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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山口百惠自传-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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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怨言也罢,发牢骚也罢,我希望他也以我需要他时那种同样的心情需要我。
  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希望一定在他身边,让他沉浸在甜美的爱情之中。
  然而,要这样做的话,从目前我活动范围里的工作来,看,不免过于勉强了。有时间上的问题,还有出外工作的问题。尤其因为是女人,很多时候是不能拒绝同行们的应酬的。如果是这样,自然不能照顾好家庭。那么,结婚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愿意做一个徒有其名的妻子。
  是因为我无能吧。
  深知自己性格的我,首先预想到:结婚以后还继续工作,恐怕工作和家庭哪一方面都会受影响,这将非常对不住那些支持我的人,也非常对不起他。
  在我的周围,也有一边工作一边作为妻子操持着家务的妇女。
  阿木耀子就是一位。
  她从事歌词创作,并且组织了美满的家庭。
  她写妇女活生生的世界,自己也生气勃勃简直就象是天真无邪的童女一般,同时间赛跑。有时。可以看到她在需要当机立断时的那种斩钉截铁的目光。
  那时,我也曾肤浅而武断地认为,“象阿木这样的人,一个人也能坚强地生活下去吧!而且,她自己也确实有这种强烈的自信吧!”但是,阿木本人却对一起工作的一个同事小声嘟嚷说:“我没有修史,可活不下去哟!”听她这么一说,我感到意外,同时也感到“毕竟还是不行啊”。
  我想像不出这话出自她这个人称“才女”、做事果断的人之口,但是我觉得懂得并且牢记自己所珍视的东西的阿木太了不起了。
  宇崎龙童、阿木耀子——是一对模范夫妻。可是我还是想做一个完全与舞台隔绝的妻子。
  他正式提出结婚后,在谈到我今后的工作怎么办的时候,我把自己的结论告诉了他。我听从了自己的直觉,没有为一直相信的直觉而惶恐不安。
  时常说到第六感觉,在我来说,那往往能击中现实。记得还是住在横须贺的时候,有一次照母亲吩咐去办事,回来的路上无意之中走到了脏水沟边。右脚的凉鞋并没有被东西挂住,却不巧掉到了沟里。从那里路过的一个中年男子看到我快哭出来了,便下到沟里帮我把凉鞋拣了回来。就在几分钟以前,我脑子里闪过有人来帮助我的情景。
  梦想成为现实的例子也不少。我想得出来第一次来到的城市、街道会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第几个门是个什么店……。抓住各种各样的机会,在我的脑子里先制作出脚本,然后按照脚本,对脚本中有的在现实生活中的角色说话。不知为什么,得到的回答竟同脚本一模一样。我不止一次交错地体味了愉快的和略微不快的情绪。
  渐渐地,那小小的预知的能力几乎对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决定性的作用。我在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时,也相信这种直觉。人与人之间看待问题的方式不同,对我这个无根无据、模模糊糊的结论,周围的反应是形形色色的。
  母亲——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她的时候,她对着我的眼睛凝视片刻,是因为了解女儿一旦决定就不会改变的倔强的性格呢,还是出于对于女儿的信赖呢,总之她没有反对。老实说,我本想母亲说不定会反对的。当然母亲对我的工作是从不干预的。她总是站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我的举措。但是我觉得母亲还是对我这个终归刚刚二十岁,今后精神上也许还会最爱变化的女儿,就这样在人生中完成第一个转折而忧心忡忡吧!
  母亲虽然未加可否,到底还是简单地说了声:“再好好考虑考虑吧!”这句话似乎意味着:“后悔药可吃不得的哟!”
