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书院-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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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现在虽是陛下的臣子,也曾经做过她的学子,见过陛下当年还是一院山长的风姿。直觉陛下虽然威严更胜,但是却少了以前的那一份畅意和自如。”
陆颖默然,良久才道:“当皇帝自然比不得当山长,凡事都被上上下下许多双眼睛盯着,万般随意不得。”想到老师当年如何一个纵意豪情的人物,如风疏狂,如云悠然,如今虽然被抬上人间至尊至贵的位置,可也如同在身上加了个用黄金宝石打造的枷锁,却又解脱不得,心里如何能快活得起来。
思及此处,陆颖知道老师在那皇宫里定然过得十分压抑忍耐,想见自己的心情更是迫切,不然以老师的心性,如何会在一个半月内给自己来了三封信。
老师,敏之也很想很想你。
丁若兰见陆颖的眼睛忽然微红,目光也变得迷离,知道她们师徒情深,心有默契。此刻自己不过稍微露了点口风,做徒弟的就立刻想象到老师的处境,悲之所悲,令人感动。
坐在陆颖身边一直沉默的谪阳忽然伸手过来,盖在她的手背上:“如此我们也加快速度吧,莫让陛下等得心焦了。”
嘴里安慰着陆颖,谪阳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李凤亭这只老狐狸,这样匆匆的将陆颖叫到京城里,怕不只是想看看她这么简单吧。会不会有其他企图?
无心观赏沿途风光,陆颖加快了进程,但也差不多大半月的时间才赶到京城。按照规矩沐浴更衣,上上下下好生让谪阳好生打理了一翻,才一同进了宫。
矗立了三百年的皇宫果然是恢宏巍峨,气象万千,纵然是见识过花山地宫天下绝笔的鬼斧神工,陆颖心里还是不由得对眼前的繁华森严大为赞叹。若硬要相比,陆颖只能说人间帝王的风光与仙苑奇葩的异境毕竟是两种风格。
到了宫殿门口,却已经有两位威仪不凡的中年官员在等待。
陆颖瞧了那服色和上面图案一眼,心里微微惊讶:老师未免也太宠溺自己了,竟然派出两位一品出迎。这其中恐怕有一个就是丁师姐的母亲了吧。
丁若兰上前向两位道:“陆山长已经准备好面圣,下面有劳两位大人。”
其中一个人丁若兰面容与之有五分相似的中年女子微微点头,口气十分熟敛的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回去歇着吧。”
丁若兰中规中矩的行礼,向陆颖抛去一个微笑,便退去。
陆颖有些郁闷,丁师姐真是的,就算是放心她母亲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到底两人都是第一次见面,你这么一句介绍都没有甩手走人了算什么。
丁镜虽然从自己女儿、新登基的皇帝甚至许多风言中听说过关于这位少女山长的事迹,但是听归听,心里却不认为这位少女像传言中的那么夸张。花山书院大贤云集,即便是换了一个平庸的人来坐那个位置,光凭她身边的无数能人贤辅佐,又有什么难题解决不了的呢?这少女也许真有些才华,但毕竟不过是一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女,能够高明到什么地方去。这么一个小丫头却要两名一品大员亲自出迎,陛下未免对她也太过偏爱的一些!
