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秘传-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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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汤玉麟赶着大车在乡间土路上奔跑。旷野静谧,这时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汤玉麟猛勒马缰,将大车停住。他瞪大眼睛,看着棉被里的赵氏。婴儿的蹄声从棉被中传出。
汤玉麟失声道:“啊!生啦?!这可咋整?这可咋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可咋整……”
赵氏有气无力地靠在大车里头,道:“汤大哥,赶紧往前赶,找个人家……”
汤玉麟道:“中!”他甩鞭抽马,马儿吃疼,拉着大车飞奔。
汤玉麟一路赶着大车来到了台安县桑树林子附近的一家农舍,农舍是3间瓦房,土坯的院墙只3尺多高,院子的大门被毁坏丢弃在一边。汤将大车径直赶到院内。
汤玉麟问赵氏道:“孩子不哭了?”
赵氏一点力气没有,慢声应答:“脑袋磕了个大口子,还哭啥。”
汤玉麟抱着头,颤声说:“都是我车没赶好,把孩子给杀了!”
赵氏道:“瞎说啥?这孩子还有口气。是财不散,是儿不死——这是哪儿?”
汤玉麟跳下了大车,往门口来回张了张,喊道:“这家有人吗?”
好一会儿没有人应声,这时,赵氏怀抱中的孩子哇哇地哭了起来。汤玉麟一手掏出手枪,另一手推开房门,在东屋炕上发现有一对30多岁的夫妻,这对夫妻见一个挎抢的人进来,吓得缩成一团。
汤玉麟拿着手枪,对着他们喊道:“还在这疙瘩猫着干啥?快出去救人——把车上老娘儿们和孩子扶进屋来!”
夫妻两人下炕往外走,汤玉麟一把抓住男的,骂道:“奶奶的,你去干啥——赶快去抱柴火把西屋炕烧热了!”
农夫烧炕,农妇把抱着孩子的赵氏扶进西屋。汤玉麟一屁股坐在炕上:“这炕上咋连炕席都没有呢?!”
农妇苦着脸:“我们炕上也没炕席,都叫老毛子当柴火烧了。”
农舍外屋,汤玉麟见妇人煮高粱米饭,不满地问:“咋就煮高粱米呢?人家这是猫月子,整点小米、小鸡、鸡蛋哪!”
农夫一脸腻烦地看着汤玉麟:“这高粱米还是埋到地里才留下的。俄国老毛子把猫狗都杀吃光了,带毛的啥也剩不下。这疙瘩10多个屯子,跑老毛子都跑没了。我这是豁出命回家来看看能种地不,立夏到小满,种啥都不晚,可这眼瞅着就过小满了,这地再种不上,一年的庄稼就要瞎了,这日子咋过?”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汤玉麟进里屋对赵氏说:“弟妹,这疙瘩不能待,我得找作霖去,找着就来接你和孩子,你放心,用不了两天我就能找着他们。”
赵氏点了点头,这时候她怀中的孩子又哇哇地哭了起来,赵氏低头哄自己的孩子。汤玉麟又到外屋对农民夫妇说道:“马我骑走,这挂大车送给你了,你们要把这娘俩伺候好了,我回来多给你们钱,要是有个好歹,可别怪我翻脸。” 汤玉麟说到此处,恶狠狠地端起枪,将那夫妇两人吓得够戗。
汤玉麟从大车上卸下马,骑上跑出院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转身又骑马跑回来。他进屋,向赵氏问道:“弟妹,你生的是个丫头还是小子?”
赵氏流露出一丝微笑,一脸的满足感:“是个小子。”
汤玉麟叫了声“好嘞”,又说,“作霖得乐屁颠喽!”这才放心又骑上马,离开了。
张家窝棚农舍西屋,一个手指头上涂着用嘴嚼烂的高粱米饭,喂到婴儿的口中,这是在农舍西屋的土炕上,放着一碗冷高粱米饭,赵氏将饭嚼烂了喂婴儿。一床棉被半铺半盖,还是没炕席。农妇提菜篮进屋,篮内有点野菜,她看见赵氏正在嚼高粱米饭喂孩子,失声道:“咋?奶还没下来?”