  “只是妹妹淑惠的事情,你要能好好地……”
  母亲叮嘱说。
  对我来说,妹妹和母亲一样,都是我无可取代的亲人。她还完全是一张白纸,将来不知道她找工作上大学还是出嫁,直到她可以自立为止,我一定在各个方面提供援助。与其说援助,不如说我希望她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成人。抚育她成人是姐姐对妹妹所能给予的最大的爱情了。正因为我们很少象姐妹一样谈话,光是看着她成长,可悲的是,我真正理解她的部分还很少,但这个问题用不着让母亲操心,我这个姐姐今后会照看好她的。
  同事们的反应也是各种各样的。年龄相仿的歌手们有的说:“真有勇气啊!”“真羡慕你呀!”也有人眼含泪水凝望着我说:“多寂寞啊!”要说我自己没有寂寥的感觉,那是假话。就象从多年相处、已经熟稔了的同学当中,孤零零地转学到遥远城镇去的心情一样,我确实感到了孤寂。然而,我在经历过几次转学之后体会到:孤零零地到别的城市去的孩子,还可以结交新的朋友,得到新的环境的熏陶而适应它。即便天各一方,但我们共同的友情和昔日一起度过的时光却象一根无形的线,不是那么容易中断的。虽是我退出舞台,离开了演艺界,我依旧想和朋友友好下去。
  平常在工作中没什么接触的一个当年的男歌星,有一次在大坂的录音室里看到定了婚的我,马上走过来,半象发火似地说。“你不能退出舞台!还是有可能性嘛。我决不答应你引退!”我不由地苦笑了。对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以这么强硬的语气甩给我的话,简直没有我回答的余地。
  一直和我一起到各地演出的同伴们都象是自己的事情那样为我高兴。当我在大坂的舞台上宣布“引退宣言”的时候,跟随我的乐队队员们马上理解了我的意思,非常适时地给我奏起了下一支曲子的前奏。当我兴奋地走下舞台时,他们爽朗地对我喊着:“好啊!太动人啦!”
  “今天怎么这么迷人啊!”
  当中也有人令人莫名其妙地大声叫嚷着:“该死!”
  和我一起活动的担任合唱的三位女性,年纪比我大得多,当时都感动得哭了。最近,在我演出结束以后,她们常常对我说。“真的不干了么?多寂寞呀!”“就剩三个月了……”,“百惠要是引退,我也不干了!”在我这个班子里,有几个和我要好的人准备在我引退的同时也脱离现在的单位,由于我的引退,他们也想使自己的演艺生活告一段落。我在决心引退以前曾反复考虑过,我的引退会给我所在的单位和这里的人们带来什么影响。这样说或许是过于自负,我的引退说不定会左右他们的生活。当我看到这个现实时,很为之苦恼。我一向本着“即使别人有负于我,我也不能有负于人”的信条的生活史里,我第一次感到这句话难于出口了。
  继续坚持自己要走的道路,也许就无情地辜负了崇拜我的观众和演出班子。为了不辜负他们就要失去我所爱恋的人,这也是不合情理的。我为人们所爱,为很多人所注目。即便知道被人们所爱,那种爱也只能是“可能性”的,比较疏远的。一个为众人所梦想、所爱慕、所注目的女人,倾心爱恋她的只有一个男人。我是否背弃了倾注于我的极大的爱情呢?
  听到“引退”二字,我想最吃惊的也许是那个人吧。
  这个人就是堀威夫先生,我所在单位的经理。
  我和他因为意见不同,对工作的看法不同,曾经多次发生过正面冲突。我曾想到从堀制片社独立出来。几年前,宣传机构报道过这件事情,在问到我的意见时,我也没有否认。
  我回答说:“还在继续商洽的阶段。但是出现了这个问题不是假话。”
  那些报道说是因为经济问题和对堀先生不满是我要独立出去的原因。其实,我不过是想要求一个自由自在的班子而已。当时关于这件事议论纷纷,但我对堀先生的偏见并没能丢掉。
  为了亲口告诉他我引退的主意。我见了一次堀先生。最大的阻力,我想就是在他那里了。我左思右想,不知该怎样解释才能让他理解自己的心情。去见堀先生的前一天,我和三浦商量这件事。他说:“不要抱成见,无论如何要坦诚而冷静地讲出自己的心愿。这样,他也会冷静地倾听你的意见。”
  出人意料的是,堀先生的第一句话使是:“我完全明白。”这使我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也觉得结婚以后呆在家里是件好事情。我曾经想到,百惠说不定会这样提出来的。首先,这是百惠的意愿,我就应该接受。大概有什么缘分吧,说起来,我们是在一个锅里吃饭奋斗过来的,光凭这一点就值得珍惜。在结束最后的工作以前,希望我们互相勉励。希望务必用我们共同的努力完美地结束工作。而且,就是呆在家里以后,凡有可能,我们也要帮助。希望你不客气找我谈。”
