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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柳轻侯的故事-第2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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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渡恢复冷漠的神情,冷眼扫了南智丘一遍。他的眼光犀利如剑,南智丘感到背脊迅速升起一道寒流,瞬间游遍全身,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莫不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的观察下,想隐藏任何事情都成了痴心妄想。西门渡的武功境界之高,竟然早已远远超逾了他能够认识和理解的范畴之外。
  他背负双手,闲庭信步般行至南智丘身旁,柔声道:“南智兄多虑了,不管诈开城门与否,在明天清晨之前,清州城头都必将升起‘绿林军’大旗,此乃确凿无疑之事。你的态度决定的仅仅是战斗的伤亡数字和自身生死罢了。”
  南智丘只感手足寒冷如冰,暗暗慨叹西门渡真不愧是一代枭雄,由始至终都牢牢控制着谈话的节奏和方向,根本不由得自己拒绝和选择。
  西门渡转身缓缓踱步走回原处,背脊完全卖给了南智丘,那简直像一座不设防的城市,根本就是一副予取予求任人宰割的格局。可是南智丘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在他眼中的西门渡浑身处处都是破绽,偏偏每处破绽都似有若无,有如一条潺潺流过的小溪,看似毫无危险,但当山洪暴发的一刻,却会成为最可怕的致命陷阱。
  西门渡终于回至原处,转身微笑道:“南智兄考虑妥当了吗?”
  这一刻,远处的杀伐声已经渐渐地微不可闻,一队队奴隶兵正秩序井然地向西营盘走来。他们的衣服和脸上犹然喷溅着鲜血,有如故意绘制的某一古老种族的战斗图腾,充满了残忍和冷酷的韵味。冷眼旁观下,南智丘没看到任何一名幸存的麻衣武士,他看到的只有一具具赤裸裸的丑陋的尸体僵直地躺在地上。不知何时他们的武器、盔甲、战袍等等物品,统统都被聚集到了一处,等待新主人的领取。
  南智丘在悲愤莫名中,由衷地感到一丝惶恐不安,他不想自己像昔日同伴一样变成一具毫无知觉的冰冷尸体,那种感觉光是想想都会让他干呕不止,浑身战栗。他并不畏惧死亡,可是像猪狗般毫无意义地被屠宰,绝非是自己做为一名伟大武士的宿愿。
  西门渡对南智丘的动摇露出快意,微笑道:“既然南智兄不好意思说话,我就当你默认此事了。嘿嘿,现在我谨代表‘新绿林军’全体成员,正式欢迎你加入反抗贵族暴政的大家庭之中。从此时此刻算起,你就是我们‘新绿林军’的兄弟了。”
  他盯着南智丘续道:“当然鉴于南智兄的身份不同,晋级程序也将略作改动。我以‘新绿林军’总统领的身份亲自任命你为‘光头师’副统领,并兼任攻占清州城的先锋官。”海风把西门渡的长发吹得拂飞乱舞,有种难以形容的邪恶,在他身周的奴隶兵们亦面容冷漠,像一点属于人的感情也没有。
  南智丘强压下脑海中动摇不定的意志,这才愕然发现包围自己的数千名奴隶战士已经齐刷刷地摘下了头盔,而盔下居然连半根头发都没有,光秃秃青惨惨的,有如一面面古老墓碑表层滋生的苔藓。
  “他们在向我……行礼?”南智丘呆呆地瞪着那群左手捧盔,右手按刀的彪悍战士们,赫然了解到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就算西门渡肯饶恕他,一贯视荣誉超逾性命的高唐战士们也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这名临阵脱逃的指挥官。
  由始至终,南智丘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而西门渡也绝对没有放他一马的菩萨心肠,他的命运从遭遇西门渡的一瞬间,就已经被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清州城的正午阳光,今天被灰暗的云层吞没了去,一天昙色,遮印得满城惨淡无光,又加之以四周的山影和西南的尖风,致弄得城市上方寒空黯黯,阴气森森,从早晨起就酿成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天气。
  天空低垂如灰色雾幕,落下一些寒冷的碎屑到赖临泽脸上。一只远来的鹰隼仿佛带着愤怒,对这沉重的天色的愤怒,平张的双翅不动地从天空斜插下,几乎触到城墙对面不远处的土坡上,而又鼓扑着双翅,作出猛烈的声响腾上了高空。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那只鹰隼的飞行表演,仿佛刚刚想起此行目的,头也不回地问道:“宁千户叫本郡来,不会是纯粹为欣赏雨前这一幕糟糕透顶的景致吧?”说着他狠狠地搓了搓双手,徒劳地想把侵入肌骨的寒冷统统驱除出去。
  宁悬流苦笑一声,老老实实地向这只“超级菜鸟”报告道:“启禀郡守大人得知,末将于半个时辰前,忽然听闻城外奴隶大营隐隐传来阵阵喊杀之声,遂派遣数批得力侦骑前往查探,想不到却统统有去无回。故特请大人您前来,作出指示。”
  赖临泽狐疑地望了宁悬流一眼,妄自揣测道:“他们会不会途中耽搁了,或者马失前蹄,再或者被守军留下吃酒了?”