赵氏苦笑道:“连一点油腥都没吃着,奶咋能下来。我们跑你这疙瘩来给你添乱子,是我们对不住你。”
农妇道:“也不能这么说,咱们不都是叫俄国老毛子害的吗?这老毛子恨得我咬牙根痛,杀人放火糟蹋女人不说,害得庄稼都种不上,这一年不得饿死?我想剜点野菜给你吃,三月三苣荬菜钻天,这都四月二十啦,苣荬菜都穿苔了,掐了点柳蒿丫芽,又苦得不能吃了。你这猫月子啥吃没有,大人和孩子要是有个好歹,我这罪过可就大啦……”
赵氏摘下手镯、耳环、头钗递给农妇:“这点银子叫你家大哥先拿去救救急吧。”
农妇接过银首饰,感激地说:“让我那口子往河东去跑跑看,河东老毛子祸害得轻,兴许能淘换到鸡蛋、小鸡……”
赵氏道:“还是先买粮食种子,赶紧把地种上。”
农妇抹抹眼泪:“大妹子,真没见过你这样心眼好的人。”
却说另一边,天刚蒙蒙亮,疲于奔命的张作霖、张作相、王金汉逃到一家烧锅大院门前,跑得两脚都是泥,身上像牲口般冒着热气,口中喘个不停。三个人计议了一下,决定找户人家躲起来,王金汉开始敲烧锅大院的大门。
烧锅掌柜的一家人还睡在炕上,两口子都30多岁,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这家人姓彭。
彭掌柜听到敲门声起炕穿衣;他老婆也醒了过来,在床上翻了个身子,模模糊糊地道:“这么早谁来了?”
彭掌柜道:“伙计干活来了呗。”他老婆不乐意了,嘀咕道:“咋来这么早呢?”彭掌柜道:“人家来晚点吧你不乐意。人家来早了吧你还叨咕,真是……”
彭掌柜打开大门,见三个拿枪的人闯了进来,吓得倒吸冷气,后退老远!
张作霖忙说:“掌柜的别怕,我们不是胡子。我是赵家庙保险队的张作霖,听没听说过?”
彭掌柜脸色发青发白,连连点头:“听说过,知道,知道。”
张作霖道:“知道就好,我张作霖在咱这河西三县从来没有胡抢乱来过,对吧?”
彭掌柜疑虑道:“那是——那你老这是?”
张作霖道:“我赵家庙的响窑叫俄国老毛子给端了。”
彭掌柜“哎呀”一声,叹道:“要说这老毛子都不如牲口,不如野兽!老毛子在咱这疙瘩这么祸害人,朝廷咋就不管管哪?”
王金汉整个人累得不行,忙打断他的唠叨:“掌柜的,给整点吃的,我们给钱。”
彭掌柜将他们三个迎进屋子里头,道:“别寒碜我了,走到这疙瘩吃顿饭还要钱?又说,烧锅里头有酒,要不要先喝点?”
张作霖本来好酒,这次也摇摇头:“不敢喝,怕老毛子撵来,吃点饭我们马上得走。” 彭家烧锅作坊内。女主人将饭菜做好了,叫彭掌柜端到桌上。张作霖等三人刚坐下要吃饭,大门外传来马蹄声。王金汉跑到房门往外望,彭家烧锅大门外,一队俄国骑兵已在烧锅大门外下马。失声道:“不好!老毛子的骑兵进院了!”
张作霖把手枪握得更紧了,道:“前门出不去了——掌柜的,有后门吗?” 彭掌柜倒是镇定,道:“没有哇!快跟我来!”
彭掌柜将张作霖带到后院,等三人各藏入后院空着的大酒缸里,又在酒缸盖上秫秸和囤席。 当彭掌柜回到作坊屋内,俄军已经进了屋子。俄军中有一个歪脖子俄人会说几句中国话,用那生硬的中国话问彭掌柜:“有土匪,跑来,你看见?”
彭掌柜故作迷糊状:“没有,没看见。”
俄军的军官拉过那个歪脖子的俄人,说了几句话,那个歪脖子的俄人便指桌上饭菜问道 :“这饭给谁吃的?这饭很多……什么人吃?说!”
彭掌柜早有准备,只说道:“雇的伙计吃,伙计就来上工了……”
俄军官鼻子重重“哼”了一声,领两名俄军朝后院大酒缸走去。俄军将一排大酒缸的两个酒缸上的秫秸掀开往里看。眼看就要掀开张作霖藏身的酒缸了。
彭掌柜急中生智,冲着后院的俄军喊道:“在这儿哪!在这儿哪!”
俄军都围过来,他揭开作坊里的一口大酒缸,舀一瓢酒递到俄军官面前。
彭掌柜道:“后院都是破酒缸,没酒。这是刚淋的头缸酒,尝尝!又香劲头又大!”
俄国军官走过来,用鼻子嗅了嗅,咂吧两口。翘起大拇指连声道:“好,很好!”
