖、宋太宗也能明目张胆地把花蕊夫人,小周后留在宫中过夜。哲宗的生母,也即神宗的皇后,她的生父姓崔,母亲改嫁姓朱的,她跟着姓朱,她本人又由养父任氏养育。哲宗接皇帝位后,就给她的生父、继父、养父一同赠官。达官贵人三妻四妾那是常事,范仲淹公开提倡支持妇女改嫁、宋徽宗偷偷地跑去嫖妓、大词人柳永公开地天天在妓女堆中打滚。
  张惠芝久处深宫,长期得不到皇帝的临幸,曾布施展于多年来在妓院中练就的一套本事,轻而易举地就把张惠芝拥入怀中。一来张惠芝年轻貌美;二来张惠芝与自己的前途命运息息相关,曾布渐渐地把魏芷冷落在一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魏芷与张惠芝是一如师生,又如母女的,听到这个消息时内疚,悲伤一齐涌上心头,她知道曾布的为人。
  劝,是没有用的。她郁郁寡欢,到宋哲宗绍兴年间,憔悴而死,死前她留下一首《卷珠帘》:
  记得来时春未暮,执手攀花,袖染花梢露;暗卜春心共花语,争寻双朵争先去。多情因甚相辜负?轻拆轻离,欲向谁公诉?泪湿海棠花枝处,东君空把奴吩咐!
  张惠芝,魏芷的女弟子听说老师死了特地赶来吊孝,曾有诗哭她:香散帘幕寂,尘生翰墨闲;
  空传三壶誉,无复内朝班。
  这多少使人想起诸葛亮气死周瑜又赶来为周瑜吊孝的历史往事。
  金玉奴棒打薄情郎
  宋朝时,杭州城金老大就一个女儿,名叫玉奴,生得十分美貌。金老大从小教女儿读书识字,金玉奴到十五岁时已诗赋俱通,调筝弄管,事事伶俐。况且金老大住的有好房子、种的有好田园、穿的有好衣,吃的有好食。廒多积粟,囊有余钱,放债使婢,虽不是顶富,但也是数得着的富家。金老大一心要将女儿嫁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可惜金老大已经五十多岁,金玉奴也已经十八岁,仍是高低不就。问题就出在金老大家是团头。
  团头就是叫化子头。众丐叫化得东西来时,团头要收他的月头钱;若是遇到雨雪天,没地方去乞讨,团头就要熬些稀粥,养活这伙丐户。破衣破袄,也是团头照管。所有那些乞丐,都得小心低气,服着团头,如奴婢一般,不敢触犯。团头收些现成的常例钱,有时也在乞丐中放债盘利,只要不嫖不赌,就能创一份家业。旧社会,娼、优、隶、卒四类被列入贱流,乞丐却贫而不贱。春秋时代伍子胥在吴市吹萧乞;,唐代的郑元和做歌郎时到处大唱“莲花落”。乞丐之中藏龙卧虎之辈多的是,家财万贯,一时不便,谁又能保证一生一世都是一帆风顺呢?可乞丐团头的名声终究还是有些不好,随你挣得有田有地,几代发迹,终是个叫化头儿,比不得平常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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