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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红日-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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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着快速度的自由式俯泳。
  在陈坚喘息着上岸的时候,刘胜惊叹地说:“政委!一手水很不错呀!”
  “好!谈不上!淹不死就是。”陈坚赤着脚,踏着垫脚的碎石块,跑到河沿上,抹着头上的水,笑着说。
  “哎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华静望着对岸,击着手掌说。
  “一个没有淹死!”一个孩子在岸上观看的人群里叫着。
  他的老祖母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瞪着他说:“不要死呀活的!说吉利的!”
  留在西岸的三营的干部、战士们,和渡到对岸的团部、一营、二营的同志们隔岸高呼起来:“过来——!”东岸的宏大的声音。
  “慢点走——!等等我们——!”西岸的举着手喊叫着。
  过了河,刘胜看看表,已经是四点钟了。渡河,花去了一个小时带一刻钟的时间。
  东岸的先头队伍张开了翅膀,在顷刻之间就飞逸不见了。
  留在西岸的队伍感到孤寂,默默地望着河水,望着在岸边摇动着的木排,望着空中暗淡的浮云。
  队伍放开轻快矫健的脚步,在前进的道路上飞奔着。骑在马上的刘胜,回过头对陈坚说:“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着棋!”
  “你不是说过,当一名不过河的小卒的吗?嘿!过了河的小卒,说不定还能闯到帅府里,来个一卒坐中心咧!”陈坚笑着幽默地说。
  “说千言,说万语,还是脑子笨!……你说得也对,脑子直,不会转弯子!”
  说着,刘胜扬起马鞭,猛地在马身上打了一下,他的乌骓便飞起四蹄狂奔开去。
  向刘胜、陈坚他们注目远望了一阵的华静,离开河岸,走上回向陶峪的大路。远处大路的尽端,突然地扬起了蔽天的尘土,象是大火燃烧时候的黄褐色的烟雾。
  尘障越来越近,直向她的面前猛扑而来,哨兵安兆丰从她的面前奔过,大声地喊叫着:“班长——!骑兵——!”
  连长石东根带着一个班,从河边奔到路口,站上高坡,举起望远镜一望,立即命令身旁的李全道:“军部到啦!告诉指导员,准备马上渡河!”
  李全疾步慌忙地奔回河边去。
  烟尘袭到眼前,象突然而来的一股大旋风。使华静赶忙地避开到一棵老树下面去。
  她惊喜得几乎跳了起来。带着飞扬的尘土来的,是十八个骑马的人。在她一个一个挨次点数到当中的一匹花斑马的时候,她认出骑在花斑马上的,身子上下弹动,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条儿当马鞭的,正是她所想念的梁波。
  “哎呀!他来了!”她不禁说出声来。
  “谁呀?”身旁的县委书记问她。
  她畏怯似地颤声回答说:“梁副军长!”她不由自主地移动了脚步,走向花斑马和下了花斑马的梁波身边。
  梁波也很眼尖,他看到一个背驳壳枪的,肩上挂着大紫色发光的练带的人,仿佛是个女同志,一边走向河边,一边问石东根说:“那是什么人?”
  “这里的区委书记!女同志,样子很神气。”石东根说不出姓名来,随口回答说。
  华静见到梁波没有回顾她,匆忙地直向沙河边走去,便又回转身来。
  梁波走到河边,站定下来,拂去满身的尘土,看着浩浩荡荡的河水。王鼎、李泊他们和许多干部、战士围拢到他的身边。
  “刘团长他们过去多久了?”梁波问三营营长王鼎道。
  “下去十来里了!半个多钟头!”王鼎回答说。
  “梁波歇坐在岸边的地上。
  “木排一趟可以过几个人?”梁波用手巾擦着手,问道。
  “大的两个班,小的十五六个人。”坐在他身边的王鼎回答道。
  “一个没淹死?”
  “没有!”
  “木排是现搞的?”
  “有两个是老百姓原来有的,有几个是我们刚搞的!”
  说着,不远的地方,一群人正推着一个新做成的大木排下水,“杭唷杭唷”地喊着号子。
  “那是这里的民兵!”王鼎指着推木排的人群说。
  “这里的民兵不错呀!”
  “区长姓耿,大高汉子,会打仗。区委书记是女同志。”
  “姓什么?”