  说到最后,他还加了一句:“恭喜你啊!”这些话使我很羞愧,很受震动,心头掀起阵阵波澜。结论是,能和这样的人一起工作实在不错。我万万没想到他竟能这样的理解我。
  我的崇拜者的反应也是千差万别的。
  “我们衷心盼望你们两人结婚。但是引退是另一回事,那样也太过甚了。我们不能同意。”
  宣布引退那阵子的来信差不多都是这些内容。随着引退日期的临近,来信的内容变了。
  “引退对我们是个打击,不过百惠有百惠自己的人生。祝你幸福。这是我们唯一的心愿。”
  一个人的人生,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因此我要坚持毫不怨悔的生活方式。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歌迷、影迷们的话还是刺痛了我的心。
  有人询问我是否担心家庭经济问题。我一向有那么多的收入,突然呆在家里,靠一个男人的收入能够满足么?的确,就我的年纪说来,这点收人不算多。然而,我以前的收入也过多了,对那些大笔收入我茫然不知所措,并且从未心境泰然。总之,我怕自己习惯于那种金钱观念。我至少一向不为金钱担心,为什么呢……也许因为我是学着母亲生活过来的,我必得象母亲那样过困窘而清苦日子的时候也许会到来,起码这种思想准备我心里早已经有了。
  在周围的人们中,最为“引退”二宇震惊的,莫过于我未来的丈夫了。
  “我觉得你具有做女演员的了不起的天赋,所以希望你继续工作下去。”
  他把自己的意见说完以后,问我准备怎么办。
  “我……可能的话,我还是想辞去工作。”
  “不必匆忙决定。我们都再充分地考虑一下吧。”
  几天以后,他说他撤回自己的意见。
  他说:“接受一个女人考虑如此周到的意见,这才是男子汉。”他又补充道,暂且就按辞去工作的方案办,如果中途改变了主意,希望随时告诉他。
  他也询问了我作出引退结论的理由。我告诉他促使我引退的直觉以及对直觉的解释。我毫无隐瞒地对他讲了我以为成为理由的理由。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干着你的工作吗?况且,你要辞去的是一直干到今天的工作,只是那些理由么?”
  我们商量了很长时间。我感谢他对我的工作问题没有提任何要求,最后他让我自己作出决定。当然,我也感到他恰如其分的责任。
  在无法倒退的人生中,无论对他或者对我,这恐怕都是一个赌注吧。不用说,有关各自的家长、兄弟姐妹的事情也都商量过,他—一认真考虑,也必定征求我的意见。从一对恋人的甜言蜜语发展到夫妇之间面对现实的对话,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已经充分了解他了。
  商量来商量去,一年时间过去了。
  那年新年,我们在夏威夷。他突然悄声说道:“要是明年的这个时候,咱们真的结了婚,也许可以说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我感到这几句话具有无法形容的重量。没有比那时候更感到“命运”二字的重量了。他完全接受了我任性的生活方式。我要不惜努力以不辜负他的这种爱情而生活下去。他以“一生”为长度考虑着一切,我作为他的妻子,想真心诚意地关注着高大的他。
  社会上把我称作“飞翔的妇女——自立的妇女”。因此,当我宣布退出舞台时,人们就认定这是一个女人走下坡路。有个妇女杂志向以“职业妇女”为自负的人们征集对“山口百惠引退”的评论,并且出版了特辑。
  其中给我留下印象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的看法。“都是因为你,妇女地位又倒退到十年前了。”
  “真可惜。”
  “难以相信。”
  “那是幸福啊,作为一个女人……”
  特辑发行以后不几天,我接到了一封信。似乎是一位妇女写来的,信上没有具名。信的细节已经记不住了,不过,信中讲到。
  “我可能过于相信你了。平时在电视屏幕和杂志上看到你,觉得你是一位杰出的完全可以自立的妇女。却不曾想到你只是为了男人就要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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