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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朱元璋-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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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奇又跪下去叩头:“我替可怜的如悟给娘娘磕头了。”
  朱元璋料定,他虽声严色厉地下令删削《孟子》,贬斥孟子,可千百年来读书人心目中的亚圣,是不易从他们心目中连根掘出的。他也明白,他不能学秦始皇,不好把《孟子》付之一炬,他不愿担个焚书坑儒的骂名。他虽知他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可必须按自己的意旨去做。可恨那个山东道御史游义生,居然为孟子被逐出圣庙的事,吞金死谏!这确也够令朱元璋恼火又挠头的了。无论如何,他认为,《孟子》的君轻民贵思想,确实是对他的皇权和尊严的挑战,不能容忍,那就如敝屣一样弃之。
  他决定亲自动手对《孟子》大杀大砍。
  朱元璋伏案删削《孟子》,书中用朱笔画了个乱七八糟,写满了眉批、行间批,结果越砍越多,脸色也越不好看。
  天已向晚,夕阳最后一缕余晖也从大殿滑下去了,他仍在工作。
  他实在累了,站起来活动一下腰身,站在屏风前看他的纸条出神。
  廊上廊下静悄悄的,武士、侍从们各司其职,站在岗位上如木偶一样。
  朱元璋忽然转过身来,命值殿官把陈宁叫来,胡惟庸也行。
  没想到胡惟庸应声从殿下出来,说:“臣在。”
  朱元璋很奇怪:“晚朝早散朝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胡惟庸应对说,皇上没走,臣不敢走,怕皇上万一有事,来不及。
  朱元璋十分满意,点点头,问李彬剥皮的事办好了没有?
  “办好了。”胡惟庸答,实草皮人就摆在了应天府大堂进门处。他盛赞皇上这一招高明。其实,贪心人人有,惧怕惩处而时时自戒,虽不是良策,毕竟是好事。能吓住有贪欲的人,逼他们当清官。
  “你说得对,贪心人人有。”朱元璋又指出他说的不够全面,还有一种人,不是因为怕严法酷刑而不贪,他们心中有一个德字约束,这就是古人说的君子。
  “皇上训诲的是。”胡惟庸忽然瞥见屏风上有一张醒目的朱笔字条,是“苏坦妹”三个字,他的脑海里立刻转开了:这个时候,他怎么又想起了他几年前杀掉的江南才女?一时不得要领,需要对朱元璋察言观色。
  朱元璋问:“为杀李彬的事,李善长怎么样啊?很丢面子是不是?”
  “他很懊悔。”胡惟庸说,“他不是上了谢罪表了吗?”
  “做个样子谁不会!”朱元璋说,“他是老糊涂了。他是你恩人,你自然为他说话。”
  胡惟庸有几分心惊,忙说:“臣最大的恩人是皇上啊。”
  “你很会说话。”朱元璋说,“李善长三天不上朝了吧?”
  “他不是告病了吗?”胡惟庸说,“他真有心口疼的病,皇上不是派御医去了吗?”
  “也许他该颐养天年了。”朱元璋望着大殿彩绘棚顶,像自语似的说,胡惟庸吓了一跳,眨着一对小眼睛思索了半天,轻描淡写地说:“其实人老了是犯糊涂,人家刘基决心替皇上惩贪除恶,他李善长应当站出来拿亲戚开刀才是,皇上杀儿子已有楷模在嘛。他这么一来,自己失了威望事小,叫皇上多寒心啊。”
  朱元璋扫了他一眼,他显然说到朱元璋心里去了。
  胡惟庸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那本批乱了的《孟子》,便问:“皇上在批孟子?臣已遵旨,下令天下圣殿里拆除孟子像了。书禁不禁?”
  朱元璋叹了口气,说:“禁了不好。为禁《孟子》一事,山东御史游义生不是宁可吞金来死谏吗?不过,今后不能让天下人再念从前版本的《孟子》了,回头你把朕亲手删改的拿去印行。”
  胡惟庸答应着,看了看一片朱红的《孟子》,简直像腰斩活人鲜血淋漓一样,令人怵目惊心。他问删了多少?
  朱元璋回答得很平淡,不多,删除八十五章谬种流传的言论,还剩一百七十余章。
  胡惟庸吓了一跳,这不是删掉三分之一了吗?还不多!
