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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大卫·科波菲尔-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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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和别人跳吗?”她又问道。
  “我不愿意和别人跳。”
  拉金斯小姐笑了,脸也红了(我觉得她脸是红了),便说:
  “那就等下一只曲子吧,我很高兴。”
  “时间到了。”我想,这一定是华尔兹,“我去请拉金斯小姐时,她犹犹豫豫地说道,“你会跳华尔兹吗?如果你不会,贝利上尉——”
  可我会跳华尔兹(并且跳得相当好),于是我把拉金斯小姐带开了。我很郑重严肃地把拉金斯小姐从贝利上尉身边带开。无疑,贝利上尉很沮丧,可和我有什么相干。我也沮丧过呀。我和最年长的拉金斯小姐跳起了华尔兹!我不知道我身处何地,置身于何样人间,也不知时间的流逝。我只知道,我带着一个蓝色天使游来游去,我如痴如醉,幸福万分。我带她游呀,直到后来我发现我自己和她一起坐在一个小房间的沙发上休息。她夸我纽扣孔里插的一朵花(是粉红的山茶花,价值半克朗)。我把花给她,并说:
  “我要为它讨一个昂贵的价格,拉金斯小姐。”
  “真的?是什么呢?”拉金斯小姐问道。
  “你的一朵花,我会像守财奴珍惜金子那样珍惜它。”
  “你是个胆大的孩子,”拉金斯小姐说,“给你吧。”
  她把花给我时并不显得不快;我把花放在嘴上后再放进我怀里。拉金斯小姐笑着把手伸进我胳膊里说:“嘿,现在把我送回贝利上尉那儿去吧。”
  我正在玩味这愉快的华尔兹和相会时,她挽着一个已过中年的男子来到我这儿,这男子长得一点也不帅,整晚都在玩牌。拉金斯小姐说:
  “哦!这就是我那大胆的朋友!切斯尔先生想认识你,科波菲尔先生。”
  我马上感觉得到他是这一家的朋友,便觉得好不得意。
  “我很欣赏你的鉴赏力,先生,”切斯尔先生说道,“你的鉴赏力令人佩服。我想,你对霍蒲这种酿酒的植物不怎么感兴趣,可我却种了很多霍蒲;如果你愿意到我们那一带——就是阿希福德一带——看看我们的那地方,我们一定也高兴,你愿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热诚地感谢他,和他握手。我觉得我是在一个幸福的梦里。我又一次和最年长的拉金斯小姐跳起了华尔兹——她说我跳得真棒!我回家时心里真说不出有多快活,整夜我都在想象:我一直挽着我亲爱的蓝衣女神跳华尔兹。以后的一连几天里,我都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可是我却没能在街上碰到她,造访她家时也没见到她。我只有用那朵已干枯了的花——那神圣的信物——来安慰自己失望的心。
  “特洛伍德,”一天晚饭后,爱妮丝说道,“你猜谁明天结婚?是你崇拜的一个人呢。”
  “我想总不会是你吧,爱妮丝?”
  “不是我!”她正在低头抄乐谱,这时抬起脸来高兴地说。
  “你听见他说什么吗,爸爸?是最年长的拉金斯小姐呢。”
  “嫁——嫁给贝利上尉?”我用最后剩下的力气问道。
  “不,不是嫁给什么上尉。是嫁给切斯尔先生,一个种霍蒲的人。”
  约有一两个星期我都非常沮丧,我取下戒指,穿上最次的衣,不再用发油,一个劲对着前拉金斯小姐已枯萎的花叹气。那时,我对这种生活也厌倦了,又逢屠夫再次挑衅,我就扔掉那朵花去和屠夫决斗,结果我打败了他。