  宁悬流听罢气得真想马上一拳打扁赖临泽的鼻子,偏偏尊卑有别、地位悬殊,连动他一根指头都将惹起极大风波,只能苦苦隐忍下这股怒气。
  “喀嚓!”脚下板砖传来一记清脆的爆裂声,宁悬流脸色变得非常阴霾,沉声道:“末将两人一组,先后共派出了六组侦骑前往奴隶大营察看,就算当中有一二人胆敢玩忽职守,想来也不会统统违抗军令。所以末将大胆预测,奴隶大营恐怕产生了某种变故,那十二名侦骑亦因此遭遇到了不测!”
  赖临泽全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瞅着宁悬流,问道:“宁千户所说的变故是指……”
  宁悬流刚想答话,蓦然直勾勾地呆瞪着正前方,利刃切断般截去了下面的言语。不止是他,城头所有士兵都紧张兮兮地瞅着城外不远处。四五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由数百名全副武装的麻衣武士押送下,在奴隶大营方向的地平线上出现,答案揭晓亦在眼前。
  赖临泽手忙脚乱地鼓捣了半天,才终于从随身皮囊里掏出了单筒魔镜凑近眼帘察看。
  “啊,统统是隶属长津郡第一千人队的麻衣武士!宁千户,你快看那领头的不正是南智丘嘛!”他兴高采烈地叫嚷着,话语中除透露出如释重负的心情之外,更多的是表露出一种对宁悬流太过杞人忧天的责怪。
  宁悬流脸色依旧阴沉似水,他接过单筒魔镜后,仔细观察着那支队伍每一处可疑的蛛丝马迹。武器、铠甲、装束、气质、神态……由于距离过远,光线阴暗,故视野有点模糊,不过那些麻衣武士们穿戴的确凿无疑是长津郡的制式装备,率队者也正是长津郡第一千人队指挥官南智丘。
  “这个时候他们不镇守营盘,跑回城来做什么?”宁悬流呢喃自语着,心中隐隐涌起一丝不妥当的感觉,有如一块重逾千斤的大石压在那儿,让他感到万分难受。
  赖临泽耳尖地听到了他的话,不无嘲讽地冷笑道:“嘿嘿,南智千户转瞬即至,届时宁千户当面盘问个水落石出就是。”
  宁悬流也不反驳,倒是躬身施礼道:“是,末将谨遵郡守大人号令,定要严加盘查所有出入清州城东门的队伍。来人啊,给我全面加强城防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擅自打开城门,违令者定斩不饶!”
  “是!”传令兵轰然应诺,转身跑下城楼去传令去了,徒留赖临泽无奈地狠狠瞪了宁悬流一眼,自顾自地拢着披风抵御起越来越重的寒气来。
  车队迅速逼近,南智丘越众而出,朗声道:“在下长津郡第一千人队千户南智丘,特奉郡守大人之命,押送一批新制箭矢回城复命,恭请守城的兄弟打开城门。”
  赖临泽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戏谑地瞧了宁悬流一眼,就要下令大开城门。岂料却被后者抢了话头,向城下质问道:“呵呵,原来是南智兄啊!小弟灵光郡第二千人队千户宁悬流,特奉郡守大人之命,在此把守西门城防。”
  南智丘暗暗皱了皱眉头,心道:“糟糕,这小子可不好对付!”想归想表面上却若无其事道:“哦,是宁兄当值啊,那就好办了!我麾下的兄弟们都折腾了快两天一宿了,可否先开城门放我们进去,然后再行喝酒聊天啊?”
  宁悬流皮笑肉不笑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不过小弟有一事不明,想请南智兄指点迷津!我于半个时辰前听闻奴隶大营一阵骚乱,遂派遣了十二名侦骑前往查探却迄今未回。不知南智兄知道他们的下落吗?”