  “这都便宜他了,孟子教唆人对君不逊,岂可容忍?剩一半也行,就叫《孟子节文》。”
  胡惟庸唯唯。
  胡惟庸犯不上像迂腐的山东御史那样,用自己的性命去捍卫孟夫子。别看他从小是喝孔孟乳汁长大的文人,如果朱元璋执意要把这两位圣人全铲除,他也不会吭一声的。
  还嫌不解气,朱元璋又说:“如果孟轲这老儿活到今天,朕非杀他头,剥他皮填上草示众不可。”
  这更令胡惟庸瞠目结舌。
  朱元璋说:“你听孟子说的是什么话!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这还有君臣了吗?”
  胡惟庸随声附和,说自己过去都白念一回《孟子》了,不走脑子,没往深里想,不知其害如此之深。
  对他的表白,朱元璋并不全信,毕竟听起来不逆耳,不逆耳总是舒服的。
  第六十二章
  天从人意,带有罪己诏味道的石碑神秘地不翼而飞,与廖永忠的疯傻异曲同工。对小和尚的宽免是皇后促成的意外。
  孟子的话题未免过于沉重,胡惟庸及时地换了个轻松、快慰的话题,谈到了后宫选秀一事。他早有耳闻,没有出类拔萃的秀女脱颖而出。朱元璋言辞之中,大有怪罪司官办事不力的意思。
  胡惟庸对朱元璋说:“我听内廷人说,这次选秀不甚中意。”
  朱元璋说:“朕还没来得及一一过目。”
  胡惟庸趁机奏报,有两个色艺双绝的人,他觉得应侍奉皇上。
  “比达兰如何?”朱元璋问。
  此时提起达兰,当然是一种暗示,表示朱元璋没忘记胡惟庸为献美所付出的辛劳和忠诚。
  胡惟庸笑而不答。
  “光笑是何意?”朱元璋有点心痒难耐,催问是哪两个。
  胡惟庸道:“一个叫楚方玉,萍踪不定。”
  “楚方玉?”朱元璋早听说过,这不是与苏坦妹并称楚苏的才女吗?朱元璋还读过她的诗呢。
  胡惟庸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过去战乱,天地阻隔,现在天下一统,想找个人,应当不难,不过总是费时日,他已在着手访察。
  “好。”朱元璋说,“你知道朕不光看姿色,也重仪态,更重才华。另一个呢?”
  “另一个唾手可得,就在南京。”胡惟庸说,“她是熊宣使的妹妹。”
  朱元璋很惊异,也很生气,想不到熊宣使家倒有一颗夜明珠。
  在朱元璋看来,家有美女,作为臣僚,应当及早送入宫中,而不是逃避、隐匿。于是他下了口谕,叫胡惟庸去宣熊宣使的妹妹进宫应选。
  “还有一点周折。”胡惟庸说。
  朱元璋敏感地问:“已经许配人家了?”
  “是。”胡惟庸说,“但并未过门。夫家是杨宪的弟弟杨希圣。”
  朱元璋说:“这就不好了。朕如强要,不是有君夺臣妻之嫌了吗?”
  胡惟庸献计道:“皇上怎么知道熊家女子已许配于人?陛下装不知道,对熊宣使面谕就是了,那杨家还不明智地退避三舍?”
  朱元璋露出了满意笑容。
  这时胡惟庸的目光又溜向了屏风上写有“苏坦妹”的纸条。
  朱元璋发现了他的目光,问:“你看它干什么?认为苏坦妹杀得可惜?”
  “人死不能复活,”胡惟庸说,“陛下是不是把苏坦妹当成了一桩心事呀?”
  “朕会有什么心事?”朱元璋显然在支吾搪塞,他说,“正如你所言,人已死了。”
  胡惟庸道:“人死碑在呀。”
  朱元璋惊疑而又高兴,心想,这胡惟庸真是善解人意呀。
  从前,朱元璋为了取悦浙西四贤,使他们为他所驱使,朱元璋不惜立碑勒石,曲意晦言,承认自己错杀了无辜,并有向天下读书人忏悔之意,那是收到了良好效果的,不但刘基、宋濂尽释前嫌来归,天下人也传为美谈。
  但这件事,一直是朱元璋一块心病,那块沉重的石碑如泰山一样压在他心头,令他喘不过气来,这是他的耻辱之碑呀。过去未称帝时,这种耻辱感还不那么强烈,现在却日渐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了,这又恰恰是不能对人说的,想不到胡惟庸这样精明、善解人意。
  胡惟庸说的话正是朱元璋所焦虑的,碑上有罪己之意,留在世上对皇上不利。人活百岁而已,石碑可是万年不烂的呀。
  朱元璋沉吟片刻问:“你说怎么办好?”
  胡惟庸说的再简单不过了,派人去把那块碑砸了,扔到江里不就完了吗?