  今天看来,这件事,加上我再次戴上戒指,还有再次有节制的用发油,都是我步入17岁时留下的脚印。
  第十九章 我观察身边的事并有所发现
  我修业期将满,离开斯特朗博士学校的日子将临,这时我心中不知是喜还是悲。我在那儿生活得很快乐,对博士生了依恋之情,在那个小小世界里我有名气、有声望。因为这一切,离开使我悲伤。但为了其它理由(虽然是抽象空泛的),我又很喜欢。朦胧意识到要成为独立自主一青年的想法,朦胧意识到世人对一个独立自主的青年予以重视的想法,朦胧意识到那样一个冠冕堂皇的动物将能见能做的奇妙事物的看法,还有朦胧意识到他必将给社会带来的奇妙影响的看法,又诱惑我迫切想离开。这些梦想在我那幼稚的心智上起了那么大作用,现在看来,我当时离开时似乎毫无惋惜之情。这一次离别一点也不像其它的别离那样令我难忘。我一点也不记得当时我的感受和情景了;不过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这一段是最不重要的。我想,我当时为展开的远景而迷离。我知道我幼稚的经验在当时毫无价值;我还知道,与其它任何事物相比,人生最像一个了不起的神奇童话,我就要开卷读它了。
  对我应当献身的职业,我姨奶奶和我已进行过多次严肃的交流。一年多来,我总想找到一个答案,可以满意地回答被她时时重复的那个问题——“我愿意成为什么样的人?”可是,我所能看到的是我对任何事都没有特别的爱好。如果受有关航海术的知识启发,为了威风十足地做出新发现而率领一个快船队周游世界,这倒也许适合我去干。但这种奇迹又是不可能产生的,我还是愿意从事一种不致太耗费姨奶奶财产的职业,无论干什么,我都愿兢兢业业。
  狄克先生常一本正经地参加这种讨论,并若有所思。他只提过一次建议:那次他突然提议道(我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个的),我应当做一个“铜匠”①。姨奶奶对这建议非常反感,他再也不敢做建议了;打那以后,他只注意听她说,而自己则把钱袋摇得哗拉哗拉响。
  ……………………
  ①科波菲尔这个姓是Copperfield的译音,copper意为铜。
  “特洛,我亲爱的,我告诉你吧,”在我离开学校的那个圣诞节期间的一天早上,姨奶奶说道,“由于这个难题还没找到答案,也由于我们应当尽可能避免在做决定时犯错误,我想我们还是暂缓一下为好。而且,你应该努力从新的角度来考虑这问题,别太学生气了。”
  “我一定这样做,姨奶奶。”
  “我曾想到过,”姨奶奶继续说道,“一个小小的变化,看看外面的生活,也许在帮助你下决心、做出较冷静的判断等方面会有益。假设现在你去做一次小小旅行。假设,举例说,你再去乡村的那个老地方,看望那个——那个起了个野蛮人名字的怪女人,”姨奶奶说着擦了擦鼻子,就为了这名字,她总不能完全谅解皮果提。
  “在这世界上的一切事中,姨奶奶,再没比这件事更能使我高兴的了!”
  “行啊”,姨奶奶说道,“好在我也高兴这样。不过,你对这事高兴是自然的,合理的。我非常相信,特洛,无论你做什么,都应该是自然的,合理的。”
  “我希望是这样,姨奶奶。”
  “你姐姐贝西·特洛伍德,”姨奶奶说道,“只要活着,就一定是个自然的、合理的女孩。你要对得起她,是不是?”
  “我希望我能对得起你,姨奶奶。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惜呀,你那可怜又可爱的吃奶娃娃样的母亲不在了,”姨奶奶赞许地看着我说道,“她会为自己的儿子而夸耀,她那软弱的小脑袋准会完完全全发昏,如果还有什么可以发昏的话(姨奶奶总不承认她自己在我身上表现出的软弱,而把这一切算在我母亲那方)。天哪,特洛伍德,你多让我想到她呀!”