众俄军抢着用军用水壶灌酒喝。又喝酒又吃菜,不一会儿,俄军个个酒喝得东倒西歪,又唱又笑。
彭掌柜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稍稍放宽了心,突然,柴火垛那边传来孩子和女人的惊叫声——
一个俄国大兵跑到柴火垛去撒尿,躲在柴垛里的孩子叫唤了起来,俄兵吓了一跳,用刺刀拨开柴捆,看见彭的妻子和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见柴堆里居然躲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妇人,俄兵欣喜地叫起来:“马达母,马达母!哈勒少……”
几个俄兵一拥而上,把彭妻拖出来,这刚强的妇人又踢又咬,但她的挣扎哪里顶得过四五个俄国大兵的蛮力,她被撕开了衣服,抬到了八仙桌上……彭掌柜苦苦哀求并阻拦:“长官,使不得……”
俄国大兵一枪托将他砸倒在地,彭掌柜红了眼将铡刀销子拔下,抡起大刀片向强奸他妻子的俄兵砍去,俄军官从背后朝彭掌柜开了数枪。
大酒缸里的张作霖,张作相,王金汉都警惕地听着作坊里的枪声和孩子、女人的哭喊声和凄厉的惨叫,却不敢探出头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烧锅作坊里外一片寂静。张作霖小心翼翼从缸里爬出,观察确实没有俄军了,就轻声地唤出张作相、王金汉。
三人走进作坊,首先看到被杀害的彭掌柜,又看见被奸污后杀害的彭妻,而彭掌柜的两个孩子也被刺刀捅死。
张作相扇着自己的嘴巴哭了起来,张作霖和王金汉也掉下眼泪。他们走到大门口,上工的两个伙计的尸体也赫然摆在门外。三人就地将彭掌柜一家掩埋在院子里头。做完了这些事情,天还没亮,张作霖、张作相、王金汉三人继续逃亡,逃进了一个村子,举目望去,全村只有一处有灯亮,有灯亮的屋子门窗处往外冒着热气。
三人到屋前,发现是个豆腐房。
三人进屋坐到一个小土炕上。做豆腐的是赶着一头驴的一位老汉。王金汉上前道:“掌柜的卖一板儿豆腐,多少钱?”
老汉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道:“两吊半。”
王金汉付了钱,老汉将一板儿热气腾腾的豆腐摆到小炕上。3人蹲在地上,用手抓起豆腐狼吞虎咽,大口地吃起来。
第二天早晨,这家豆腐房的老板张景惠走进豆腐房。老汉将两吊半钱递给张景惠,说卖了板儿豆腐,又继续干自己的活去了。张景惠看见小土炕上有三个男人睡着,腰间各自别着一把手枪。他没惊动这3个人,轻轻地走了出去。
张作霖听到了窗外走动的人声,首先醒了,他机警地伏身朝窗外望去,见30来个人,有的拿快枪,有的拿火铳,已将豆腐房包围。他立即将张作相、王金汉捅醒,他3人各自守住窗户和门口,准备战斗。
张景惠站在离豆腐房很远的地方喊话:“屋里的朋友听好喽,把你们的枪都扔出来,我们也不难为你们,放你们人走。你们就只有这一条道!我们把这疙瘩围上了——好汉可不吃眼前亏啊!” 王金汉转头问张作霖说:“队长,打吧!”
张作相沉吟了一会儿:“我看这把子人训练地不咋的,像是这疙瘩的乡团,撂倒他几个就能冲出去!”
张作霖仔细看屋外的乡团,他们都站着端枪对着豆腐房,有的团丁端枪的姿势都不对。 张作霖有了主意,道:“是一帮庄稼人,咱别往死里打人,看看能不能吓跑了。”
于是,张作霖扬声喊道:“外头的这位大哥,这是咋的啦?咋啥话不说就把我们围上——要动武啊?”
张景惠一声冷笑:“说啥呀?不把你们围上,让你们收拾我这疙瘩啊?少说没用的,快把枪扔出来!别叫我急眼喽!”
张作霖道:“我们路过这疙瘩歇歇脚,收拾你啥啦?要讲打你这把子人儿也不是个呀!包围人家哪有像你们这样的,一个个儿像没卖了的秫秸,直戳着。我这一梭子枪子出去,得撂倒你们多少个?啊?”
张景惠想想也对,自己忙先蹲下,又对着众人说道:“啊!快都蹲下!全蹲下!”
张作霖见有的团丁蹲下之后枪都不知道如何端,又讥笑了一句:“你们拿的是枪还是烧火棍儿啊?会放吗?让我教教你。”
张作霖抽出腰中匣枪,一甩手枪响,张景惠的帽子被击落。
张景惠吓得趴在地上,连声唉唉,急喊:“朋友,先别开火!有话好好说!”
张作霖走出豆腐房,张作相、王金汉端枪在后面保护。
张景惠道:“咱都把枪撂下中不?”说着,先对团丁喝道,“你们还蹲这干啥!丢人现眼是不是?把枪都搁那疙瘩,都站起来吧——请问几位朋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