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街-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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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轿,有大舅多人护送,真是四方生辉,八面威风,这种派头树丛沿人那里见过?如果有人告你趁人之危,鲸吞他人之财,下次举孝廉时,你没分儿不说。只要他娘家老四,向县太爷耳语几句,你得乖乖地吐了出来,弄得不好还得吃牢饭哩。”
“放你娘的狗屁,我朱鼎臣身正不怕影斜。不用说一个小小保代副的小保镖,就是当今驾到,我也不会顶礼膜拜的。你这个老乞婆到处耧火,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造孽于人,怕那丫头回来报复,想把我拉上作挡箭牌是不是?当时置田,买房,也是你的鬼点子,要不看到他家遭难,有意助他,我还懒得要哩!”
“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歹!”老乞婆本是软硬不吃的蚂蟥精,一眼看穿他口硬心虚,就趁势抓住捶捣:“朱大官人哎,当时为了争夺八十亩田,你把朱金贵、朱文龙两家请来吃酒席,暗塞了红包,让其缄口,才逼得朱家败家子落到你的圈套,这一切都能瞒过我么?人家背后都骂你‘为富不仁,哩,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寻根究底还是为你老哥着想呢!”
朱鼎臣作不得声,乘人之危,说法早有风闻,如果真打官司,让姜家那个狗头军师告了状,那绝对是打不赢的。以退为进,明哲保身,识时务者为俊杰乃是大丈夫处世之道,就缓了口气说:“当时购置田产屋业也是你牵的线,朱鹤作中介人。两厢情愿,永无反悔,即使告到公堂,也讲得响。只是我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与朱信源又是世交,当时为了帮他渡过难关,才接受这笔田产,那所为‘私下封口’纯粹是无稽之谈。既然景花娘家出得起这笔银子,我把田产还给他便了!”“此话不假,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边已经得罪不起。你既然田产放手,那屋业留着何用?那里死过人,阴气重,谁敢去住?晾在那里甚是可惜。有人在月亮影里见到,那楼窗里经常出现吊丧,血舌有三尺多长,把打更的老滑头吓得昏死过去,这样的鬼屋别人白送都不要,你则还花大钱当宝贝去拣呢……”
朱鼎臣捋须沉吟,看他如何决断,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 揠世风大舅主中兴 笑人生伯父赴黄泉
朱鼎臣经过深思,终于决定把田产屋业有价归还原主。问道:“眼下朱家已经贫穷潦倒,那朱兴能拿得出这笔银子么?”
刘师师见了松了口,就信口雌雄:“那个‘十不全’那儿有钱?只指望老丈家呗,你没听说,过世的丈人做过七品大员,五个儿子都是财神转世,有使不完的铜钱银子,为了保住“小淫妇”的粉头,那白花花的银子成担成车往城里送。家有十多家作坊,在洋埠、罗埠、游埠都开着米行,临安城里吃的粮食半数以上都是姜家经过七里垅水道运过去的。只要景花向娘家开句口,那白花花的银子流过来,连整个树丛沿都买走恐怕还嫌不够哩……
刘师师自去年十一月初三晚上借筛,从门缝里瞧见朱家媳妇与程鸿吊膀子,在审堂上作了证人供词,结果遭到倾村的指责,她自已也怀疑是否老糊涂了,看走了眼。而眼下景花无罪释放回来,深深地感到内疚,觉得红口白牙的跑到大堂上作证有违良心,难以面对世人,因而刻意向朱家赎罪,挽回良心上的阴损,故有了此番举动。
在席上景连已有了几分酒意,想来到门外过过风,清清头恼,自在盘算:有朝一日与景花脱身后如何对得起朱家?见一弯明月在天壁,把处于独龙岗、笔架山下的村庄洒上一片清辉,门前数株梧桐的子瓣索索的飘落下来,向人们宣告凉秋已去,寒冬逼近。他在朱家时间不长,但全蒙“老哥”朱伯父的器重,才有与心上人有这段来之不易的缘分。眼下他即将完成人生的旅程,该如何报答他的恩情?他正在门前徘徊搓手思量之际,见那师师急灵灵地踅过来,一把扯他到阴暗处:“连儿大舅唉,我有几句要紧的话相告呢!”景连对她早已有成见:“刘姥姥有话直说,何必这等诡谲?你这样鬼鬼崇崇的,被人瞧见,还以为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呢!”“你说到那儿去了,这回我压根儿为朱家着想呢。景花出狱,带回一双白白胖胖的儿女,朱家东山再起有望了。可一下子增加四个话口,那古屋已破旧不堪,如何住得?如今我有一计,可望把那富丽堂皇的前厅后堂楼置回自住。”
“姥姥,那新屋已卖断朱鼎臣了,还是你策动他家买过去的,他是树丛沿有声望的乡绅,正在广聚财源,能买得回吗?”