  王鼎答不出,问教导员李泊,李泊也不知道。
  “你们就是这样!区长会打仗,就知道姓耿!区委书记是女的,不会打仗,就名不知姓不晓!是轻视妇女哟!”梁波带笑地批评着说。
  “也会打仗,昨天还上了火线哩!”王鼎赞叹着说。
  “啊?去请她来!这几个木排够用?两万多人马,靠这几个木排,过三天三夜也过不完!请他们再跟我们多搞几个!”
  梁波惊奇了一下,命令道。
  王鼎站起身来,向四周一瞥,见到华静站在那棵老树下面,指着她对挤在身边的李全说:“小鬼,你去请那个女同志来!”
  “就是那个背驳壳枪的?”李全望着老树下面,问道。
  “对!你说首长请她!”王鼎推拥着李全的身子说。
  李全放开步子,向华静跟前奔去。
  华静站在老树下面人群旁边的高处,向岸边被围着的梁波看望许久了,她想来看看他,还想和他谈谈。他来得那么突然,象乘着一阵大风从云端降临下来似的。她和他分别以后,已经两个多月,很怀念他,近几天更加怀念得厉害。在深深的怀念里梁波来了,她怎么不高兴得心跳呢?可是,在她走近他的时候,他却又转过头去和别人谈话,径直地走向河边,她看见他向她看了一眼,她和他的眼光已经接触在一条线上,而他竟由于匆忙没有认出她的面貌来。她和居民群众看望着刚刚奔驰而来的骑兵们,和居民群众有着相同的好奇心,但又有她特有的喜悦、惶惑、羞怯等等混杂的情绪。她望了一阵,觉得心跳得越来越激烈,脸部充满了血,连耳根子都发起热来。由于县委书记和她道别,谈了几句关于继续动员做木排的问题,她才镇静过来,恢复她的自然形色。
  她的心催促她再一次地走到梁波的身边去,“作为一个地方工作者,也应该和军队的负责长官接谈一下呀!”可是,梁波的身边围着一大群人,怎么好挨挤进去呢?她正在犹疑,一个年轻的小战士向她的面前大步奔来,她猛然一惊,身子向后退了一步,朝旁边移让一下,这个年轻的小战士却直闯到她的跟前,气吁吁地大声叫喊道:“同志!我们首长请你!”
  华静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脸又红了。为着镇静自己,便随口问道:“首长?”
  “我们军部的首长!”李全大声地回答说。
  应话的时候,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移动起来,她跟着李全向河边急促地走着,李全走得很快,她也走得很快,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激动在她的心里,使她的脚步轻捷却又有些零乱。
  到了梁波面前,惊喜过分的梁波也慌乱了手脚,一面连忙地站起身子向她伸出手来,一面大笑着说:“是你呀!小华!”
  梁波的热情洋溢的仪态、笑声和亲切的语言,使她忘了周围站满着不相识的干部和战士。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机灵敏锐的眼光投射在他的精神焕发的脸上。
  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亮起她那发音清亮而又柔和的嗓子,似乎有点急迫地说:“想不到是你!身体好吗?”
  “身体总是好的,你呢?什么时候到了这里?”他笑哈哈地说,在她的身上打量着。
  “我也好!来了半个月了。”她微笑着说。
  人这么多,几十对眼睛望着她,谈些什么呢?她感到困难,她不怕他,她认为这个人没有丝毫引起别人畏惧、顾忌的地方,周围这些干部、战士的眼睛却威胁着她,使她不能谈笑自如。
  “哟!神气得很啦!小华,武装起来干我们这一行啦!”梁波在她身上从头到脚地又打量一番,夸扬着高声地说。
  “跟你们当学徒呀!”她羞怯地但是竭力大声地说。
  “又打大仗啦!”
  “听说了!”
  “这一仗打下来,蒋介石就走下坡路啦!”
  “我们一定支援你们!”
  不远的地方忽然骚动起来,那边又来了一支队伍,面前的人群一窝蜂似地飞跑到那边去。
  梁波和华静被抛在河岸上,这也恰好,他们——特别是华静感觉要有一个只是两个人对谈的机会。
  “就走吗?”华静低声问道。
  “就走!我要赶上前头的部队!”梁波回答说。
  “这样急?”
  “战争的胜负,常常决定于一个钟头,半个钟头,甚至是几分钟的时间。”他望望沙河的流水,皱一下眉梢,带着忧虑的神情继续说道:“这条河!就怕事情误在这条河上!”