丁镜与女儿告别后转过头来,正式打量着眼前这个从刚才到现在嘴角都是带着淡淡微笑的少女,这微笑既没有谄媚示好的意思,也没有傲慢嘲弄的味道。丁镜不开口,这少女也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第一次进入这个人间之高权利所在的地方,似乎对她并没有产生多少影响。
陆颖从小长在花山,受到的熏陶却并非皇权高于一切的思想。花山不涉政治斗争,并非明哲保身的无奈之举,而是本来站在了更高远更超然的地位看皇权。若非此刻皇宫里那位不是陆颖的老师,陆颖此刻怕是不会如此安静乖觉——当然了,她可能也根本不会来。
三百年来,花山书院山长面对圣旨有召无来的情况并不在少见,可惜没有那个帝王敢就这个对花山书院施压。因为不管是哪个帝王在任,朝堂中总少不了几个花山学子支撑大局,她们倒不一定结党,有时甚至会因着政见不同,私人恩怨,权利名誉,包括双方还在书院做同窗时的一点摩擦而彼此攻诘,相互拆台。但不论何时,花山学子在回护花山书院这一点上确实不约而同的一致。
对于文人士族来说,花山书院不奉召正是文人不畏权势,不谄媚皇权的风骨的表现。
丁镜对陆颖立刻有一翻评价:心态沉稳,年少老成。不过也可能是天生狂傲,目下无物。这份心境除了从小经常出入皇宫的世家权贵子女能够锻炼出几个外,其他的人却绝难做这样彻底。不过既然是从小跟在陛□边的,这也不算什么。
“陆山长,陛下令本官二人前来接你,请随我等速速入宫吧,免得陛下久等。”丁镜决定先用例行公事的态度来完成这个接人任务。
其实从丁师姐与两位官员说话的时候,陆颖也在细心观察她们的表情,心里也不由得赞叹:不愧是在朝廷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常青树,不是花山书院里十几岁的愣头青可比。花山学子纵然再出色,但也少了几十年的真刀真枪的人情历练,再加上年少气傲,心情对陆颖来说简直就是直接写在她们的脸上。可眼前两位,虽然是有意在打量自己,可不论是表情还是眼神前后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陆颖当下也按足了觐见的礼数道:“烦请两位大人领路。”说着,便向身边的谪阳一笑,一步跨入了宫门中。
咣——朱红的大门打开。
陆颖只觉得脑子里忽然同时一扇大门轰然打开。
眼前笔直宽广的宫道,两遍如同铁杆一样矗立的侍卫,红墙黑瓦琉璃檐,悬钟扬旗碧晴天,地上的九尾游凤,栏杆上祥云戏凤……一切一切入眼而来,竟然是那样的熟悉。
她恍惚感觉迎接自己的不止两人,而是站满两侧的衣冠巍峨,神色恭敬无数官员,自己一步一步走在这大道的中间,手牵在身边一个——陆颖下意识的转了转头——一个男子,秀拔、温暖,正笑盈盈地俯视着自己的脸。
陆颖微微张了张嘴,两个字在喉咙里模糊得不成形。
“陆颖,陆颖,你怎么了?”
陆颖被大力推醒,侧头却见谪阳正惊骇得看着她:“你怎么突然哭了?”
她张了张嘴,刚刚脑子里明明清晰无比的情景刹那间又模糊起来,仿佛是藏进了哪片树林子一样。
怎么脑海里这个时候又突然冒出些东西来了!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陆颖听得谪阳的话,摸了摸脸,果然脸上有两道泪,赶紧用手抹去,掩饰地笑了笑,向眼露关切的谪阳道:“没什么,只是想到马上要见到老师了,不,陛下了有些情不自禁而已。”
谪阳心中狐疑,知道陆颖只是随便编了个借口。她的情绪向来是控制得很好,怎么会在外人面前情不自禁起来。但是此刻有外人再次,他也不好多问,只道:“既然如此,就快些走吧。”
丁镜古怪地看了这少女一眼,刚刚见她一进门一双清明的眸子突然就变得呆滞起来,随后两道清泪立刻淌了下来,自己等人与平南郡卿唤了几声,她竟然浑然不觉。这其中定然有些蹊跷。
正想着,那少女又恢复开始的从容,微笑道:“让两位大人看笑话了。嗯——丁大人,”她似乎想消弭刚刚的尴尬,伸手随意一指,“刚刚敏之环顾的时候,感觉那边的宫殿气象宏伟不凡,不知道是那座宫殿?”
丁镜顺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一看,面色一僵,板着脸道:“那片是储凰宫,大燕历代储君的居所,九年前就被大火烧毁了。”
☆、097
陆颖从刚刚的幻觉里清醒过来,只是莫名感觉那个方向十分熟悉,随意一问不过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没想到得到这么个答案,顿时想,莫不是我和这皇宫八字不合,怎么一进门就感觉四处不对劲呢?
无奈的笑了笑,陆颖也失去了攀谈的兴趣,只是一边走一边默默得观赏路两遍的景致。
“怎么还没有到。三刻前不是说已经到了宫门口了么?”李凤亭左等右等等不到陆颖出现,不禁有些心浮气躁,端起桌上的一碗茶想解渴,可喝一口,心思又转到别的上面,把茶碗呯得放在桌上,吓得周围的宫侍都缩了缩了脖子。
“来人,给朕更衣!朕亲自去接去,看还接不来那个傻丫头!”