“小哥儿有所不知,当时朱兴救媳妇于水火,把花二千多两银子堆积起来的厅堂,只卖几百两银子。朱鼎臣因此屋吊死过人,还不敢住进去,就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劝他原价还给朱家,你意下如何?” 景连听了惊叹不已,心想:”程鸿自杀并非他人所害,都是这个老乞婆惹下的祸,弄得朱家倾家荡产不说,还差点害死一家三代,那些富有的乡绅趁人之危,敛聚不义之财,而眼下随着景花出狱,中兴有望,这类势利小人又主动跑上门来,献媚卖乖,世态炎凉,可见一斑。我何不将计就计,为朱家再度兴起做些事呢?就说:“如能原价索回,那再好不过了,到那时我自有重谢!”
“那你就准备银子吧……”
次日,经同景花合计以后,当机立断,一俟到黄昏,景连就带着朱兴朱旺来到鼎臣大院,由刘师师引到后堂。朱族长见到景连长得魁梧,气度不凡,不敢怠慢,忙吩咐上茶,那些丫环,伙计走马灯似的一套套用朱漆托盘送上果品糕点。
“请诸位用茶。有关大舅在阴阳街破武堂,斗杀拳棍等义举业已闻名遐迩,妇孺皆知,眼下见大舅果然相貌堂堂,气宇轩昂,据传,阴阳街武数景连,文点景明,你兄弟学富五车,举止文雅,得到一县之尊的器重,引为智囊,这次朱老公子及媳妇出狱,全仗他的谋略哩,日后还望大舅引见,一睹为快!”
“那自然。我四兄在城里有些结交,也蒙乡人推荐,有些协调能力。最近山下龚与金堂边发生上千人的械斗,地方抬轿来请我四兄前往调解。谁知山下龚武举人龚彪,金堂边秀才洪文斌都与四兄知交,结果双方都看在四兄的颜面,在和约上签了字,人称‘杯酒释世仇’……”
朱鼎臣听了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味称颂了姜家功德,说:“信源老兄有了亲家这座靠山,复兴指日可待矣!”
不久摆设宴席,酒至数巡,谈上正题:“信源兄乃是正人君子,与本人视为同胞,现家口多了,住不开的,我意欲把新屋原价归还……
朱兴欣然答应,说:“我家落难如此,全靠大爷垂怜!”并提出独龙岗下八十石良田也能否转让一部分回来,以维持生计。
朱鼎臣捋着三绺胡子,思考良久:“房子原价归还可以考虑。那田地价位比去年攀升可观,如按原价加两成本息的话,别说‘部分’即使全数归还都可以商量。”
朱兴听了一时高兴,但身无分文,只好张大眼睛望着景连。景连向上一揖:“伯父在上,有道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说的话可算数?”
“当然算数,但要一笔付清,绝无戏言!”
当时信源面临要儿媳就能保住朱家的后代,那家产又算得了什么?但真正能够置朱家八十石良田的舍他有谁?于是在刘师师的策划下,仅以市价的三分之一的价格归了他的名下。到手的财产送进口的肥肉,按原价吐出来当然心痛肉痛的。但他作为一村之尊,又怕背上趁人之危的骂名,再说如果那景明到县里告他一状,那会身败名裂,不如物归原主,落个济贫扶危的好名声为上策。
“伯父,你能把田产屋业归还原主,足见重义轻财的高风亮节,令我等没齿不忘。”景连拿出一叠银票:“这里共计四佰八十两。其中屋业壹佰八十两;田屋按原价的一点二倍结算三佰两。请你收下!”