  南智丘心中骤然一紧,眼睛却愈发眯缝起来,淡然道:“哦,宁兄听到的恐怕是,那些粗鲁不堪的奴隶们由于能够吃到一顿饱饭所发出的欢呼雀跃声吧?至于您麾下的侦骑,小弟一个也未瞧见啊,不知是不是被东营盘的兄弟们留下吃酒了!”
  宁悬流阴森森地上下打量着南智丘,从那张镇定自若的脸容上,却找不到一丝慌乱和紧张的神色,同样是身经百战的将领,想要撬开对方的精神堤防实在是太难了。
  时间在难堪的静默中一点一点流逝,城下的麻衣武士们开始骚动起来,大有一种群情激愤之色。南智丘趁势发作道:“宁兄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请速速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不然小弟立刻掉头就走,从其他城门入城。届时郡守大人若要治我延误军机之罪,在下定要向你讨个公道!”
  宁悬流尚在犹豫不决,赖临泽却有点受不了了。除了寒冷刺骨的天气外,不想待会儿面对那位出名难缠的长津郡守石板井,也促成了他的抢先发布打开城门的命令。
  “嘎嘎嘎——”伴随着两扇巨大的城门缓缓开启,滚滚的车流一辆接着一辆有条不紊地驶入了清州城。这些运粮车体积远远超过普通马车,若以每辆可搭载一百二十石粮食计算,总重量将臻达六千石大关,当初运出清州城的就是这些数目。
  宁悬流幽幽地瞄着车轮的印记,恍惚间仿佛抓到了一丝线索,偏偏它又像泥鳅般总是逃脱着他的掌握。眼看着车队已经驶入大半,不经意地一抬头他猛然捕捉到了那个破绽,不禁声嘶力竭地吼叫道:“小心,车里有人!”
  凭借曾经担任过军需官的经验,他在最紧要关头,蓦然想起了装载箭矢和人员时,车轮印记的显著不同之处。瞬息间,整座清州城西门上下隶属灵光郡第二千人队的麻衣武士们统统都愣住了,他们疑惑不解地望向宁悬流,有的甚至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
  剧变陡生。
  “呼!”数十辆马车上,那一块块巨大的伪装用帆布不约而同地被高高掀起,随后数以千计的矫健身影从中车棚下窜射出来,手中疯狂挥舞着锋锐的刀斧,虎入羊群般杀向四周的敌人。促不及防下,城门附近的麻衣武士们统统在一个照面下就被砍翻在地,随即剁成了肉酱,更有甚者连敌人是谁都没看清楚就眼前一黑魂游地府了。
  一时半刻间,没人能够清楚分辨敌我,因为敌人的武器装备、穿着打扮皆与麻衣武士们一模一样,要在刀光剑影中一一区分开来简直难如登天。
  宁悬流气得暴跳如雷,连声下令道:“第一、二、三百人队去左面堵住甬道,第四、五、六百人队去右面守住塔楼,第七、八百人队射住阵脚,不要再顾忌城下的弟兄了。传令兵快敲警钟啊,你他妈的还傻愣着在那儿干什么,找死啊!”
  一旁的赖临泽早被吓得魂不附体,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哪里还有半分片刻前颐指气使的模样。他只顾可怜兮兮扯着宁悬流的衣角,断断续续地道:“我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怎么办啊?”
  宁悬流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若非时下战况非常紧急,他真想马上拔刀干掉赖临泽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不过考虑到稳定军心的重要性,他强忍鄙夷和愤怒,镇定地道:“警钟一响,城内援军顷刻即到,郡守大人毋庸担心。”
  不过他说归说心底却一点把握都没有,看到城下那帮勇猛强壮的奴隶兵一个个悍不畏死拼命往上冲的架势,能否守住城楼还是一个未知数。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武器装备一点都不比己方差劲,而阵势、武技、士气却莫不远远超越己方,人数也臻达整整六千名之多。
  正当清州城西门陷入一片混乱不堪的境地之时,城外突然传来“呜呜呜——”三声低沉雄浑的号角长鸣,接着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响起。
  眨眼间,从泥泞中,从土坑里,从水渠下,从山坡上……猛然站起一列列一行行的奴隶战士,他们疯狂呐喊着一个“杀!”字,玩命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向清州城西门。这些曾经满负屈辱的战士们黑压压地覆盖了整片城西平原,有如一道土褐色的滔天巨浪,把每一寸土地都塞得满满当当,其威势之盛简直所向披靡。
  城头众人顿时感到喉焦舌燥,恐惧的情绪紧紧攫抓住了他们脆弱的心灵,使其士气全丧,濒近于崩溃的边缘。这一刻,他们彻底忘记了昔日在奴隶兵们面前飞扬跋扈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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