李凤亭对自己这个徒弟的心思也算是摸得入骨七分。虽然一年多没有见面,可是陆颖每一个举措,每一句话的含义,她都能够揣摩个分明:三封信才能催动你来一趟京城,已经到了宫门口居然还给跟老师闹别扭了,敏之啊敏之,你真是越长越回去了。
正要一步跨出门,却见一个宫侍匆匆赶来:“启禀陛下,丁大人和陆山长在玉漱阁停了下来,据说陆山长进宫后一路都感觉身体不适,走到玉漱阁的时候,居然吐了。”
陆颖只觉得不止是脑海里,甚至眼前的景物都开始飞快的旋转起来,无数画面,无数人物在自己眼前飞快的掠过,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争先恐后地向自己说话,有快有慢,有男有女。
每当脑中的情景与眼前的景致时不时重合的时候,她就感觉周围的一切都空虚飘渺起来,好像都是假的一样,好像她是踏在云端看人间的景色一样,然后就从云端一头栽下来。
天旋地转。
陆颖被谪阳扶到附近的一处小亭子里坐下,只觉得身体一阵冰冷,全身汗出如浆,头上的血管突突的跳着,大脑深处阵阵尖锐的刺痛,让她眼前黑白交错,几乎看不清东西。
“敏之!!”忽然被拥进一个气味熟悉的怀抱,听见熟悉的声音呼唤着自己,感觉到熟悉的节奏在轻拍着自己的背,那种感觉很安心很安心,陆颖不自觉地心情放松了些,脑子里虽然还是刺痛着,可身体上的疲倦还是让她很快陷入沉睡。
“御医,她怎么样?”李凤亭坐在床边,握着陆颖的手,表情有些可怕。
放开陆颖的手,御医给面色紧张地她全身检查了一翻,向一边面色铁青的平南郡卿询问了陆颖昏倒前后的情形,想了一会才道:“回陛下,这位小主身体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
此话一出,李凤亭与谪阳几乎同时要暴怒:没有什么问题怎么会昏倒,还一直没有醒过来。
李凤亭总算是还记得自己皇帝的身份,按捺着性子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医额头冒汗:“如果不是身体上原因,微臣推测应该可能是精神上受到某些刺激。刚刚微臣为这位小主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她的头上有一道极深的旧伤疤。从颜色和形状看起来,像是幼年时曾遭受过严重的撞击所遗留的。具微臣的经验推测,这位小主可能是这道伤口的旧伤复发。”
李凤亭将陆颖从小带大,小时候为她洗头更衣的事情也没少做,自是知道她这一道伤口是在上山前就有了,因着这道伤疤,陆颖当时还大病着,直到自己手上,才慢慢德调理好。
“她这道伤口六岁多的时候就有了,已经快十年都没有犯过了。她今天又没有碰着磕着,怎么会莫名其妙复发?”李凤亭忍着怒气道,“至于你说什么可能受了刺激,这孩子向来心性坚韧,怎么会被些许刺激弄成这样?”
不过口里虽然这样说,眼角余光却向还侍立在门口的丁镜望去:谪阳当是不可能,难道是丁镜被自己派去迎接敏之,心有不满,所以——
丁镜两朝元老,怎会看不出这位新帝心里的猜测,见李凤亭瞟向自己的眼神阴暗下来,脊梁一寒,赶忙道:“臣奉旨迎接陆山长,与陆山长也是第一次见面,并不熟悉,所以除了表示陛下的欢迎之意外并无多交谈。平南郡卿可以为证。”
谪阳虽然心里着急,但也肯定地点头:“应与丁大人无关。陆颖这病来得很蹊跷,好像一进宫她就不太对劲。才进门就望着皇宫发呆,居然还流泪,推了几次才把她推醒。而且一路上她似乎都有些神不守舍,不是盯着什么地方表情茫然地发呆,便是突然离开我们走到另外一条路上去了……脸色越来越差。问她她只敷衍我说大概是赶路累的没有睡好。可是今天早上起床到进宫前人都还是精神奕奕的。若说是中暑,这天气虽然是入夏了却也没有那么热。”说道这里,谪阳盯着御医,“她这到底是什么病,怎么倒像是中邪了一样,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的!”
御医被皇帝和平南郡卿焦躁酝酿着暴风雨般的表情吓得连道:“让微臣想想,让微臣想想……不知道这位小主小时候是否有遇到过精神上的创伤,比如亲眼见到极大的惨剧,又或者最亲的亲人去世,然后精神萎靡不振,不爱说话,或者容易暴怒,歇斯底里,又或者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见到两人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御医心凉了半截,声音也小了下来:“……长期昏迷不醒,甚至失忆。”
谪阳和李凤亭眼睛一亮:“这跟失忆会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