当下,朱老爷教妻房拿出田契,房契归还朱兴、收了银票,写了具结,各方签字画押……
树丛沿地处穷山僻壤,自古以来耕织自济,对外部世界孤陋寡闻。听说朱家媳妇及孙儿女奇迹般地出现,又收复了祖业,都纷纷上门来探望,有送酒,送粮。又有朱旺夫妇不时送来银子粮公接济,及左邻右舍自动前来打扫尘土,洗涤家具,把前厅后堂楼粉刷一新,朱兴又叫人在自已房里铺了对面床,让景花、聚妹起住,利于抚养三位儿女。
连日来朱家都沉醉在洋洋的喜气中,朱老子见到孙儿媳妇欣喜若狂,又经过“小老弟”调停,祖业复初,心静特别好,竟叫夫人扶起来,喝了一碗酒,说:“这是大舅出资收回来的产业,本该归大舅的名下,以后无论卖田、卖地、卖屋都要通过大舅,另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朱旺原是朱兴的堂弟,我一直当作亲儿子看待,眼下他二十多石良田为了拯救兄嫂由典丰专卖,足见深明大义,我想把龙岗太子坡上三十余石田地划分给他名下,由他耕种,归其所有,如果大舅准请,今当立约。”
“伯父,你放心,分割田产立等办好,余下五十亩权当我当娘舅的送给外甥,过继朱颖、朱环和朱慧的名下!”说完由朱兴磨墨景花执笔,很快写好两份契约,各方都签了字,景连作为中间人也签了字,用双手奉呈,朱信源巍巍颤颤地接过过了目,说:“人生何求?还不是图个香火有延,祖业有继,现在我可以瞑目了!”说罢哈哈大笑,两眼往上翻白……
欲知事后,如何见下回。
第六十八回 重丧礼有心刷门楣 淡人生无意吐心得
何大妈见老爷两眼翻白,急得失声痛哭,朱兴、景花、景连及三位孙儿孙女悲泣一团,见他缓过气来,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你们别哭了,我虽然活得太累,但见过一些世面,历尽了兴衰苦乐,该很满足了。所幸的我生平没有做过欺心的事。人总要死的,我死了后,一切从简……”
“信源兄,我们来看你了!”朱鼎臣,朱鹤、秋伯、刘师师、老瘟货闻他病危,都纷纷赶来。
信源点点头,望着老伴,朱大妈会意忙请大家坐下,尔后俯身耳畔:“你有什么话说呢的?”
“祠——堂——”他头一转,朝向床里壁,大家再看时,业已闭目停床。享年七十有二。
朱秋伯忙给他洗脸、净身,换上寿衣,折了夏布蚊帐,把他抱上门板,盖上一张黄裱纸,点上蜡烛,各分了一支香,在一片凄厉的哭声中送他上路。
在举哀中,朱兴母子因悲痛过度,不能自持。景花仰仗景连保驾,不得不暂为主事。一面拜托秋伯前往马达镇办理雨伞包袱,同时聘请道士、风水先生,又拜托刘姥姥,老瘟货及女儿朱蕊环做裁礼,又叫朱旺,朱富、朱清、朱明等堂分侄儿出使各地报丧。
再说秋伯起程,在马达镇寿衣店兼办了素纸灯笼,草鞋、竹伞等,又打听风水先生和道士的下落。店主是位极和顺的老头,说:“马达的风水先生数司马度有名气,可惜他已告老还乡,一般人家是请不动的。不过信源兄德高望重,未必会拒绝,你不访前往一试;说起道士,本地就有三个,但像信源先生的丧事,需请莲塘秋禄仙为好,据说他在溪西一分大户人家设坛打醮,你可前去求他……”
直等到傍晚,道士先生才来。于是一家子由秋伯率领,哭哭啼啼地往村口猫溪桥头跪下,由道士秋禄仙掀动铃钹,口中念念有词,举行了“烧雨伞包袱”的形式。尔后还烧放了一条纸船,一代乡绅的新鬼从此告别亲眷上路,前往酆都,他包袱里的行装,足以免于路途风雨之苦。
秋禄仙是道坛名流,声价极高,教务纷至沓来,有做不完的醮事,那里有闲为散户治丧。但出于对朱信源为人,只得在百忙中抽身亲自前来。烧了雨伞包袱,天色尚早,就在门外八仙桌上品茗,吃糕点,就近指导埋灯柱。准备第二道功课。
在暮色吞嚼晚霞的时候,灯柱旁边设了香案,点起一对白蜡烛,道士就位。鸣锣夹钹,放开沙哑的嗓门,慢条丝理地念经。那富有磁力的道调和着亲人们的哭声,引来了数百观众,尔后道士把手一挥,阻止了哭声,又现画现烧了不少符咒,洒了法水。在一阵长长的念白之后,命人把素纸灯笼吊到柱绳上,转动活轮,慢慢地把灯笼升到二丈多高的柱顶……
挂灯仪式完毕,秋禄仙把小三牲礼供中取了一对熟鸡,一方供肉,用荷叶包了放进马褡,其余叫人撤去准备吃败胙用。厨娘们七手八脚地收拾桌面,泡了两碗茶,四碟果品。秋禄仙在旧年春上阴阳街做三昼夜功德时结识了景连,景花,忙把正在搬物件的景连拉住就坐:“今儿三大功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