  朱元璋说:“这若传出去对朕不利,算了。由它去吧。”
  胡惟庸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心话,便暗示他,这也不用陛下发谕旨,臣去办,一旦有过,臣来承担,陛下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了。
  朱元璋虽未置可否,眸子里那默许和感激的眼神是无法掩饰的。
  少顷,朱元璋又问起了廖永忠:“廖永忠还想见朕吗?”
  胡惟庸说,最近没消息了,听说得了个怪病,有点语无伦次,说话颠三倒四的,什么都记不住了。
  朱元璋问:“你是说他有疯傻的迹象?”
  胡惟庸说:“看不准。”朱元璋若有所思地指令他,一定要查实,看他是不是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云奇是怀着极其沉重的心情来救他的师弟如悟的。他俩和朱元璋是一同托钵游食四方的师兄弟,如今朱元璋要处死如悟,云奇央求马秀英,好歹算是求下情来了,如悟可以活命了,但云奇却高兴不起来。朱元璋说,可恶的如悟口无遮拦,舌头惹祸,谁能保住他今后不会背地胡说八道?朱元璋答应网开一面,但却是有条件的,你不是管不住你的舌头吗?那就把舌头割了去,他虽活在世上,朱元璋也放心了。
  这是残忍的仁慈!用朱元璋的话说,割去了舌头,总比割去脑袋要幸运,不得已而求其次吧。
  宫里派人来割如悟舌头这天,云奇早早来到刑部大牢前等着,云奇来回走动着,远远地驰来几匹马,是几个太监。见了云奇一齐下马,向他施礼。
  云奇看着他们手上的刀子,皱紧了眉头,问:“治红伤的药备了吗?”
  一个小太监说:“回大人,备了。”
  云奇挥了挥手,让他们进去了,自己仍在门外走来走去,他不忍心看那血淋淋的场面。
  一阵丁丁当当开锁声把蜷缩在草堆上睡觉的如悟惊醒过来,他打了个哈欠,问:“又是馊饭吗?我不吃!”
  牢头阴阳怪气地说:“你等着吧,有肉吃呢,等着咬自己舌头吧。”几个跟在后面的小太监不怀好意地笑,如悟显然什么也没听出来。
  几个太监闯进来,不由分说扑上去,七手八脚把如悟按倒在地,用绳子捆他。如悟挣扎着、反抗着大嚷大叫:“干什么?你们敢杀我?我要见云奇!”
  这时云奇从外面跑了进来,说了声:“慢。”几个太监只好松开手,站在一边。
  如悟从地上爬起来,眼里充满恐惧地问:“云奇,这是怎么回事?皇上要杀我吗?”
  云奇默然地摇摇头,叹口气,说:“不,不杀你,你能活命了。”他告诉如悟,他求了皇后,皇后在皇上面前磨破了嘴,才算求下情来。
  如悟不满地目视几个动手绑他的小太监,问:“那他们几个不男不女的混蛋绑我干什么?”
  云奇好难张口,为难了好一会儿,他说:“师弟,是这么回事,皇上不是怕你嘴上没把门的吗?你呀,惹祸都惹在舌头上了,所以……”
  如悟看见了小太监手里闪着寒光的刀子,明白了,吓得向后躲:“不,不!是不是想把我的舌头割掉?那我怎么说话!”
  云奇叹口气,这是没办法的事。没了舌头总比没了脑袋要幸运。叫他别怪师哥,师哥就这么大本事了。他不敢再看如悟的眼睛,低下头往铁栅栏外走。这等于是无声的命令,几个小太监又一次扑上去捆绑如悟,如悟便杀猪一样的嚎叫,但寡不敌众,很快被制服,牢牢地绑在了铁栅栏上。如悟撕裂人心地喊了一声:“师兄!云奇——”
  云奇不忍,又回过头来,心如刀绞,眼中有泪。
  “先别让他们割。”如悟哀求着,让我再说几句,成了哑巴,话就只能憋在肚子里了。
  云奇心酸得不行,用眼神制止了急于要下手的小太监们,走到如悟跟前说:“师弟,有话说吧,你说上一个时辰我也等你。再不说,就永远也说不成了。”说到此处,他不禁呜咽出声了。
  这一说,如悟反而安静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云奇说:“说呀,你怎么又不说了?”
  如悟悲凉地说:“多说一句,也当不了割舌头当哑巴呀,不说了。”
  云奇安慰他说:“你别难过。我向皇上请准了,过几天送你回濠州皇觉寺去,如今修的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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