  “我希望非常高兴吧,姨奶奶?”我说道。
  “狄克,他真像她,”姨奶奶加重语气说道。“他像她,就像她在那个下午发作前的样子。天哪,他那么像她,就像他能用两只眼看我一样。”
  “他真的像?”狄克先生问道。
  “他也很像大卫,”姨奶奶很肯定地说。
  “他非常像大卫!”狄克先生说道。
  “可我要你做的,特洛,”姨奶奶继续说,“不是指身体方面,而是指道德方面,在身体方面你够不错了。我要你做的是成为一个坚定的人,一个优秀、坚定、有意志的人。有决心,”姨奶奶握着拳对我摇着那顶帽子说,“有品性,特洛——有品性的力量,除非有正当的理由,否则决不受任何事任何人的影响。这就是我所要你做的。本来这是你父母亲都要做的,天知道,都可以受益。”
  我表示我希望能做到她所说的。
  “那么,你可以从小事开始,依靠自己,按自己意志行事,”姨奶奶说,“我要打发你独自去旅行。我曾一度想让狄克先生与你同行;但思忖之后,决定要他留下来照顾我。”
  狄克先生有那么一会儿露出了失望的样子,但照顾一个世上最奇妙的女人是光荣和尊严的工作,这又使他脸上重显开朗。
  “再说,”姨奶奶说道,“还有那个呈文呢。”
  “哦,当然,”狄克先生忙说道,“特洛伍德,我想马上写好呈文——真该马上写好!然后送上去,你知道——这一来——,”狄克先生按捺住自己,停下来过了好半天才说道,“就会天下大乱了。”
  按照姨奶奶的好心的计划,一笔可观的钱很快就为我筹齐,再加上一个行李包,我就被亲亲热热送上了路。分别时,姨奶奶给了我好心的建议和许多亲吻。她说,由于她是想让我多观察身边的事并稍稍想一想,因此她建议我如果愿意,不妨在伦敦住几天,无论是去萨福克的路上,还是返途中都行。一句话,今后的三个星期或一个月里,我得到了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由,除了要我像前面说过的那样多观察身边的事并稍稍想想外,还有每周写三封信详实报告之约,此外,再没什么条规来约束我了。
  我先到了坎特伯雷,为了向爱妮丝和威克费尔德先生告别(我还没退掉我在他家的那间老卧室),也为了向斯特朗博士告别。爱妮丝见到我很高兴,她告诉我自我离开后,那个家已变了样。
  “我想,当我离开这里后,我自己也变了样,”我说道,“我离开你,就觉得我失去了右手。不过,这话还不确切,因为我的右手没头脑也没心灵。凡是认识你的人,爱妮丝,都征求你的意见,接受你的指导。”
  “凡认识我的人都惯我,我相信。”她笑着回答道。
  “不。因为你不像别的人。你真好,脾气好,天性温顺,你也总是正确。”
  “你这么一说,”爱妮丝一边做针线活,一边愉快地笑着说,“好像我都是从前的拉金斯小姐了。”
  “得!把我的信任拿来开玩笑可不公平,”我记起了我那蓝衣主子,脸都红了地说道,“不过,将来我仍然信任你,不会变,爱妮丝。我永远不变。不论何时,我陷入困境或堕入情网,我都会告诉你,只要你允许——就算我认真堕入情网了我也会告诉你的。”
  “嘿,你可一向都认真的呀!”爱妮丝又笑着说。
  “哦!那时是个小孩,或是个学生嘛,”我也有点害羞地说道,“时代在变,我相信,我也迟早会变得非常认真起来。
  我奇怪的是,爱妮丝,迄今你还没有变得认真过呀。”
  爱妮丝边笑边摇头。
  “哦!我知道你还没有!”我说道,“因为如果你认真了,你也一定会告诉我的,或至少,”因为我看到她脸上升起淡淡红晕,“你也会让我自己能察觉到。可是在我所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有资格爱你,爱妮丝。一个要被我认为有资格爱你的人,爱妮丝,他就必须比我在这里见到的任何人都品性更高尚、各方面更有价值。将来,我要盯牢那些追求你的人;对将成功的那一位提出许许多要求,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我们就这样亲密地半开玩笑而又很认真地说着话,这种亲密是很久以来自我们孩提时代开始的亲切关系中自然而然产生、发展的。可是爱妮丝突然抬起眼睛来正视我的眼睛,并用另一种态度说道:
  “特洛伍德,有件事我要问你,也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再没机会问了——这事是我不愿问别人的,我想。你看出了爸爸有什么渐渐的变化吗?”
  我看出了那种变化,也常想不知她是否也看出了。这时,我的脸上一定流露出这意思了,因为她立刻垂下眼,我看到那眼中泪光莹莹。
  “告诉我那是什么变化。”她低声问道。
  “我认为——我可以直说吗,爱妮丝?因为我非常爱他。”
  “可以,”她说道。
  “我认为,从我来以后,他那日见增强的嗜好于他没有好处。他常常很紧张——或许这只是我的幻觉。”
  “不是幻觉。”爱妮丝摇头说。
  “他的手发颤,说话也含糊不清,眼睛看上去像疯子一样。
  这一点是我在他最不自在却又偏偏被人找着办事时看出来的。”
  “是尤来亚找他。”爱妮丝说道。
  “对;那种力不胜任的感觉,或无法参透的感觉,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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