  “会水吗?”
  梁波摇摇头,拾起一块石子扔到水里,抖抖拳头说:“拚命也得拚过去呀!乘木排子!”
  刚刚到达的侦察营营长洪锋,跑到面前问道:“就过吗?”
  “就过!”
  洪锋跑走开去,梁波紧跟着走向渡河点的木排子那边去,华静跟在他的身后。他走得很急,她跟得很紧,脚下的沙石,“嚓嚓”地响着、跳跃着。
  “再想法子跟我们多搞几个木排!后头的队伍还多得很咧!”梁波回过头来说。
  华静赶上一步,走在梁波的并肩,气喘着说:“县委书记、区长去搞了,伐树来不及,也没有什么树好伐,只好去动员下门板、拆房子!”
  “对!山东人牺牲自己的精神,是没话说的!”
  “刘团长、陈政委他们在这里,给我们帮助很大!”
  “马家桥不打,你们不高兴吧?”
  “有一点!”
  “不要紧!这一仗打好,回来收拾这几个敌人!”
  “真的那样,这里的群众就跟你们烧香磕头了!”
  “用不着!请我们吃几个小枣儿就行了!”
  “打完仗,到这里来吃葡萄吧!”
  “好啊!再会吧!”
  说着,梁波已经走到渡河点,转过头来,仓卒地向她告别。
  梁波伸着手,华静却没有伸出手去,她的脸色忽地阴沉下来,眼睛望着脚下,踏着滩边的小石子,两只手扭在背后。
  她的神态,立刻地感应到他的心里,他惶惑起来。仿佛做了一件对她不起的事情,他感到不安,他把一只脚搭在木排上,一只脚踏着沙滩,斜着身子,张大着眼睛,微皱着眉梢,呆呆地盯望着她。
  有一副鹰一样眼睛的洪锋,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这等神情,对身边的战士连连地摆摆手,低声地说:“绳子拉好!等等!”
  “松绳!”
  梁波楞了一下,旋即下了命令,跳上了木排。
  华静突然跳到水边,两脚站到水里,伸出她的手去,在梁波的手给她握着的时候,她趁劲跳上了木排。
  “你上来干什么?”梁波问道。
  “我也过去!”华静微笑着说。
  “你还是……”
  梁波的话还未说完,木排已经离开了河岸,颠簸着、摇晃着,顺着激流向对岸斜驶过去。
  “大家坐好!”洪锋喊叫着说。
  华静坐在梁波的身边,梁波紧拉着她的膀子,担心着她,她紧拉着梁波身上的皮带,担心着梁波歪到水里去。
  木排破浪前进,木排两边有一、二十个战士在水里沉下浮上地游着,保护着木排上的梁波和其他不会游水的人。
  木排上的官兵们,下半身全在水里,伏着的,全身埋在水里,只把头露在上面。华静把枪上的练带系紧,枪,挂在胸前,脸色有些紧张,但又充满兴奋快乐的神情,漾着傻气的笑,迎着银色浪花的飞溅。
  “当心啦!歪下去就喂鱼了!”梁波说道。是逗笑,又是对她的关切。
  “这个河里没有鱼。”华静望着奔游着的那些马匹,微笑着说。
  一堆浪花猛扑上来,水,漫过许多人的头顶,梁波和华静的头脸淋满了水,水珠在脸上、身上川流着。
  有些人,连梁波也是一样,吃了一惊,沉下脸来。
  华静却“咯咯咯咯”地笑着。
  木排颠簸着越过了中流,它的前端搁上东岸的沙滩。
  华静和梁波站在柔软的沙滩上。
  “就跟这个木排再回去吧!”梁波轻声地说,又向她伸出告别的手。
  华静的手又没有伸向梁波,它探进内衣胸前的衣袋里,摸出了那封信来;(她很庆幸没有沾湿。)不知怎么的,探取那封信的时候,她很沉着、镇定,待拿到手里以后,却现出了惊慌,立刻胀红了脸,手也微微地发抖起来。
  “是什么?”梁波轻声问道。
  她正在想着什么,答不出话来。她现在的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情味,他是不理解的,只是茫然地望着她。
  华静的身子沉重起来,两只脚深陷到虚沙里去。信,紧紧地捏在手里。抬头看看他,又低下头去,低下头去,又抬起头来看看他,她的心和手都在颤抖着。
  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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